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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一切又變成了她的噩夢和奢望。

    姚晨東的眼睛發紅,任誰都能看出他的痛苦和絕望。他將手中的一包東西塞到了簡西手裡,那是衛斯明被壓壞了的手機,斑斑的血跡還沒擦拭乾淨,隱隱的血腥味讓簡西不由得乾嘔。

    姚晨東直直地看著這袋東西,說道:“剛入伍的第一天,教官讓我們說理想,斯明第一個站了起來,他說他想做英雄,做一個能被所有人都記住的大英雄。”

    姚晨東笑了,充滿了苦澀:“傻小子,我們當初都在笑他,就他一個人還說得跟真的似的。但是,他做到了,他居然做到了。”姚晨東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淚水,一時語塞。

    簡西早已泣不成聲,她將衛斯明的遺物抱在了懷裡,她想再一次感受他的溫度,哪怕只有一秒,但是等待她的只有痛徹心扉的寒冷。

    衛斯明走了,在行動中,他為了救被歹徒挾持的隊友,奮不顧身,不幸被歹徒連捅數刀,當場身亡。他還來不及和這個世界好好地說一聲再見,便帶著他自信的笑容、慡朗的笑聲和全部屬於他的陽光與美好,離開了。

    衛斯明的死讓簡西很久都不敢面對這個世界,她把自己關在了房間裡,即使路璐怎麼敲門,她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直到有一天,刑警支隊的人上了門。簡西的傷疤又一次被深深地撕裂。

    “簡小姐,我們是衛斯明所在支隊的,這是衛斯明同志儲藏櫃裡的東西,我們整理了出來,你是他女朋友,我們想還是交給你保管比較妥當。”簡西默默地接過東西,輕聲道謝,轉身又進了房門。

    她本想將這包東西擺在一邊,卻無意中發現了袋中的一個戒指。簡西的心又一次被撕開,鑽戒耀眼奪目,像是映襯她有多麼的卑微和不堪。她伸手取出袋中的鑽戒,那是衛斯明為她選的求婚戒指,他是認真的,他從來都是認真的,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是認真的。

    她瘋狂地跑向床頭櫃,從裡面取出了那個被壓得不成形的手機,她拼命地想要打開看,卻始終沒能成功,簡西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拿著那枚戒指,無助地倒在了地上,淚水止不住地往外流。

    衛斯明的死讓所有人的心裡都像是蒙上了一層黑紗,這層無形的陰影也蔓延到了簡西和姚晨東之間,在這樣的時刻,他們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彼此。

    衛斯明的道別會上,簡西和姚晨東再一次見面,他們像兩個完全陌生的路人,任由彼此的目光交錯閃過。

    唯一讓姚晨東有些意外的是,他見到了路璐。  

    “你,也認識斯明嗎?”姚晨東從沒想過衛斯明會成為他和路璐之間的交集。

    路璐再次見到姚晨東也有些尷尬:“我是簡西的朋友,所以認識了衛斯明。”

    姚晨東再次錯愕,沒想到,這個世界竟會是如此之小。他和路璐想用微笑來緩解這樣尷尬的氣氛,但是這樣的情況,他們誰都笑不出來。

    “對不起。”姚晨東一直欠路璐一句對不起,一欠就是三年。

    路璐搖了搖頭,說道:“你沒有對不起我,我應該謝謝你。”

    姚晨東不解地看著她,明明是他摧毀了路璐的未來,讓她成為軍區里所有人茶餘飯後的笑料,到頭來居然還要謝謝自己嗎?

    路璐繼續說道:“就是因為你的所作所為,讓我擺脫了家族的束縛,可以自由地選擇自己的人生。”

    原來這樣,姚晨東的心釋懷了一大半,是啊,自由是多麼美好的事情,如果三年前他就已經擁有了這份瀟灑,那如今又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呢?

    簡西想要出來找路璐,卻發現她和姚晨東在說話,簡西沒有多想,低著頭走了上去。  

    “路璐。”她輕輕地叫道。

    路璐一回頭,看到了一臉悲切的簡西,她和姚晨東打了招呼,便匆匆向著簡西跑去。姚晨東心疼地看著簡西紅腫的雙眼,此刻,誰又能給他們兩個人自由呢?

    生活還要繼續,只是簡西和姚晨東之間再沒了聯繫。

    丁佳萱因工作關係而被調去了北京,一下子少了拍檔,簡西的工作變得越加繁忙起來。她喜歡這樣的忙碌,這能讓她不知不覺地沉溺在這種偷來的心安理得里。

    主編安排了她去採訪嘉年華盛典本是一番好意,想要她放鬆心情,好好玩一玩,但簡西卻在這樣的狂歡夜想起了與衛斯明的相遇。

    去年的跨年夜,她跟衛斯明便是在這兒不期而遇,而如今,徒留下物是人非。

    擁擠的人群肆意地享受著這樣的狂歡,簡西穿梭在其中,拍了幾張像樣的照片後就想要回家,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不適應這樣的吵鬧。可人群實在是擁得密密麻麻,別說是打車,就連走路的fèng隙都沒有。簡西無奈地嘆了一聲,獨自坐在街邊的某個石礅上,靜靜地等待著人群散去。

    雖然現場的氣氛越來越熱烈,可她卻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寒冷和寂寞,她腦海中不自覺地回憶起了重遇衛斯明的場景。  

    “簡西……”衛斯明的聲音像是穿透了所有的尖叫聲一樣,直逼她的耳膜,如此的真實。

    簡西不由得回頭一看,擁擠的人流中沒有出現任何熟悉的身影。受傷的心即使癒合結疤,也會留下永久的印記。而衛斯明就是這個印記,將永遠留在簡西的心裡。

    廣場上的人群漸漸散去,簡西抬手看表,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她站起身來,一路步行回家。

    凌晨的外灘,少了五彩的燈光與喧鬧的人群,仿佛一時間沒了生氣。狂歡過後的寂靜總讓人感覺格外清冷。正如此刻簡西的心境,從未如此孤獨。

    沿江而行,簡西的步伐漸漸放緩,路璐回了軍區看父母,此時回家又是一個人,與其在家獨自度過寂寞深夜,還不如漫步在寂靜的外灘,享受片刻的寧靜與自由。月色朦朧,鋪灑在路面上,簡西不由得看著地上的人影,心裡暗想:“形單影隻”大概指的就是這個意思吧。

    周圍變得越來越安靜,簡西能清楚地聽到自己高跟鞋的踢踏聲,走著走著,她只覺得聲音變得更加沉重,這是一種不同於她步伐的聲音,卻漸漸地向她靠近。

    熟悉的氣息仿佛撲面而來,簡西不敢抬頭,她仍舊守著自己的頻率,伴著愈加快速的心跳聲,朝著前方走去。  

    姚晨東也看到了簡西,他的腳步加快,似在刻意地迎上簡西的步子,兩人的距離越來越近,可是離得越近,他們的心卻像是兩個同極磁鐵那般,互相遠離。

    簡西開始憎恨這樣的安靜,讓她可以如此清晰地聽到姚晨東的腳步聲。她已經感覺到了姚晨東走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有想過停下來,至少他們可以互道一聲節日快樂,然後彼此釋懷,繼續走自己該走的路。但簡西沒有勇氣停下腳步,她沒有給自己一秒鐘猶豫的機會,她低著頭,繼續向前走著。姚晨東也像是若無其事一般,邁著原本的步調往前走。

    (也許這是世界上最痛的擦身而過,本以為愛可以讓他們的心寄附於彼此的心上。然而命運卻硬把他們的心撕扯成了兩條平行線,看似無限接近,卻永不可能再有交集。)

    不知是月色朦朧,還是淚眼婆娑,姚晨東再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沒有簡西的未來,他該如何繼續走下去。他猛一轉身,卻只看到簡西漸行漸遠的背影,即使再不甘心,再不願意,他們還是註定了要錯過。姚晨東回過頭去,他的未來,註定只有自己一個人。

    姚晨東的腳步聲變輕,簡西的心卻遲遲不能平靜,淚水肆意地從眼眶蹦出,她控制不住眼淚,就像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她想再看姚晨東一眼,最後一次望向他那隻對自己真實的眼神,最後一次感受他們之間本該有的親近距離。她轉過身去,月光下,姚晨東的身影依舊挺拔,黑色的風衣讓他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她再也追不上他了,即便有再多的不舍,他們的未來註定再也裝不下彼此了。  

    自從衛斯明死後,簡西一直拒絕和朋友們聚會。劉湘覺得再這樣下去,簡西不得憂鬱症也會得自閉症。為了把簡西從失去衛斯明的痛苦中拯救出來,周末劉湘拖著行李住進了簡西家,美其名曰閨蜜之夜。簡西毫無辦法,只能任由劉湘自說自話。

    “簡大記者,您現在的架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請你都請不動啊。”劉湘熟門熟路地走進客房,大字形地往床上一躺,“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只能送貨上門了啊。”

    簡西隨意地斜靠在門框上,看著劉湘在床上折騰,她知道劉湘的好意,但是她還沒有做好面對朋友們的準備。她害怕聽到大家的安慰和同情,害怕從別人的口中聽到衛斯明的名字。

    劉湘見簡西沒有說話,便站了起來,走到了她的身邊,說道:“行啦,小西。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你這樣,你讓上面的衛斯明看著像話嗎?你還為他茶飯不思的,我都能感覺到他那股嘚瑟勁了。”劉湘的話雖是調侃,語氣卻帶著莫名的傷感。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衛斯明能接得住她的話語,能扛得住她的嘲弄了。說著,劉湘的內心也是一陣唏噓。

    簡西的眼眶又有了些濕潤,“衛斯明”這三個字在她這兒就像是一種無形的催淚彈,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呆呆地站在了原地。  

    劉湘本想稍微緩和下情緒,誰知這話讓簡西更加傷心,她立即安慰:“好好好,是我說錯了,小西,不哭了。”說著擁抱住了簡西,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背。

    簡西抽泣著靠在劉湘的身上:“劉湘,衛斯明會怪我嗎?”

    “怪你什麼?”劉湘問道,還不等簡西回答,她又繼續說道,“衛斯明這麼喜歡你,無論你做錯什麼他都不會怪你的,他那個性格你還不知道啊。”

    簡西聽了之後更加收不住眼淚,她沙啞著嗓子,說道:“這次他肯定不會原諒我的。”

    “你怎麼了,簡西?”劉湘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他是故意的,我傷得他這麼深,他才故意用死亡來懲罰我,讓我永遠對不起他,永遠忘不了他。”簡西的聲音蒼涼而無力。

    劉湘望著簡西空洞的雙眼:“簡西,你看著我。”

    簡西沒有抬頭,劉湘升高了音調繼續說:“簡西,你看著我,我有話問你。”  

    簡西緩緩抬頭,淚水浸濕了她的臉龐,她無助地看著劉湘,像是溺水的人掙扎著想要得到最後一絲生的希望。

    “你到底和衛斯明發生了什麼?”

    簡西緊緊地咬住下唇,悲痛地閉起了雙眼,她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那晚她給衛斯明發簡訊的場景,那是他們之間最後一次對話,也是最絕情的一次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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