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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跟你商量,我是通知你,必須去。”
“媽。我也不是跟您商量,我只是告訴你,我不會去。”
“你……”黎素萍一時氣結,提手便是一個巴掌生生地扇在了姚晨東的臉上,姚晨東面無表情,像是習以為常似的,他抬起頭,注視著母親怒火中燒的雙眼。“如果這一巴掌能讓您舒坦,我領了。”
“好啊,你現在翅膀硬了是吧。”黎素萍喘著粗氣,“當年,當年你還是個毛小子就能氣死你爸,現在長大了,輪也該輪到我了是吧?”
姚晨東緊緊地握住雙拳,掙扎著不去回想往事,他通紅的雙眼像是氣憤,像是懊惱,像是悲傷,卻硬是忍著淚水沒有流下來。
姚采采上來解圍:“媽,算了,算了,這終身大事讓哥自己做主吧,別再為這事鬧得不愉快了,說不定哥也能給您找回個讓您滿意的媳婦呢!”
“隨他?他能找誰回來?又是那個不知道哪來的妖精?為了她,你哥都能六親不認,我還能讓這樣的女人進家門?”
姚采采沒想到自己越勸越糟,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這時,姚晨東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按捺著情緒接起了電話,簡單說上幾句便掛斷了。
“局裡有事,你們慢慢吃。”姚晨東走進房間換衣服,重重地關上了門,他舒了口氣,像是暫時把自己跟那份他不想擁有的榮耀隔離開了。
衛斯明也接到了通知,原來他們部門和姚晨東所在的部門也因為同一樁案件去市局開會,案情分析後,因為被列入重大案件,他們兩隊被並為一組,輪流蹲守。晚上兩人交接班以後,衛斯明叫住準備回家的姚晨東,“有沒有興趣一起喝兩杯?”
姚晨東的聲音夾雜在雨中,有一點的模糊,“我們需隨時候命,不能喝酒。”
“喝茶。”衛斯明抿了抿嘴。
“好。”這一次姚晨東沒反對。
兩人進了附近的一間茶室,臨近年關,生意好得出奇,好不容易在靠近洗手間的地方找到一個空座,大概就是因為地理位置不好,才遭到冷落。衛斯明和姚晨東都不講究,坐下來各自點了一壺茶。衛斯明偏愛綠茶,而姚晨東喜歡普洱更多一些,這兩位口味差那麼多,不知為何看女人的眼光卻出奇的一致。
姚晨東安靜地喝了一口茶,“似乎你有話要說。”
衛斯明挑了挑眉,“簡西並沒有男朋友。”
“那又怎樣?”姚晨東不動聲色。
“哦,我就是知會你一聲,我不會放棄簡西。”衛斯明難得認真的口吻。
姚晨東也認真地端詳他,半晌笑道:“那需要我做什麼?”
衛斯明氣急敗壞,“姚晨東,你是根本不把我當對手,還是已勝券在握?”
“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姚晨東語調平淡,說話不疾不徐。
衛斯明怔了怔,“你在我面前還裝什麼,你敢說你不喜歡簡西?”
姚晨東眉峰微動,還沒等他開口,衛斯明便審視般地看著他,姚晨東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移開了視線。
衛斯明沒有給姚晨東開口的機會,便接著說:“我不管你喜不喜歡她,反正我對簡西是真心的。如果你也喜歡她,我不介意公平競爭。但要是你不喜歡她,那就離她遠點。”都說女人的第六感是最靈的,但男人的預感同樣不可小覷。對衛斯明來說,姚晨東就是他情感道路上的危險人物,哪怕他們親如兄弟。
離她遠點……這四個字就像是千斤巨石一般砸在了姚晨東的心裡。
“我們無拘無束地相愛,自由瀟灑地生活,這就是我心目中的愛情。”這是那個讓他著迷的簡西說的話。這樣的愛情,姚晨東早已不配擁有,他有太多的顧慮,太多的羈絆,那份自由,他永遠沒辦法給簡西。既然如此,他為什麼還要阻礙著簡西去遇見愛情,他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再去說喜歡簡西。
姚晨東眼角跳了幾下,神色卻如常,“那麼,我預祝你成功,還有……”他稍微停頓,“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開口。”
衛斯明不免有點疑惑,“你對她真沒意思?”
姚晨東臉上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他指了指桌面,“就好比你愛喝碧螺春,而我愛喝普洱一樣。”
衛斯明這才徹底放下心,捶了姚晨東一拳,“臭小子,害我擔心半天。”
“對自己那麼沒信心?”姚晨東用大笑掩藏了心底的情緒。
“我總覺得簡西對你是不一樣的。”衛斯明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出這句話。
是嗎?有嗎?會嗎?姚晨東不由得問著自己,隨後便是苦澀地一笑:“有沒有都不重要。”
衛斯明卻並未發動猛烈的追求攻勢,只是每天都會給簡西打一個電話,他說:我希望你在有事的時候第一個想到的是我,翻開手機看到的第一個名字也是我。
他不想給簡西壓力,才用這樣的方式,但沒想到,還真派上了用場。
這天報社得了一個獎,雖說不是特別重要的獎,但架不住總編高興,難得撥了資金請所有人撮一頓。丁佳萱在“香天下火鍋城”訂了個包間,大夥聊得興奮,多少都喝了點酒。簡西的一篇報導被點名表揚,自然被敬酒好幾回。她已經裝病裝醉,還是喝了不少。幸好她酒量不錯,把丁佳萱順利送回家後,她也安全到家。洗完澡腹部隱隱有些作痛,她以為胃疼,並沒有放在心上,吃了一片胃藥上床睡覺。半夜腹痛不止,她疼得整個人都蜷縮起來,渾身發冷。她忍著劇痛在床頭櫃摸索了一陣,好不容易摸到了手機,直接撥通了最近聯絡人第一位。
“餵……”是衛斯明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
簡西一下子安心不少,她啞著嗓子說:“衛斯明,我,我肚子疼。”她費了好大勁,才把一句話說完整了。
衛斯明馬上清醒,他邊穿衣服邊說:“簡西,你別著急,告訴我地址,我馬上趕來。”
簡西用手抵著腹部,一字一頓,說話十分吃力。
衛斯明風馳電掣一般趕去,簡西的意識支撐到打開門就軟軟倒下,衛斯明將她一把抱起,又趕往醫院就診。
醫生在急診室給簡西診斷,衛斯明在外面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從來不知道一個人能帶給另一個人如此大的影響力。他滿腦子都是簡西蒼白無生氣的臉,直到醫生出來說“沒有大礙,急性腸胃炎,幸好送來得及時,掛幾瓶水就行了”,他才長長舒了口氣。還是有些後怕,若是他去晚了一步,後果可是不堪設想。
簡西被安排進病房,經過一番折騰,她的臉色已沒那麼難看,但還是很虛弱。看見衛斯明,她勉強擠出一點笑容,“麻煩你了。”
“簡西,我很高興。”衛斯明微微眯起眼睛看她。
簡西很鬱悶,她都病成這樣了,他居然高興?
衛斯明撫了撫她的頭頂,“我很高興,你能第一時間想到我。”
簡西沒有吱聲,關於她為何會把電話打給他,她下意識里想到的真的只有他,看來他的方法還是管用的。
“你睡一會兒,不用怕,我會陪著你的。”
簡西張張嘴,沒有發出聲音。衛斯明把耳朵湊過去,才聽出她在說:“你明天還要上班,回去休息吧,護士會照顧我的。”
“那怎麼行,”衛斯明一口拒絕,“我怎麼可能把你一個人扔在醫院,”他大概意識到了什麼,“簡西,你不要有什麼心理負擔,就算是普通朋友,我也干不出那事。”
簡西確實有那心思,此時有點尷尬,她小聲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這個意思最好。”衛斯明取出塊手絹蓋在她輸液的那隻手上,“好好睡一覺,萬事有我。”
簡西在他的溫柔呵護下,當真睡得很安穩。
她的睡相十分安靜,呼吸均勻,空氣中彌散著她身上淡淡的體香。衛斯明看了她許久,慢慢俯下身體,唇在她額頭上輕輕觸碰了一下,又怕她察覺而飛快地離開。
簡西醒來剛動了一下,在一邊閉目養神的衛斯明就感覺到了,他睜開眼,笑容燦爛,“醒了?”
“嗯,”簡西看著他無法掩飾的疲憊,愧疚道,“辛苦你了。”
“嗨小意思,干我們這一行的,加班熬夜通宵不睡那是常有的事。”衛斯明說得輕鬆,事實上,他為了破案已經連續工作四十八小時,昨天案情有了重大突破,他才能回去休息,簡西給他打的那通電話距離他躺下還不到兩個小時。
話雖如此,簡西還是覺得內疚。她不願接受衛斯明的求愛,卻在享受他無微不至的照顧。
衛斯明抬腕看了下手錶,敏感的簡西立即問:“你是不是還有事,那你趕緊去吧。”
“我確實要回局裡,我給劉湘打個電話,讓她過來照顧你一下。”
“湘湘不在上海,去北京開會了。”劉湘去北京參加一個作者大會,前幾天告訴過她,應該沒那麼快回來。
“那你還有其他朋友嗎?”
簡西想了想,除了劉湘,她的好閨蜜路璐在國外,那就只有丁佳萱算得上比較談得來的朋友了。她報了丁佳萱的手機號碼,衛斯明打過去沒多久,她就匆匆趕來。衛斯明等到丁佳萱到來之後,又交代了幾句才離開。
丁佳萱嘖嘖讚嘆,“真是萬里挑一的好男人。”
簡西苦著臉,“我都快疼死了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丁佳萱掐了掐她的臉,“好像臉都小了一圈,就當是減肥吧。”
簡西氣急,“換你試試。”
“到底是怎麼個疼法?”丁佳萱還挺好奇。
簡西想了一下,“我估計生孩子也不過如此吧。”
丁佳萱誇張大笑,“這個我和你都沒經驗。”
簡西想笑又不敢笑,腹痛雖然好了許多,畢竟還沒好利索。
丁佳萱消停了沒幾分鐘,開始逼問簡西同衛斯明的關係,“你倆不會是舊情復燃吧?”
簡西哭笑不得,“什麼亂七八糟的。”
“你說你病成這樣,不給男朋友打電話,卻打給他,然後他半夜三更跑你家救你於水深火熱之中,任誰都會想歪吧。”丁佳萱難得碰到問題這麼愛鑽研,還分析得挺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