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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巧慧一邊聽他說話,一邊能清楚地感覺到他話里的語無倫次。
他是章三,整個賭博界都聞風喪膽的一號人物。幾萬億的資金,在他面前都是榮辱不驚。所以,很難以想像,有一天,他說話能如此吞吞吐吐的,模模糊糊的,好像一點信心都沒有的狀態。
在她質疑的眸光she過來時,章三鳳的嘴角邊不得不浮現出了一抹苦澀的味道:“對不起。”
“嗯?”
“我確實,在這次事發之前,並沒有能感覺到一些不對勁的地方。不知道這是我的第六感出了什麼問題,或是說,事情原本沒有那麼糟糕——”
鍾巧慧看著他:“當然不怪你。你那個第六感,也不是每一次都是準確無誤的。你忘了嗎?小時候,我送你一樣東西,結果,你說那是垃圾。我明明送的不是垃圾。”
章三鳳的臉色咔然一變,變成了灰色。
還好,沒有變成黑色。
鍾巧慧聳聳肩頭,想這種復仇感還真是快意。
章三鳳微低下那張秀氣的臉,道:“以前的事,是我錯。”
“那些事其實我都忘記了,真的,全部忘記了。要不是你突然自己提起。”鍾巧慧道,口氣貌似漫不經心的。
感覺到她低落的情緒好了一些,章三鳳臉上不自禁地掠過一絲欣悅。
鍾巧慧抓住了他這個表情,眉頭一皺:“所以說你們都是沒心的人,冷血心腸的人。你和他一樣都是那麼想的吧。當場就把顧暖,把身處在危險境地的同伴扔在那裡自己跑掉了。說真的,你們不配做人!”
面對她這番指責,章三鳳的臉色倒是沒有任何變化,說:“長青的決定,我確實認為在那個時候,是正確的。我們總不能在失去她之後,再接連失去你和長青。”
“藉口!”鍾巧慧忿忿然,“他自己都說了,這種沒有良心的事兒,他不是第一次做!”
“確實,他不是第一次,對於我來說,也不是第一次。”
鍾巧慧的喉嚨里突然咔了一下,似乎想起來什麼。
章三鳳轉動自己座下的輪椅,臉朝窗外,背對著她,仿佛已經忘記了她這人的存在,是在外面的黑暗中尋找某個人影。
鍾巧慧只能從他不動的背影里尋找著,看到了他抓在自己那條廢腿上的那隻手,是抓成了一個拳頭。那時候,她的心伴隨他這個動作提到了嗓子眼上。
“會找到他們的——”
章三鳳低啞的聲音,像是隨著一陣夜風,飄出了窗外。
*
酒店裡,伴隨警車消防車等救援力量的到來。
歐士華和大廈里大部分的客人,得到了解救。
警察潛入內部尋找作案人員。
到這個地步,貌似,歐士華和其他客人,都還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突然間,他們好端端參加的商業酒會,變成有人襲擊了呢。貌似是,也沒有什麼客人受到襲擊的樣子。
大多數客人的受傷,都是因為慌亂之間,互相踩踏碰撞所造成的。而幸好,酒店裡並沒有真的失火,空間也夠寬敞,互相踩踏的結果貌似沒有那麼的慘重。大多數人只是輕傷。
像歐士華,連輕傷都沒有。皮膚上幾塊小小的淤青,自個兒擦點藥酒幾天就能散了。
很快的,在休息場所,在現場處置傷員的工作人員找到了他,說:“歐先生是嗎?”
“是。”歐士華點頭。
“找到你要找的,與你失聯的家人了。”
歐士華馬上站了起來,問:“是我太太和我兒子嗎?”
“是的,他們在等救護車到達。”工作人員說。
聽到家裡人受傷了,歐士華相當緊張,加快腳步穿過人群。沒過多久,他在一張帘子隔開的小空間裡,看見了自己躺在臨時搭建起來的急救床上的兒子。
歐亞楠不知醒的樣子,閉著雙眼,頭上,纏著厚重的,不知道多少層的繃帶,白色紗布上,有一些暗色的血跡,足以說明其傷勢之重。
見此,歐士華雙手發抖。
因為這是他唯一的兒子,歐家的唯一的香火。
轉頭,他看到了孩子的媽。
歐春華坐在旁邊的一張凳子上,臉上一副呆滯的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是身處在哪裡似的。
那瞬間,歐士華突然想揍眼前這個女人。
因為兒子是因為去找她,最後變成這樣子的。
現在兒子都變成這樣子了,她這個當媽的,倒好,坐在那裡像個傻子似的。
“亞楠怎麼受傷的?”歐士華當著太太的面問。
聽見他的聲音,歐春華抬起頭,貌似魂魄未回歸體內,給怔著的樣子。
“你不要說你不知道!你現在都和他在一起,你能不知道?!”歐士華先聲奪人,攔截她任何辯解的為自己洗清罪責的言語。
歐春華仿佛回過神來了,心裡冷笑幾聲。
果然,對男人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兒子,而不是太太。
幸好這點認知,她早就瞭然於胸了。
“當然,不可能是我傷害他的,你想都知道。”歐春華說,聲音清冷無比。
歐士華愣了一下,接著說:“你——”
“我怎麼了?我是這個孩子的媽,難道能傷害他?”歐春華抬起那雙冰冷的眼睛看著他,“你自己說呢?你這幅氣勢洶洶興師問罪對著我的姿態,是想什麼了?不會是想著,是我把他砸成這樣的吧?”
歐士華乾巴巴地張了張嘴巴,啞口無言,是因為,按常理來說,確實不可能當媽的傷害自己的孩子。自己太太,向來比他更疼這個寶貝兒子,疼到有時候他自己看著都覺得有些看不過眼,感覺老婆太過溺愛孩子了。
“我當然不是說,是你乾的,只是——”歐士華說到這,突然想起她話里的漏洞,“你說亞楠是被人砸傷的?誰砸傷他的?”
歐春華當然也沒有想到他的腦子瞬間能轉的這麼的快,怪自己剛才說話快言快語說漏了嘴巴。
“是誰?”歐士華生氣地叉著腰。
無論是誰敢傷害他的兒子,他肯定沒完!
歐春華暗地裡吞吞口水,靈機一動,道:“當然是那個人了。”
“哪個人?”
“姓顧的。”
歐士華瞬間沒有能回過神來:“你說什麼?哪個姓顧的?”
“你我認識的,還有哪個姓顧的?在今晚這裡出現的,又有哪個姓顧的?”歐春華對著自己先生那幅茫然的表情,嘴角勾出一抹嘲諷,“怎麼,情願相信那個狐狸精,都不願意自己太太的親眼所見?”
“不是,你是說,說是顧小姐乾的?”歐士華確實覺得不可置信,“她為什麼對亞楠行兇?”
“還用說嗎?”歐春華振振有詞,“你自己之前,不是一直都在懷疑著什麼嗎?”
懷疑,是,他之前是懷疑,在聽說了一些不好的謠言蜚語時,說自己兒子在工作的醫院裡和一個年輕的女人時常有接觸,關係好像有些不可告人。要不然,他不會著急回國,安排兒子相親。不過在那次相親晚餐會上,不是證實了嗎?證實了自己兒子,其實喜歡的人是趙家的小姐。
歐春華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繼續落井下石:“其實,都怪我,我早就知道他們這層關係了。那個女人,真是壞,壞到家了。知道亞楠喜歡上的人,是自己老公的外甥女以後,開始逼著亞楠做出選擇,亞楠不依從她,她不就心急了,開始傷害亞楠了。”
“你說她喜歡亞楠,可是她不是嫁人了嗎?”歐士華說。
“她是嫁人了。可是,誰不知道,她是因為貪蕭家的錢,才去巴結蕭家的公子爺。她怎麼可能真正喜歡蕭家的少爺,她喜歡的人是我們家的亞楠。再說,她這種女人,腳踏幾條船很正常的。很多人都還說,她和很多男人的關係都牽扯不清。”說到這兒,歐春華銳利的視線在歐士華臉上一刮,“你和她再走近一些,我怕,你和她之間,都有扯不清的關係了。”
“你胡說!”歐士華猛然一甩手,臉上甚至有些惱羞成怒。
歐春華冷笑:“你敢說你對她沒有好感?”
歐士華雙手叉著腰,轉過身,貌似不想和她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只是開始觀察兒子的情況。
看到他這幅態度,歐春華無疑怒到了極致。砰的,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她傷害你的兒子,把亞楠傷到了這樣,你還想護著她,都不知道你是怎麼當人家爸的。”
“誰傷害亞楠,我肯定會和這個人沒完,你放心!”歐士華道。
歐春華嘴角一揚,掀開帘子走出去。
剛好,前面碰上了走過來的唐思禮。
由於臨場的叛變行為,羅傑斯並沒有打算處置唐思禮的打算。再加上那時候,現場一片混亂。在羅傑斯的人自亂陣腳的時候,外方警察的到來,使得羅傑斯的人慌然全部撤退。讓她和唐思禮,都得以安全地在那片混亂現場裡存活下來。
現在面對面,歐春華不禁得考慮,這個男人,會不會知道她的什麼秘密。據她仔細回想,唐思禮是在她砸傷自己兒子之後出現的,並沒有看見她行兇的場面,因此,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似乎只與羅傑斯有關,和她無關。
“唐教授。”冷靜下來之後的歐春華,用平常的姿態和唐思禮面對面說話。
唐思禮並沒有打算回答她的樣子,只是眼睛往帘子裡面瞧了一眼。固然,在現場時,在羅傑斯帶著人慌然逃跑之後,給自己學生處理傷口的人是他本人。
但是,現在他回來一看,似乎學生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這個情況看起來不太妙。
與此同時,歐春華是非常小心地想抓住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因為她知道,這個男人的醫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或許,從這個男人身上,可以第一時間判斷出歐亞楠的傷情預後狀況了。
“謝謝你,唐教授。”歐春華說。
唐思禮好像看著外星人一樣的目光掃過她臉上,接著轉身,向外面走去。
歐春華對著他離開的背影眯了眯眼。
她口袋裡的電話接著響了。
拿出來一看,是羅傑斯的秘書吉姆。
“歐太太,羅傑斯先生很感激你的協助,希望和你再一次快樂地見面聚餐。”
歐春華本想說,這沒有什麼必要吧。她可不想繼續摻和進去這趟渾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