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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男人五六十歲的樣子,身材佝僂,低著頭往豬圈這邊走。看到許南南了,似乎還有些詫異。
許南南猜測,這估計就是根生叔說的那個壞分子。
別看都是在養殖場工作。許南南只是去弄豬糙餵豬,平時輕鬆著呢。可這位就不一樣了,除了挑豬糞之外,還得打掃養殖場。而且豬糞是要挑到地里去做肥料的,那麼多地,夠他忙活的。
許南南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成分有多壞,竟然分了這麼一份工作。
不過她也入鄉隨俗,並不打算和這人接觸。畢竟這個年代特殊,她自己處境也不咋樣,還要照顧小滿,可不能再節外生枝了。
兩人都很有默契的不打招呼。那人就在那埋頭幹活。
豬糞被挑動了,味道更臭了。許南南有些想吐,捂著鼻子躲到休息室裡面去。
說是休息室,其實就搭的一個簡易的茅糙棚,遮風擋雨用的。許南南懷疑,要真是下大雨了,這茅糙屋估計不頂事。
唉,看來這工作也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好啊。
也是,在村里不管怎麼樣都逃脫不了體力活的。還是得離開村里啊,她可不想一輩子真的在這地方待著了。
“咦,這是什麼書?”許南南正琢磨以後的事情,突然發現桌上放著一本書,封面很陳舊,應該有些年頭了。許南南仔細一看,發現竟然是一本外文書。
這時候的村里竟然還有人認識外文。顯然這本書是外面那位‘壞分子’的。
只是這時候老百姓能看外文書嗎?許南南有些奇怪,她以前看過這個年代的電視,似乎建國初那些年,國內一直很敏感,說是連在海外有親戚的都要省查,就擔心是敵特份子。
許南南好奇歸好奇,還是沒碰觸那本書的。只是對外那位的身份有些好奇了。
還沒等許南南出去,外面那位就進來了。似乎是緊張桌上的書,進門後看都沒看許南南一眼,就直接將桌上的書給包好了,放到了自己懷裡揣著。
許南南頓時有些尷尬,“我沒動你的書。沒經人允許,我不會動的。”不管咋樣,她也不能讓人懷疑她的品質啊。
“我知道你沒動。”這人總算說話了,“你也最好別動,要不然會有麻煩。”這人用的還是普通話。許南南就更驚訝了。
而且她聽出他話里的自嘲,顯然他也知道,自己也是躲避他的人群中的一員。
許南南覺得有些尷尬。雖然是入鄉隨俗,可她內心深處,對什麼成分不成分的,還真是沒那種覺悟。
所以她忍不住道,“大叔,我怎麼稱呼您?”用的也是普通話。
興許是因為這個,這人回頭看著她,帶著幾分打量,“和我接觸,不擔心被人定義為壞分子”
“咱這在一塊工作,總要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不能連稱呼都不知道吧。再說了,誰也不能因為一句稱呼就把我定義成別的份子了。”
這人看了看許南南,似乎是覺得挺新鮮的,臉上笑了一下,“小姑娘,我叫賀秋生。”
“賀大叔,我叫許南南。南邊的南。”
賀秋生點了點頭轉身離開。
還是不要和這小姑娘多接觸了,要不然以後給人添麻煩。這年頭好人太少了,不能禍害好人。
許南南沒有再主動叫住賀秋生,在她看來,知道對方怎麼稱呼,只是一種禮貌習慣而已。至於更多的,她也不敢了。
一上午的工作很快就過去了。
許南南覺得,這份工作臭是臭了一點兒,但是相對來說,確實輕鬆不少,連時間都過的快了一些。她把淘寶店的貨物盤店了幾遍,就到了下工的時間了。
許南南趕緊回去吃午飯。
一回到家裡,許南南就覺得整個家的氣氛不大好。
全家人都下工回來了,沒像往常一樣在院子裡聊天,而是都跑堂屋裡坐著了。老太太坐在堂屋正上方,臉色發青的看著大門口。見到許南南進屋了,手裡的棍子狠狠的敲打了一下地面,“你個敗家玩意兒,還不趕緊把自己做的事情交代清楚。賠錢貨,不給家裡掙錢,還讓家裡倒貼,你膽子啥時候這麼大了?”
許南南壓根就沒想到會有這麼一遭。明明昨天許建生走了之後,到今天早上,老太太還是挺平靜的啊,這又是抽風了?
一出一出的,老太太累不累啊。
“咋了,我又咋了,奶你要是不滿意,直接說,別打啞謎。”許南南不耐煩道。
見她這個態度,老太太氣的鼻孔都要冒煙了,“你還敢頂嘴呢,你這個敗家玩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給許根生家裡好處了,要不然人家能給你換個工,說,你爸給你多少好東西了,今天不說明白,我非得打死你這個死丫頭。”
老太太說著,心裡一邊肉疼啊。今天要不是老三媳婦回來和她說了二丫這死丫頭換工的事情,她都不知道老大竟然給了好東西給這丫頭。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家裡啥光景啊,自家吃都不夠的,還給人家送好東西。這不是禍害全家嗎。
“我爸能給我啥子好東西,我爸不是把東西都給奶了嗎。家裡的情況奶是最清楚的,我爸哪兒還有多餘的東西給我。再說了,根生叔給我安排工作,那是人家看我可憐,年紀太小,不想讓我跟著大人一起幹活。要是奶不信,就去問根生叔和我爸爸去。”
反正許根生是不會承認這事兒的,至於許建生,呵呵呵,那是真的沒給東西她。
老太太被她這麼一說,心裡也有些不確定了。
老大身上的錢,確實是被她掏乾淨了。
可這沒好處,許根生能這麼照顧著死丫頭?
張翠琴見老太太沒說話,眼珠子轉了轉,“媽,咱這村子這麼大,誰家不可憐,咋許根生就沒給被人安排工作,就給二丫安排了。這也太奇怪了。”
許建海聽自己媳婦又添油加醋的,恨不得一巴掌扇過去。倒不是心疼許南南這個侄女,只是覺得自己媳婦這樣沖在前面,以後招人恨。沒看人家劉巧回來只是在媽面前不經意的提了一嘴,後面就啥事也不管了嗎。以後二丫就是恨,也不是恨劉巧,而是恨老太太了。
要是二丫在外面瞎說,自己媳婦這名聲還要不要了。
張翠琴可不知道許建海心裡的想法,只要是能讓許南南不好過的事情,她就樂意做。誰讓她是李靜的女兒的,哼!
老太太本來覺得沒證據,被張翠琴這麼一說,也覺得肯定是送東西了,只是沒給她發現而已。
這個家裡跟外人送禮了,她這個一家之主竟然不知道,這簡直是無視她的權威。
“你這個死丫頭,我就看你今天嘴到底多硬。”老太太起身就要打。
許南南可不犯傻,直接往外跑。
還不忘了喊,“你打,你敢打,我就敢鬧。咱還像上次那樣鬧,讓村里看看,你這做奶的人天天磋磨孫女。”
老太太一聽,一口氣頓時憋著,不上不下的。
“好,你翅膀硬了,敢和我叫板了。你這麼硬氣,以後就一口飯都別吃,小滿也不許吃!”
許南南冷笑了一下,吃不吃那就由不得老太太說了算了。
經過幾次交鋒,許南南也發現老太太其實也沒啥厲害的地方。她所作為底氣的無疑就是曾經幫助過紅軍,在村裡的威望,已經作為許家老太太的輩分。
而這兩點,在許南南眼裡,啥都不是。
幫助紅軍的人多著了,別的不說,許建生還參軍打過仗呢。你幫紅軍,人家紅軍那時候就不是在為了老百姓打仗?用得著拿出來炫耀,甚至作威作福?
至於輩分高,為老不尊,也沒什麼值得別人尊敬的。
畢竟長輩和老人還是有區別的。
長輩是值得尊敬的長者。老人只是純粹人變老了罷了。
老太太這顯然是後者。
對老太太的威脅充耳不聞,許南南又去房間裡交許小滿寫字,期間還趁著許小滿沒注意,從柜子里‘拿’出了滷雞蛋和蛋糕,和許小滿吃的津津有味的。
等老太太做好了飯菜之後,她就跑出去趁著老太太沒注意,在鍋里弄了一大碗糊糊,拿了兩個窩窩頭就跑房間裡關門了。
吃了蛋糕和滷蛋,許小滿已經飽了。許南南自己喝掉了糊糊,把窩窩頭和許小滿一人一個。
“待會下午餓了再吃。”這是她幹活應得的,可不會便宜那些人。
老太太很快就發現了許南南的行為,在外面發火,還氣的使勁的敲打小屋的門。
這屋子以前是放柴火的屋子,土培的,破破爛爛的,小門更是搖搖欲墜,被老太太這麼一敲打,像是隨時都要倒了一樣。
許小滿嚇得直哭。
許南南抱著她,心裡想著,一定要離開,離開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