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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手伸出來。”準備好了補液及注she工具,戴上手套的唐思禮轉身,對她說。
趙夢瑾的手往他面前伸了一下。從小,她是挺怕打針的。
唐思禮剛抓住她手臂,能感覺到她皮膚上在戰慄,抬頭再一看她閉著雙眼好像兔子一樣。
說到打針,每個人都怕。如果說到至今,他見過的,最奇特的病人,可能要屬顧暖了。顧暖或許和普通一樣,不喜歡打針吃藥,可是,是真正的不怕。
一點怕的念頭都沒有。
唐思禮想到這兒,說:“顧小姐是你舅媽吧?”
“是——”趙夢瑾似乎一下子能聯想到他想說什麼,說,“我舅媽好像是個很厲害的人,她不怕打針是不是?”
“顧小姐,應該不叫做不怕打針。”
“那是什麼?”趙夢瑾不由一睜眼。
“顧小姐是麻木了。我不知道她經歷過些什麼難以想像的事。但是,意志力確實非常驚人。男人都很難達到她這個高度。”唐思禮同時趁著她與他說話間一刻放鬆的時候,把針輕鬆扎入她血管里。
趙夢瑾登時發現,他連平常護士要給病人打針時用的止血帶都不用的,所以在她毫無設防的情況下輕易得手了。
說是大醫生真是大醫生,好像閉著眼都能給人家扎針。
對於這點,唐思禮是不會否認的。他確實閉著眼都能給人家打針。做外科醫生,熟悉人體解剖學是必要的基礎。人體哪塊骨頭肌肉的,他一摸,比骨科大夫更一清二楚,更別說他能靠觸診去診斷人體體內的臟器情況,這是一個優秀外科醫生的基本功了。
要知道,在那些險峻的情況下,哪有什麼X光機CT機幫醫生給病人做輔佐檢查,醫生全部需要靠自己的手。要是一個醫生沒有X光機什麼都不會,那真的是,不能叫醫生了。
“你確實挺厲害的,唐教授。”
只聽趙小姐都這麼點名表揚了。
唐思禮處驚不亂的,應該是說諸如此類的話他聽的太多了,都麻木不仁了。這世界上,沒有這樣誇過他的人,只有兩個:
一個他老闆,一個他老闆太太。
“好了,睡吧,等會兒,他們粥煲好了,再叫你起來吃一點。”
趙夢瑾只覺得伴隨他這個低沉迷人的話落地,自己整個腦袋跟著暈暈沉沉了起來,是要墜入那一片仿佛海綿一樣的夢鄉里了。
不知道他給她下的什麼藥,讓她好像什麼夢都不會做似的,包括噩夢。
只知道,他那聲音,出奇的好聽,比電台的男主持還要好聽。
趙夢瑾幾乎沒有什麼抗拒的,閉上了眼皮。
唐思禮見她睡了以後,調了點滴速度,接著走到了一邊去收拾工具。
等顧媽回來,他說:“阿姨,如果有事,到隔壁找我。”
顧媽點了下頭,心想,這人,是醫生,卻挺守規矩的。
他是個男人,在女病人房間裡呆著總是不好的。
唐思禮起身,走到隔壁。
那裡,齊叔給他安排好了一間休息室,同時和他說:“蕭先生說了,說是,今天可能會準備回去,問教授這個病人是不是適合轉運走?”
要走了嗎?唐思禮不知覺間,回頭,仿佛是透過隔壁看到了顧媽的身影。
顧家人,撬開了他那些,封存了許久的記憶。
有些突兀,卻是理所當然的。想昨晚上都發生那麼大的事了,不走,在這個小縣城裡呆著,什麼都做不了,這肯定是不行的。
唐思禮沉吟道:“告訴蕭先生,不用擔心,病人的話,我會護送她回到大醫院。沒有外傷,只是普通發燒,並不嚴重,不會危及性命,轉運沒有問題。”
齊叔沖他這話點了點頭,會說給蕭夜白聽,說:“那麼,唐教授先休息休息吧。早飯我讓人給你端來。恐怕,這要走,也是下午或是晚上的事了。”
或許真的是累了,唐思禮在齊叔走後,往床上一躺,閉上了眼。
*
中午,吳子聰買了點麵條,和歐亞楠簡單地吃了頓飯。飯後,吳子聰拿著餐盤去廚房清洗,邊說:“歐醫生,聽說你是有錢人,是真是假的?”
“你看我穿成這樣,會是真的嗎?”歐亞楠身上的衣服真算不上好,簡簡單單的,襯衫,西褲,而且看起來不是品牌的東西。
“現在有錢人不一定都把自己打扮的很好看的。”吳子聰說到這兒,朝他那兒瞥了一眼,“你姓歐,著名的女商人歐春華,歐太太,是你什麼人?”
“不知道。”歐亞楠臉上的神情好像不為他這話所動,看起了客廳里開的電視機。
吳子聰聳聳肩膀。
門鈴叮的的一聲。隨之,門鈴聲一聲一聲沒有停止的,越來越急,屋外的人,儼然是把門鈴當成了沙包一樣使勁兒蹂躪。
歐亞楠站了起來,明顯感覺到訪客的來意不善,躲到了自己的房間裡。
吳子聰本站在廚房的洗菜台邊不想動,可門鈴聲沒有停止,而且很快會引起四周鄰居的反感。
不得已,他抹乾手,走到了門後,沒有從門孔里看外面的人是誰,似乎是不用看的都能知道是誰,他轉開了門把。
咔,門打開。
屋外站著的林意珊,看見他的剎那,雙眼一瞪。
吳子聰皺了眉頭,生怕她接下來要對他動手腳,警惕的,往後稍退半步。
沒有想到的是,林意珊驟然撲到他胸膛上,兩隻手抓住他衣服後,開始哭。
淚水不會兒濕了吳子聰身上的襯衫一大片。吳子聰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切。可能出於紳士的原因,他並沒有馬上推開她,但是,也沒有出聲安慰就是了。
不知道哭了多久,林意珊感覺自己的眼淚都在這一刻流盡了,眼睛疼的厲害,嗓子沙啞,說:“我只能來找你了,我沒有其他的家人了,你知道嗎?”
“這是說你爸死了嗎?”
“你知道?!”林意珊抬起來對著他的臉寫滿了吃驚。
她父親死了的這事兒,她不過也是在半個鐘頭前知道的,然後,她急急忙忙跑到他這裡來了。除了他,她不知道還能找誰。
吳子聰趁這個機會,把她粘著他身上的身體推開,道:“圈內人都知道。畢竟消息都是紙包不住火。”
這麼說來,她得到消息的時候,算慢的了?林意珊垂下眼:“你早知道的話,不告訴我?怕我接受不了嗎?”
“我們都分了,我再關心你家的事有什麼意義。我只是聽說了新聞而已,沒有其它。”
真冷。
林意珊猛地哆嗦了把,想,顧暖和他分手的時候,是不是也一樣面對他如此的冷酷無情。顧暖怎麼度過這段日子的?
“你走吧。”吳子聰說,擋在門口,並不打算讓她進入這個屋子。
林意珊立即敏感了起來,眼睛透過fèng隙,偷窺起他屋裡,想看他屋裡是不是有其他的女人。據她打聽到的,是沒有的。
他似乎忙於工作,並不打算再找女人的樣子。
“我幫你打掃下屋子吧。你一個人,一個大男人,幹家務活,不是不合乎身份嗎?”林意珊邊說,邊拿出乾淨的手帕,給他擦他袖口上因為洗碗沾上的洗潔精。
吳子聰就此把她的手一甩,甩開,道:“你不用疑神疑鬼的。我和你分手了,我的事,根本不需要你操心。你回家去吧,你父親不是剛過世嗎?你需要趕緊回家處理你父親的後事。”
“你這是趕我,還是關心我?”
“當然是希望你趕緊走。”
一定有問題。她看見了,他屋門口好像有其他人的鞋子。不過不是女人的鞋子。
林意珊的眸光里轉了轉,低聲說:“我一個人,沒有任何人好相信的,身邊沒有信任的人,我不知道回去後該怎麼辦。不如,我雇你,你陪我回去,幫我處理這些事。多少酬金,你儘管開口。”
吳子聰聽完她這些話,不由的臉上抽搐了下,嘴角露出一抹奇怪的表情,道:“你以為,你現在能有錢雇我嗎?”
“我有點錢的。”林意珊著急地說,“我知道,我爸的公司出了問題,但是,我們林家不會只有這點錢的。你得相信我!”
“你有沒有錢,我不想知道。而且,既然和你分手了,我不會再和你發生任何瓜葛,尤其是有關金錢上的利益關係。說句不好聽的話,什麼事都好,一旦牽扯上錢,都變了。”
林意珊咬了下牙齒,接著冷笑一聲:“你這會兒會說這話了?之前,巴著我和我爸的時候,不也是因為錢。怎麼?我現在再給你錢,你都不要,你認為顧暖能給你錢嗎?”
吳子聰的眼睛一眯:“我承認,我之前看走眼了。你和她最大的區別在於,你只是擁有錢,擁有錢的人,會像你父親這樣,隨時都可能變的一無所有。可是她不同,她會的是賺錢,或許她一開始沒有錢,可她能賺很多很多的錢,遠遠超越你們林家。”
“你說她會賺錢超越我們林家?!”林意珊絕對不承認這點,不承認!她尖銳的聲音說:“她不過是巴結上我小舅的大腿罷了!我小舅身上一分錢都沒有,他們兩個只能去當乞丐!”
“如果你認為他們只能去當乞丐,那個人,不會一口氣買下這裡彩票站的彩票了。”
林意珊抽了口氣。
她聽說這個消息時,一樣想不通的,蕭夜白的卡都被人凍結了,怎麼有幾十萬買彩票的。
“可見你是多麼愚蠢的一個人。你遲早的,會像你父親一樣的後果。我早就警告你父親說對方不簡單。你父親不聽,還用力為難我,結果,變成這樣,我不說惋惜的話,只能說,你父親真牛,把自己給埋葬了。”
林意珊一口氣一口氣地喘著:“我,千錯萬錯都可以是我,不要說到我爸頭上——”
吳子聰眯著眼:“你父親最大的錯,在於生了你這樣一個女兒。”
“你胡說!”快被他這話打擊到地上了,林意珊那張善於裝模作樣的臉終於露出猙獰的表情,“我知道是誰害到我們父女倆變成這樣的,顧暖,不是嗎?你等著!你等著她比誰都死的難看!她絕對會比我爸死的更慘。”
這聲音,傳到屋裡,房門登時咔一下打開。
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歐亞楠,冷冰冰的眸子she到林意珊臉上。
林意珊看見他出現,給愣了下,很不解:“怎麼,他怎麼會在你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