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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雪接到金冉冉的電話時,半天沒有說話,後來金冉冉說是劉鳳雲大姐和周永年姐夫特意讓自己過去看看她的,衣雪這才勉強答應了。
與衣雪通完話後,金冉冉如釋重負,她利用課餘時間精心為丁能通的兒子買了許多禮物,周末一大早,她糙糙吃了早餐,開上自己新買的二手本田車,向加拿大方向駛去。
一路上金冉冉的心情矛盾極了,也複雜極了,她覺得只有愛的力量可以使一個女孩子變得如此有勇氣。這是金冉冉第二次開車去加拿大,第一次是剛到西雅圖不久,周末兩個大陸同學邀她一起去加拿大觀光,因此,一路上的風光,金冉冉並不陌生。
儘管加拿大的風光如詩如畫,但是,金冉冉的心思並沒有在欣賞風光上,她一路上都在擔心一個問題,如果衣雪承認自己的確紅杏出牆了怎麼辦?金冉冉不敢深想,她覺得衣雪沒有紅杏出牆的理由,因為真愛可以令女人忠心,何況家庭兒女是每個女人最後的歸依呢?
此時金冉冉的腦海中一下子浮現出詩人希波納克的詩,女人只能帶給男人兩天快活:“第一天是娶她時,第二天是葬她時。”金冉冉暗罵:多麼惡毒的詩人!
衣雪萬萬沒有想到金冉冉會給自己打電話,她是從薪澤銀嘴裡得知金冉冉離開丁能通到美國學習的。衣雪對這個叫金冉冉的女孩印象太深了,正是由於金冉冉宮外孕,衣雪差點與丁能通離婚。到現在衣雪也沒弄明白,這個金冉冉宮外孕到底與丁能通有沒有關係?當年要不是自己的姐姐苦苦相勸,衣雪是不會放過這個金冉冉的。但是也正是因為衣梅講了一個誰是自己一生最重要的人的故事,衣雪才對愛進行了深刻的反思,並且有了與眾不同的理解。
衣雪之所以執意要辭掉東州電視台的工作,執意和兒子到加拿大陪讀,除了對國內的教育不滿意之外,更重要的是想考驗一下自己與丁能通之間的愛情。因為出國之前,她就耳聞丁能通身邊除了一個叫金冉冉的女大學生外,還有一個叫羅小梅的漂亮女人。衣雪越來越懷疑自己在丁能通心目中的位置。她想,久別勝新婚,或許自己離開一段時間,丁能通會幡然醒悟。
衣雪到了加拿大以後,故意很長時間沒給丁能通打電話,直到丁能通因“肖賈大案”受到牽連,衣雪才急了,她想飛回東州陪丁能通,可是丁能通不同意,因為兒子太小,必須有人監護。
那段日子衣雪的心每天都像被炭烤著,好在丁能通很快就被解除了雙規。衣雪勸丈夫辭職,一起到加拿大來,丁能通不肯,非要在哪兒摔倒就在哪兒爬起來。直到丁能通官復原職,衣雪才看明白,原來自己日思夜盼的丈夫心中一直裝著羅小梅和金冉冉。
衣雪賭氣,在電話里吵過之後,不再給丁能通打電話,她後悔自己不該到加拿大來,她甚至想,丁能通就是為了和羅小梅、金冉冉鬼混,才打發她和兒子來加拿大的。
越這麼想,越偏執,也就越心痛,越心痛就越思念,衣雪緩解自己心痛與思念的方式就是為丁能通買衣服,什麼西裝、領帶、內衣、鞋,甚至剃鬚刀,買了這些東西以後,就像丁能通每天都在用一樣,衣雪把西服領帶掛在衣櫃裡,把鞋放在門口,把剃鬚刀放在洗手間,她覺得每天看見這些東西,就好像每天都和自己的丈夫在一起生活一樣。
然而,衣雪很快發現這是不一樣的,她越發思念丁能通,越思念就越痛恨那兩個狐狸精,衣雪就這麼每天煎熬著自己,直到丁能通為了給她所謂的驚喜突然出現在他面前。她為丁能通買的那些憑弔自己的思念之痛的男人用品,竟成了跳進黃河也說不清的物證!
在丁能通扔下的離婚協議書上簽字前,衣雪痛痛快快地大哭了一場。哭過之後,她想了很多,夫妻之間,連起碼的信任都沒有,這樣的愛情不要也罷,何況真愛不是誓言化作的手銬,是信任翻飛的自由。看來自己過去對丁能通的愛太獨裁了,妄想擁有他的自由,以為彼此對自由的放棄就是對愛的忠貞,美好的愛情不是讓我們變得自私,而是使我們變得善良和慈悲。如果愛不能把兩個人的自私變成偉大,那就不是真愛。其實,女人的心思都是一樣的,都想讓自己愛著的男人成為父親、兄長、弟弟、情人、保鏢、侍從和閨中密友,可是這樣的男人是不存在的。衣雪覺得自己對丈夫的貪婪毀了愛情,如果我的愛讓你覺得是個牢籠,那麼我只好把天空還給你。有什麼辦法呢?想到這兒,衣雪平靜地在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字。
每當想起這些往事,衣雪的眼淚就撲簌簌地流出來。很長時間沒有聽到丁能通的消息了,她之所以答應見金冉冉,就是想從這個不速之客的嘴裡聽到一些關於丁能通的消息。
正當衣雪坐在溫哥華唐人街的中餐館裡獨自拭淚之際,一個清脆的聲音問道:“是衣雪姐吧?”
衣雪抬頭望去,只見面前的女孩長著清秀的面孔,瓜子形的臉蛋兒,長而黑的睫毛包圍著的傳情的眼睛裡she出水汪汪的目光,一頭烏黑髮亮的短髮散發著薰衣糙的香味,白皙的脖子洋溢著陽光般的氣息,苗條的身材托著豐滿的胸脯,得體的服飾把全身的線條優美地勾勒出來,像青蓮般亭亭玉立。不知為什麼,衣雪望著眼前的女孩心裡竟生出幾分親切感。
“是我,金冉冉,你請坐吧,”衣雪平靜地說,“一路上辛苦了,想喝點什麼?”
“可樂吧!”金冉冉脫掉外套不客氣地說。
服務員上了一杯可樂,金冉冉一邊喝一邊問:“衣雪姐,你心裡是不是覺得我是個不速之客?”
衣雪笑了笑,“你餓了吧?想吃點什麼?”
衣雪的大氣讓金冉冉心裡很舒服,她看見衣雪的第一眼心裡就喜歡上了,同時也多了幾分同情。也難怪,金冉冉心想,能夠愛上丁能通的女人一定是不一般的女人,自己就是一個不俗的女人,金冉冉自信地想。
“衣雪姐,不瞞你說,我很長時間沒吃中餐了,想得很,什麼都想吃,不過,我最想吃的還是餃子。”金冉冉毫不掩飾地笑道。
衣雪要了兩份水餃、兩盤炒菜,心想,怪不得丁能通喜歡這個金冉冉,既純得像一滴清水,又媚得像一隻小狐狸,她要是撒起嬌來,估計哪個男人也扛不住。
不一會兒,餃子和菜就上齊了。
“吃吧,咱們一邊吃一邊聊。”衣雪並不急著追問金冉冉的來意,而是像大姐姐對待久別重逢的小妹妹一樣關切地說。
“衣雪姐,我看出來了,你還愛著通哥,不然你不會答應見我!”金冉冉開門見山地說。
“我也看出來了,你對丁能通也沒有死心,只是我不明白他為什麼會放你到美國來留學,難道他就不怕小鳥飛了?”衣雪用譏諷的口氣問。
“衣雪姐,其實我與通哥之間並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我是愛通哥,愛得死去活來的,但是通哥只拿我當親妹妹,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有的只是兄妹之情。”
金冉冉坦誠地說。
“那宮外孕是怎麼回事?”衣雪用逼視的眼神問。
“其實這件事通哥一直在為我背黑鍋,衣雪姐,沒有通哥,我不會有今天的,我愛通哥,所以我要拯救他,這一點,我到了美國看得更清了,在我、羅小梅和你之間,通哥其實愛的只有你,現在羅小梅判了二十年,通哥答應等她,其實那不是愛,而是義,男人為義而忠心,女人為愛而忠貞,衣雪姐,你和通哥相愛那麼深,為什麼要沉溺在自虐與被虐的痛苦之中呢?”
金冉冉的話句句刺痛衣雪的心,她臉上的笑顯得有些慌亂,想不到自己埋在心底的痛苦卻讓這個沒結過婚的小女孩給看穿了,幾句話勾起了衣雪對丁能通一直壓抑著的那婉約而不棄的鐘情。她本來覺得愛的誓言早就被怒火烤成了魚片,卻不承想,淡淡的咀嚼就痙攣了,難道是自己錯了?想躲開水卻一直浸泡在水裡,衣雪發現自己找到的陸地竟然是深陷的沼澤,她的心被金冉冉擾亂了,本來準備好的劍卻變成了軟弱的橄欖枝。
“冉冉,如果沒法讓對方快樂,愛得多麼深也是沒有用的,我的婚姻雖然失敗了,但是我通過失敗的婚姻明白了一個道理,沒有任何人是屬於任何人的,男女之間最深的聯繫是愛而不是擁有。我過去的錯誤在於一直認為丁能通是屬於我的,現在想起來這句話未免太天真了。沒有人是屬於我的,即使是我深愛的丈夫,但是女人就是這樣,明明知道這種想法是不對的,可是卻無能為力,只能眼看著深愛的男人走掉。現在想明白了,丁能通有權追求自己的快樂,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有權擁有自己的秘密。當然,他也有權不愛我,其實我從來不曾擁有他,他也從來沒擁有我,這大概就是愛的代價吧。”衣雪傷感而無奈地說,眼光中透著淚花。
金冉冉越發覺得自己對衣雪離開丁能通是緣於愛的判斷是正確的,她對衣雪從一開始的同情油然轉成了敬意。“衣雪姐,那你為什麼要委屈自己背紅杏出牆的黑鍋呢?”
“其實,我真的險些紅杏出牆!”衣雪低聲說。
“衣雪姐,‘險些’是什麼意思?”金冉冉好奇地問。
“剛到加拿大時,我兒子的老師約翰確實追過我,只是我並沒有出牆罷了。丁能通需要的不是愛,而是懲罰,懲罰男人的最好辦法就是給他戴一頂綠帽子!”衣雪冷冷地笑道。
“姐,你心裡好苦啊!”金冉冉動情地說。
“他最近還好嗎?”衣雪情不自禁地問。
“前兩天他去看鳳雲大姐,說心裡非常惦念兒子,想兒子,對了,丁宇好嗎?”金冉冉關切地問。
“還好,明年就上初中了,其實丁宇很想念他爸爸,我們離婚的事一直沒有告訴兒子。”衣雪沮喪地說。
“衣雪姐,我能理解你為什麼這麼做,我這次來就是想幫你的!”金冉冉坦誠地說。
“你在美國讀書怎麼幫我?”衣雪苦笑道。
“姐,和通哥復婚吧,我來消除你們之間的誤會好嗎?”金冉冉真誠地說。
“冉冉,你還年輕,還不懂得覆水難收的道理。”衣雪惆悵地說。
“衣雪姐,你太悲觀了,其實水並沒有覆,只是冷了、凍了,我們把冰化開不就行了。”金冉冉充滿信心地說。
“兩塊冰放在一起怎麼可能化開?”衣雪悲觀地問。
“衣雪姐,我就是火,即便你和通哥是鐵,我也要把你們化成水。”金冉冉堅定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