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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西窘得要命,面前的男人個個皮膚黝黑,看上去老練陽剛,唯有她,細眉白臉怯生生的樣子……一餐飯吃得小心翼翼,還不得不接受眾人吹捧,簡西心裡默了又默。
吃飯回來,劉清送她回的宿舍。
臨走的時候突然問:“你帶了手機來吧?”
簡西點頭稱是。
“先交給我保管吧,等你走的時候還給你。”劉清想了想又補充,“這是規定,你要理解。”
簡西乖乖地把手機拿出來遞給他,說:“不過劉湘……姑姑這兩天要到了……”也只在劉清和劉家奶奶面前,簡西得在劉湘名字後面加上“姑姑”這個稱號。平日不光她叫著會覺得惡寒,劉湘就更是抗拒。
劉清尷尬笑笑:“我會安排的,你今天打電話沒人接的事不會再發生。”
軍人到底是軍人,連道個歉也不會,還要這麼拐彎抹角的。難怪劉湘老說她哥跟嫂子不和,兩口子本來就聚少離多,估計見面了有些爭吵也是他不會哄人的多。
靜了片刻,劉清清了清喉嚨,又說:“你來了這裡有些事我還是要跟你說清楚,雖然你們是以記者的身份進來的,但很多東西能看不能說,能看不能問,該問的問,不該問的就當沒有看見,哪些東西能拿出來發表還得由組織決定,你明白我的意思麼?”
簡西點頭,這牽涉到國家機密的問題,她當然懂。
劉清像對她的反應很是滿意,點了點頭:“西西你倒是越來越懂事了,劉湘從輩分上雖說是你姑姑,但你倒更像她的長輩,等她來了,你替我多約束著她。”
當然,劉清說的是客套話,劉湘是匹野馬,思想和行動向來是天馬行空,誰都難以束縛她。要讓名義上小她一輩且行為中規中矩的簡西去約束她,倒不如讓劉湘帶壞簡西更容易一些。
簡西也有這樣的自覺,尤其是劉湘本人親自駕到的時候。
劉湘的出場在視覺上也算相當的轟轟烈烈。
頭髮凌亂,左臂掛彩,上衣撕裂,褲管上儘是斑斑血跡,往營地外一站,連警衛員都嚇了一跳,更別說隨後趕來的劉清和簡西了。
劉清驚問怎麼回事。
劉湘笑著說:“沒事,在車上遇到一個小流氓想偷我錢,我罵了他兩句,小子居然跟著我下車,所以和他打了一架。”
她說得倒是滿不在乎,但看看她樣子就知道過程一定非常驚心動魄。簡西嚇得要命,走過去扶住她的手上看下看:“你沒事吧,疼嗎?”
劉湘摸摸她的手:“疼啊,不過我檢查過了,皮外傷而已。”
在這一點上,不只劉清,連簡西都是相當佩服她的,她雖然嬌慣但並不嬌氣,也絕沒有恃強凌弱的思想,有時候還會有些江湖俠客的味道,路見不平還會來點拔刀相助的英雄壯舉。
劉清看妹妹這樣子,知道也沒到出人命的時候,就吩咐衛兵先送她們回房清洗,然後安排營里的醫生過去幫她進行全面檢查。
劉清忙著這一切的時候,簡西幫著劉湘整理傷口和著裝,還好,腿上倒沒什麼事,那些血都是手臂上漫延下去的。劉湘有個好哥哥,回家沒事就教她一些自救和救人的簡單常識,有時候還會帶她去野外進行生存訓練——他管這叫作未雨綢繆。以前簡西對此常是不以為然,但此刻還是忍不住替劉湘慶幸,若非劉清平素的有意摔打,今日見到的劉湘還不定是什麼樣子。
小心撕開她手臂上包著的從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條,簡西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我說,你也太不要命了吧?錢偷了就偷了,你還逞什麼能啊,真當自己是英雄了!”
劉湘也是疼得厲害,哎喲哎喲叫她輕點,嘴上卻說:“就劃了一刀,看你嬌弱的,臉都嚇白了。”
事實也不止就劃了一刀那麼簡單,醫生過來,整整fèng了十針,可見小流氓下刀時也是夠狠的,不過劉湘說那流氓也沒占什麼好處,讓她拿石頭砸了個頭破血流。
其實是兩敗俱傷,她好像得了天大便宜似的。
簡西以為劉清會罵她,誰知道醫生走後,劉清摸著劉湘的腦袋樂呵呵地說:“丫頭挺勇敢的嘛,哥平時看錯你了。”那模樣,真正是以此妹為傲。
然後,更讓簡西覺得離奇、劉湘覺得意外的是,整個軍營里後來都在傳,新來的女記者如何英勇無畏勇斗歹徒,浴血奮戰,只手擒魔……
簡西聽了後笑:“劉湘,我覺得他們口中說的明明是那神奇的東方不敗啊,怎麼,真的是你?”
劉湘心理上是很受用的,剛剛接觸的軍營生活遠比她想像中的要新奇有趣得多。她整個人也變勤奮了,每天大清早起床,和晨訓的士兵一起跑步,然後看他們演練,聽他們唱嘹亮的軍歌,人生當中真正算是歡歌笑語了。
她的失戀舊事很快被她拋諸腦後。
劉清很講效率,很快便安排了兩個人陪她們完成這次實習,恰好就是衛斯明與姚晨東。
這種安排要是擱一般企業里,他們兩個也算是劉湘和簡西的實習老師了,所以第一次四人見面,劉湘敬了個很不標準的軍禮然後喊:“老師好。”
她是故意惡搞的,所以場面相當搞笑。連劉清都忍不住拍了下她腦袋,笑罵:“正經點,他們兩個參軍時間最長,人也穩重,多學著點,好好給我做事!”
他是政委,所以說話一套一套的,道理一堆一堆的,劉湘背對他跟餘下三人擠眉弄眼,簡西畢竟是和她一起長大的見怪不怪,衛斯明跟姚晨東就忍得很辛苦,看上去一臉便秘了的痛苦表情。
劉清說了一會兒也就走了,剩下四個人有一陣子的你看我我看你,相看盡無言。
簡西還在奇怪,以劉湘的性格怎麼會讓冷場這種事出現,所以很努力地找話題,結果劉湘竟先她蹦出一句:“啊,你們都挺帥的。”說著還沾沾自喜地補充,“我哥哥真好,安排了營里最帥的兩個給我。”
這話一出,連簡西都有些汗顏。姚晨東還好,只是咧嘴笑了笑,衛斯明乾脆不顧形象地大笑,說:“你一向都這麼直接?”
劉湘點頭:“是啊,這兩天我天天跟你們後面晨跑,就為觀察這個來的。”
簡西崩潰了,敢情她劉大姑姑每天晨鐘暮鼓地勤奮練習不是為了修補情傷,而是有這麼個更偉大更崇高的目的的。她不知道接下去劉湘還有什麼更驚世駭俗的話出來,趕緊站出來:“要不我們先去兵器場看看?”
誰知那三人根本不理她,劉湘獻寶似的湊過去繼續說:“我這裡有你們營帥哥排名,要不要看,要不要看看?”
衛斯明笑得簡直氣都快岔了,趁劉湘走開的時候,他問簡西:“政委的妹妹一向這麼可愛?”
簡西“嗯”了一聲。
然後聽得劉湘在外面喊幫忙,衛斯明扔下這邊忙跑過去了。姚晨東本來沒怎麼說話,這會兒突然問:“是不是外面的女孩子都這麼花痴?”
簡西不解地看著他,心裡暗自有些著惱,這人說話怎麼這樣啊?
然後姚晨東說:“我以前老以為世上就我妹妹一個另類,沒想到政委的妹妹更甚。”頓了頓,“連你也是。”
簡西這下真是怒了:“我哪有?”真是冤枉,她什麼話都沒說好不好。
姚晨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哦,那天你打電話的時候,正好,我也在。”
簡西:“……”
然後某一日簡西想起來埋怨劉湘:“你把我一世英名也連帶著毀了。”
劉湘很詫異:“啊,你有英名嗎?”
簡西:“……”
簡西是個很勤懇的人,做事講究務實,她覺得自己既然來了,就應該寫點什麼東西也好交差。所以每天一本正經地調查採訪觀察,大量搜集素材。劉湘就不同了,當簡西終於差不多能夠認識幾個人的時候,劉湘已經和整個軍營里的大小老少帥哥都混熟了。她人緣很好,每天日程排得滿滿的忙個不亦樂乎,就是離特訓營幾十公里外的一個後勤營地,她都幾乎成了常客,而且還和那裡的隨軍家屬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誼。
時間一長,軍隊生活就顯出了其枯燥單調的另一面。除了訓練就是訓練,三樣娛樂活動是:組織唱軍歌、周末打籃球,還有就是每天晚上七點鐘收看《新聞聯播》。所以自從政委安排衛斯明和姚晨東協助她們兩個菜鳥記者而且知道劉湘是如此活躍後,可把衛斯明給樂壞了。他巴不得時時刻刻跟著劉湘上躥下跳,有美女相陪,不用政治課培訓,那日子,過得快比神仙還逍遙了。
於是,情景就變成了,衛斯明常帶劉湘外出“採訪”,姚晨東經常陪著簡西內部查閱,讀資料,看軍隊的武器,簡西是個好奇寶寶,什麼都喜歡問上一問,有時候看姚晨東為難了,她這才知道自己逾界了,所以很不好意思地說:“那個,那個……”
她一緊張就這樣,應對無措,姚晨東每每都只是淡然笑笑。
姚晨東和衛斯明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衛斯明的帥非常張揚,眉目分明,稜角清晰,而且個高,威武,表情嚴肅的時候相當正氣,嬉皮笑臉的時候又十分流氓;姚晨東是屬於相當內斂的那種,跟他人一樣,低調,溫和,幾乎沒有大笑也沒有大怒的時候。簡西尤其喜歡看他穿著軍裝的樣子,他的軍裝總是一絲不苟,乾乾淨淨,哪怕是熱得要命的時節,所有男兵回了宿舍都喜歡赤膊光身,他也是穿得整整齊齊的。衛斯明笑起來的時候壞壞的,每每都讓簡西不由自主地認為自己是不是哪裡又不對了;姚晨東不笑的時候有點小憂鬱,笑起來卻十分可愛,他有一對小虎牙,一笑就露了出來,所以,很多時候他都只是淡淡地抿嘴笑笑,嘴角微微上揚,眼睛亮亮地看著你,像是有著萬語千言。
正因為如此,簡西常不敢正視姚晨東,他的眼神中有太多獨特的東西,時而坦然,時而魅惑,時而深邃。對於女人而言,這樣的眼神是一種致命的誘惑,這種誘惑會引發她們無限的遐想和期盼:這一份特別,是不是姚晨東對我的專屬呢?
劉湘終於沒有招架住,沉醉在了這種特別里。
那天睡覺的時候,她突然神秘兮兮地說:“西西啊,你覺不覺得姚晨東看我的時候跟看別人不一樣?”
簡西驚異:“啊?!”
劉湘笑:“我喜歡他的眼睛,會說話似的,唉,我現在可算是知道什麼是‘剪水秋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