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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東州的房地產商恨我恨得牙痒痒,但是鼎臣,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吳東明點了一支煙深吸道,“省委極力向中央推薦我來東州主政,就是因為我在昌山抓裝備製造業成績顯著,再說,洪文山為什麼倒的?還不是栽在了土地上,抓裝備製造業永遠不會錯!”
吳東明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王鼎臣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茶,由於身體胖,肚子向外凸凸著,動作有些遲緩,他呷了一口茶,表情沉重,露出十分關切的神情說:“東明,我覺得你一上來就放棄了土地這座金庫,將來財政會捉襟見肘,搞活老工業基地哪那麼容易,德國魯爾調整了三四十年才轉型成功,人家是什麼機制,咱們是什麼機制,你想用三五年時間就讓裝備製造業上一個台階,難啊!莫不如嘴上喊抓裝備製造業,但主要精力用在抓民生上來,更容易出政績,中央現在特別重視民生,你莫不如在全省率先將東州的社會保障體制完善起來,我說的完善包括農民。”
“鼎臣,你站著說話不腰疼,錢從哪裡來,眼下建地鐵的錢就吃緊得很,真要修到半截沒錢了,我還不知道怎麼辦呢!”吳東明固步自封的目光主宰著面部的表情。
“東明,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王鼎臣身體像厚厚的一堵牆前傾過來詭譎地說,“我的意思是高喊抓老工業基地,用賣地的錢抓民生,但賣地的事不張揚,時間長了,人家就以為你是靠搞活裝備製造業帶動了民生,這正是上面喜歡的典型,不愁你將來接不上趙長征,我可聽說林白要調中央,一旦林書記上調中央,趙長征准能接省委書記,那麼誰接省長,縱觀全省十四個市只有你和夏聞天有一搏了。”
“鼎臣,你這招叫掩耳盜鈴,我吳東明學不來,我的長項就是抓裝備製造業,我就不信不靠賣地,地方財政就活不了,不過你說靠搞活裝備製造業帶動民生,這才是條正路,不管怎麼說,這些年,你這個特務頭子沒白當,花花腸子不少,我身邊就缺你這麼一個能出謀劃策的秘書長啊!”
聽了吳東明的誇讚,王鼎臣並未得意,心裡反倒有幾分失望,他覺得吳東明雖然比自己的位置高,但卻比自己蠢,如果自己去做這個市長,一定比吳東明做得有聲有色,可惜造化弄人,自己在東州官場熬了二十年,不過是一個整天無所事事的市安全局局長。自從做了心臟搭橋手術,經過九死一生後,他更覺得在官場上靠工於心計、溜須拍馬換得烏紗,如果也算作一種成功的話,那也不過是沒有靈魂的平庸的成功。正因為有了這種想法,他斷然謝絕了吳東明送給他的市政府秘書長的烏紗帽,他覺得如果說官場上也有世外桃源的話,莫過於市安全局了。
“東明,沒想到你還是和讀大學時一樣,對事業充滿了激情,和你比起來我自愧不如啊!”王鼎臣自謙地恭維道。
“鼎臣,你老兄活得與世無爭,活得泰然自若,令人羨慕啊!我這一天到晚忙得連什麼叫情趣都不知道了。對了,我還有事想求你呢,咱醜話說在前頭,這件事辦也得辦,不辦也得辦!”吳東明揮著大手不容置疑地說。
“東明,什麼大不了的事呀,還勞您市長大人以權壓人!”王鼎臣眼珠子裡盤旋著謔笑的目光。
“鼎臣,我有個遠房外甥女,大學畢業一直沒找到工作,你給想想辦法安排到市安全局吧。”吳東明用期待的口氣說。
“我當什麼事呢,沒問題,明天我就讓人事處辦。不過,東明,你說老實話,真是外甥女?”王鼎臣不愧是市安全局局長,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那還有假!”吳東明目光閃爍地說。
“東明,外甥女,還是個遠房的,值得你這麼大動干戈,親自找我這個市安全局局長安排工作?我看春華的工作調動你也沒這麼上心,說實話,是不是紅顏知己呀?你老兄一個人在東州,難免紅袖添香啊!”王鼎臣眯著眼睛問,從眼fèng兒里透出的目光捉摸不定。
吳東明一邊暗罵王鼎臣是個老狐狸,一邊悠悠一笑道:“鼎臣,你這傢伙在安全局呆得快成猴子了,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老兄可是我在東州最知心的朋友了。先到你們局辦公室做個文秘吧!”
王鼎臣嘻嘻笑道:“東明,要不要到反間諜處培訓培訓?說不定將來能幫上你什麼忙!”
吳東明聽罷眼睛一亮,火一樣的目光灼得王鼎臣心裡發虛,他以為自己說錯了話,“鼎臣,還是你想得周全,那就拜託你了!”
王鼎臣如釋重負地說:“東明,我記得南唐後主李煜有一首《一斛珠》,最後一句是,‘繡床斜憑嬌無那,爛嚼紅茸,笑向檀郎唾’,這大概就是男人朝思暮想的艷福吧!”
“鼎臣,今兒我可不是跟你來談女人的,我聽說你老兄高爾夫打得不錯,不知道斯諾克的水平如何,我今天是特意向你挑戰來的!”吳東明興奮地說。
“東明,那你可遇上對手了,在東州官場上打斯諾克我可號稱獨孤求敗!”
“遇上我,你這個獨孤求敗准成熱鬧盼勝!”
兩個人相視哈哈大笑。
22.紐約
金偉民一向認為紐約是全世界最現代而張揚的城市,猶如汽車的發動機,紐約是資本主義的心臟地帶。他喜歡紐約,他覺得能征服華爾街的男人才是頂級的男人,每次踏上這片土地,金偉民的心中就會燃燒起征服者的激情。此時他的耳畔似乎已經聽到了從華爾街擁有兩百年歷史的教堂里傳出的鐘聲。
飛機抵達紐約上空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透過機窗看到曼哈頓流光溢彩的摩天大樓里耀眼的燈光,金偉民有一種踏在漫天繁星之上的感覺。他不經意地想起《北京人在紐約》里的一句話:“紐約既不是地獄,也不是天堂,是戰場!”金偉民喜歡“戰場”這個詞,充滿了火藥味。
金偉民住進了皇后區法拉盛29大道135-20號的法拉盛喜來登酒店。登機前金偉民就與金冉冉約好晚飯後在法拉盛喜來登酒店的酒吧里見面。
金偉民剛走進酒吧找准位置坐下,一位身著黑色針織衫、牛仔褲,肩挎淺棕色手袋的女孩徑直走了過來,披肩長發顯得女孩不僅清純,而且成熟。
“請問,您是金偉民先生嗎?”
“正是,你是金冉冉吧?”
“是的,金先生,想不到我們都姓金,五百年前是一家呀!”金冉冉伸出柔嫩的玉手與金偉民握了握開著玩笑寒暄道。
“那就喊我金大哥吧,快請坐,冉冉,我可沒少聽能通說起你,每次談起你,他都一臉的自豪!”金偉民笑容可掬地說。
侍者為兩個人每人上了一杯咖啡,金偉民輕輕呷了一口,心中嘀咕道,“但願這女孩的才氣能配得上她的美貌。”
“我聽能通說,你是學金融的,對美國的證券業熟悉嗎?”金偉民試探地問。
“你來之前,通哥就向我介紹了你此行的目的和東汽集團的情況,也知道您是個資本運作的高手,曾經有過非凡的戰績,說實話,我是抱著學習的態度來見您的。”金冉冉謙虛地說。
“冉冉,我是曾經成功地將幾家國企包裝到香港和新加坡上市了,但與這次推東汽集團到美國上市比起來只能算小打小鬧,我這是第一次嘗試著將一個大型國企推到美國上市,不瞞你說,我心裡一點底都沒有!”金偉民誠懇地說。
“金大哥,在美國資本市場上,企業上市方式主要有兩種:首次公開發行和反向收購。首次公開發行是主流的上市方式,但是上市費用比較高,風險也較大。反向收購就是擬上市企業同美國的一家上市公司,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殼公司,進行合併或者重組,然後把擬上市企業的資產注入上市公司,實現借殼上市。”金冉冉十分專業地介紹說。
“冉冉,反向收購我們不考慮,東汽集團既然要到美國上市,當然要採取主流上市方式,我希望藉助這次上市為東汽集團弄出春雷般的大聲響來。不僅要融資成功,而且要大幅度提高東汽集團的國際形象,讓供貨商、銷售商和其他合作夥伴都刮目相看,從而藉助這次出海上市開拓全球市場,尋找國際合作夥伴,在更高的層次上開拓業務。何況美國上市公司完善的公司治理機制,有助於東汽集團轉變觀念和經營機制,促使東汽集團真正建立起現代企業制度。因此,冉冉,這次來美國,我要找最好的投資銀行、最好的律師事務所、最好的會計師事務所,來同世界一流的律師和會計師事務所合作,把東汽集團在美國上市的事情做起來。”金偉民信誓旦旦地說。
金冉冉事先從丁能通那裡得知,金偉民這次推東汽集團到美國上市勢在必得,因此見金偉民之前金冉冉做了充分的準備。
“金大哥,這是排在全世界前六名的投資銀行、證券公司和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的名單,您請過目,只要敢擔當大風險,捨得投入大資金,就沒有辦不成的大事情。”金冉冉說著,從淺棕色手提包里取出一張單子放在金偉民面前。
金偉民接過單子,仔細看起來,幾經比較,他把視線投向了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美林證券股份有限公司、所羅門投資銀行和安達信會計師事務所、貝克·麥肯思國際律師事務所。
“冉冉,我需要弄明白紐約證券交易所對非美國公司的上市公司最低公眾持股數量和業績、最低市值、盈利要求、採用會計原則、公司註冊和業務地點、經營業務信息披露規定等基本要求,也就是東汽集團成功在美國上市的步驟和要旨。”金偉民的表情里有些如饑似渴。
“金大哥,其實瑞士信貸第一波士頓銀行、美林證券、安達信這幾家投資銀行、律師事務所、會計師事務所都是跨國大機構,來自中國公司的所有業務都由他們的香港分部受理、承辦,你在香港就可以和他們接觸。”金冉冉莞爾一笑地說。
“太好了!不過冉冉,我還是希望你陪我走幾家律師事務所,我急需了解有待搭建的企業上市主體的法律結構,期望律師視情況幫我拿出良策。”金偉民顯得有些迫不及待。
“貝克·麥肯思國際律師事務所有我的朋友,我明天陪你去吧,不過您的香港銀鑽財務有限公司並不控股東汽集團,這就是說東汽集團是個十足的國企,而且我聽通哥說已經到了資不抵債的地步,這樣的企業來美國上市很難通過《薩斯班-奧克斯利法案》的。”金冉冉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