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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螢躲在窗簾後,從縫裡朝下看,只見是一幫穿的花里胡哨的活鬧鬼,大概是喝多之後起了口角,誰也不肯服輸,所以動上手。
小旅館裡其他的房客也被吵醒了,有人對著樓下吼:“吵什麼吵?這都幾點了!”
結果,樓下只安靜了兩秒,只聽一聲玻璃瓶炸裂的聲音,混合著更加猖狂的叫罵聲傳來——那群混混竟然拿玻璃瓶砸向旅館窗戶,瓶子再落地,碎開了花。
蘇螢被嚇得一身冷汗,完全醒了。
樓下吵鬧不休,她也不敢入睡,戰戰兢兢地躺在床上翻手機。這台用了許多年的舊手機,在被葉旌重裝之後倒是流暢了許多,她習慣性地打開設置去看內存剩餘。
一眼,呆住。
灰色的底紋,白色的字符。
在手機設置系統里,本該寫著系統版本、手機型號的那個位置,赫然落著兩行小字。
“你如寂夜螢火,
照亮我心。”
蘇螢生怕眼花,定神又看了一遍,還是這兩行字。
大概是在網吧修復系統的時候,葉旌乘著她離開偷偷改的。
蘇螢想起自己想翻看手機時,他慌忙阻攔的樣子,還有入住時毫不猶豫地選擇單獨一間之後他紅彤彤的耳廓……忽然覺得,這傢伙可愛極了。
可她還是不明白,為什麼說她是寂夜螢火?他……這樣明朗的少年,又怎麼會是在黑夜種獨行呢?
蘇螢胡亂地想著,一邊拿拇指輕輕摩挲著屏幕,即便窗外依舊喧囂也恍若未聞,直到重新睡去。
次日清晨,蘇螢醒來的時候頭有點疼,匆匆洗漱之後打算搭早班火車回楠都,也不知道那傢伙醒了沒……邊想著邊拉開門,沒料到居然看見門邊長椅上蜷著個人。
衛衣、仔褲,無處安放的大長腿委委屈屈地彎著,大約是因為冷,睡夢中的葉旌抱著胳膊肘,眉頭微蹙,惹人心疼。
他怎麼會睡在這裡?
蘇螢輕輕地走上前,無聲地蹲在他身邊,眼前的少年有著讓她心動的模樣和令人親近的性格。
在過去的二十二年裡,蘇螢都認為愛情不過是飽暖之餘打發時間的奢侈品,可有可無。可如今,她忽然覺得原來愛情更像冬日的棉襖、夏天的涼風,雖不能飽腹,卻會給人勇氣繼續走下去。
在異鄉的晨曦之中,蘇螢承認自己真的為他動了心。
儘管,她多喜歡他就有多害怕失去他。
畢竟,他們倆從來都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蘇螢輕輕地吐出一口氣剛要站起身,少年已經先一步睜開了眸子,清亮的桃花眼裡倒映著窗外的晨光。
“……早上好,阿螢。”嗓音沙啞,帶著惺忪。
蘇螢耳後一熱:“你幹嘛睡在這裡?”
葉旌翻坐起身,腰酸背痛,隨口答:“夜裡聽見外面有活鬧鬼,怕不安全。”所以在她門外守了一夜。
蘇螢心頭一軟,數落了一句:“你傻啊……”
“嗯。”葉旌爽快地承認了,“等等再走,我洗漱一下。”說著拔足跑上樓,走了一半又不放心似地回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已經坐下,才安心。
蘇螢頭腦里一片空白,她甚至不敢讓自己去想他為了守護自己而在長椅上睡了一夜意味著什麼。
樓梯上忽然有腳步聲,蘇螢抬頭,只見是葉旌嘴裡塞著牙刷探頭往下看,見她果然在等著,頓時眉開眼笑,一溜煙又上樓去了。
真……傻得可愛。蘇螢淺淺的梨渦又浮了上來。
這一次從帝都回程,兩人的火車座次D座、F座相連,蘇螢原本靠窗,想了想又起身讓給葉旌。
“為什麼要讓給我?”葉旌問。
“你不是暈車嗎?”當初在飛機上,如果不是他說自己暈機要換臨窗的座,以她的性子大概一路之上兩人連句寒暄都不會有。
葉旌忙不迭點頭:“是,是我暈呢,很暈。”說著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蘇螢狐疑,對於他暈機得真實性起了疑——畢竟,這傢伙“騙人”是有前科的。
火車啟動沒多久,葉旌忽然問:“我的墜子呢?怎麼沒見你戴?”
“那麼貴的東西,誰會戴在身上?”
葉旌答:“我啊。”
蘇螢笑起來:“土豪。”
“護身符當然要戴著才能護身,”葉旌正色說,“這次回去你就拿出來戴上,我留給你可不是為了讓你放家裡鎮宅的。”
蘇螢點頭:“我知道,是給我抵債的。”
葉旌鼓起腮,托著腦袋盯著她猛瞅:“阿螢,你高考多少分進楠大的?”
“問這個做什麼?”她當初晝夜不分地複習應考,才終於擠進楠大的藝術系——因為一直在打工的關係,她高中的文化課成績並不算高,全靠憋著一股勁惡補。上了楠大以後,她的獎學金也全靠專業課成績撐著。
葉旌說:“我覺得你應該是壓線進來的。”
“為什麼?”
“因為你的理解得分肯定不高。”
蘇螢嘁了一聲,翻了個白眼。
“你聽說過嗎?玉要靠人的心血去滋養,離了人的精魄就會枯涸。”葉旌一本正經地說,“我那塊玉石養了二十年,可別死在你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