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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燁眉頭一抽,用盡了生平的忍耐力,回道:“……滾!”
方馨看裴燁的模樣,好似她再說一句話,她今天就逃不了皮肉之苦。
方馨識時務者為俊傑,趁著裴燁緊張溫甜,無心顧左右其他,連忙把黃毛從地上拉起來。
那黃毛被一腳踹的命去了半條,此刻起來見溫甜跟見了鬼似的,抓著方馨一溜煙就跑了。
這事兒裴燁跟他們沒完。
但當務之急,不是找他們麻煩,而是安撫溫甜——溫甜的狀態不對。
她起初那股虛弱感和現在比起來,簡直大巫見小巫。
溫甜死死抓著他的衣服,因指甲用力過猛,所以在手心裡掐出了血。
裴燁驚慌失措的摟著她,小聲問道:“你怎麼了?”
溫甜不說話,兀自發抖。
她眼前一黑,虛妄和現實立馬手拉手的混淆在了一起,腦袋裡的神經開始不管不顧的糾纏,令她感到了錐心的痛苦。
“雲娘……”
裴燁抿了抿唇,面對陡生的異變,完全不知道溫甜發生了什麼事。
他湊近了想聽溫甜說什麼,可溫甜說話的聲音太小了,小的跟沒氣息似的。
溫甜的眼前一片模糊,她去摸眼鏡,眼鏡完好的掛在鼻樑上,溫甜轉頭看裴燁,連裴燁的臉都變成了昏黃的顏色,像疊加了一百個高斯模糊的濾鏡,叫溫甜覺得,自己恐怕已經瞎了。
她見裴燁嘴巴張合,似乎在和她講話,但溫甜耳朵里聲音嘈雜交錯,一會兒是雲娘撕心裂肺的尖叫聲,一會兒是她惡毒的咒罵聲。
溫甜視線內的所有東西開始變暗,她直覺有一雙手拽著她的胸口,把她往地上拉扯。
她很快感到自己無力支撐自己的身體,脫力似的往下墜,全靠裴燁兩隻手抱著她。
溫甜企圖抓著他的手,她用力時,發現手已經不聽她的使喚。
溫甜閉上眼睛,喘著氣,又睜開眼,眼裡浸滿了絕望,深沉的叫裴燁心臟猛地一跳。
“裴燁,你抱抱我。”
裴燁被她嚇得神志都快沒了,他的手跟著發抖,“我抱著呢,溫甜,你怎麼了。”
溫甜覺得自己被雲娘拉進了水裡,那水很咸,像雲溪邊上挨著的那片海。
她的雙耳像覆上了一層膜,外面一切的聲音都聽不真切,有人喊她,但她不怎麼想理。
溫甜道:雲娘想讓我死,我也不想活了。
她想了一千遍,一萬遍,不活了,不想活了,她不該出生,這條命是撿來的,死了就好,死了之後再沒人罵她。
溫甜想著,就像她無數遍做的那樣,她躺在床上消磨時間,計算自己的生命,就像倒計時一樣,隱秘的渴望死亡帶來的解脫。
溫甜軟成了一灘水,痛苦的在他懷裡掙扎。
“我不想活了。”
裴燁一聽,心臟砰砰砰的跳的厲害,恨不得馬上碎成一灘爛泥:“你說什麼胡話。”
溫甜生理極度不適,伸手推他,力氣薄弱,閉上眼睛,重複道:“我不想活了。”
裴燁幾次開口,一開口,發現自己組織不上一句完整的話。
他腦子跟過電一樣,閃回似的記起了溫甜常吃的要。
裴燁穩了穩心神,儘量讓自己說出來的話抖的不是太厲害:“溫甜,你在吃什麼藥,你吃的藥在哪裡。”
他沒等到溫甜回答,等到了她毫無預兆的啜泣聲。
溫甜靠在他懷裡,死死抓著他的衣服,毫無顧忌的哭了起來。
裴燁嘆了口氣,坐了下來,把她抱得更緊了些。
“你這是在要我的命。”
他抱了她大半個小時。
溫甜哭著哭著,大概是哭累了,一句話沒說,就抓著他不放手,那力氣之大,裴燁掰都掰不開。
她滿臉淚痕,眼圈發紅,歇斯底里的掙扎過後,睡了過去。
裴燁茫然不知所措。
這會兒,他才知道,自己對溫甜幾乎一無所知。
他全然沒了遊玩的心思,直接電話把楊喬驛叫來。
裴燁打電話的動作驚動了溫甜,她像警惕性十足的小鹿,剛眯了一會兒,便睜眼,眼底帶著驚恐,一閃而過。
“溫甜,你……我帶你去醫院。”
溫甜此刻反應十分遲鈍,大約過了幾分鐘,她才慢慢的,遲鈍的回答:“我不去。”
“溫甜,聽話。”
他又等了一分多鐘,才聽到溫甜的回應。
“我不去。”
裴燁嗓音發抖:“你到底是什麼原因,你從來沒告訴我。”
溫甜揪著他的衣服,雙眼與他的視線交纏。
二人沉默的對視片刻。
溫甜眨了下眼睛,垂下了眼帘,那睫毛脆弱的扇動,細微的抖著。
裴燁抿著唇。
她動了身體,緩緩挺直了背,貼上了他的嘴唇。
裴燁嘗到了她眼淚的味道。
她依然在哭。
光線從他們交纏的呼吸中穿過,折射出了數十億漂浮在空中的塵埃。
溫甜完成了這個不帶任何情.欲的親吻,退後了一些,順勢將臉埋進了他頸窩中。
她‘不想活了’十來年,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樣,無比強烈,無比震撼的,爆發出了驚人的求生**。
溫甜抓著她的蝴蝶,像抓著救命稻草,昏沉的睡了過去。
她夢見了雲娘,夢見了雲溪邊上的海。
夢裡她抱著一團模糊的虛影,聽見了自己的聲音:
人類的悲歡並不相同,我只覺得他們吵鬧。
如果你在的話,我會比任何人都想要活下去。
第41章 給老婆點
溫甜醒來時,睜眼先看到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她眨了下眼睛,聽到門口傳來一陣響動。
溫甜立刻閉上眼睛。
她的身體很沉重,剛醒來時,也沒有平時的輕鬆,整個人陷入了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一點也想不起來今夕何夕。
門吱呀的叫了一聲,打開了一條縫。
房間裡立刻盈滿了一股白粥的香氣。
聽聲音和動靜,不像是溫父。
溫甜在腦子裡把僅有的幾個人過了一下,判斷出是裴燁。
他是端著粥進來的,小心翼翼,見溫甜沒醒,於是把粥放在了桌子上。
裴燁放好了粥,又拖了一根凳子過來,坐在了床邊。
半晌,他嘆了一口氣。
溫甜雙眼緊閉,沒有醒過來的徵兆。
她是在他的懷裡哭累了,睡著的。
裴燁當時手足無措的抱著她,等她睡著了,也沒挪過位置。
楊喬驛來的時候,還以為兩人吵架了,多嘴了說了一句,叫裴燁多讓讓溫甜。
裴燁什麼都聽不進去,滿腦子都是溫甜不正常的反應。
他聽了她的話,沒將她送到醫院去,而是直接帶回家。
溫父正在上班沒回來,裴燁身上有鑰匙,進了門就把溫甜放在樓上房間的床里。
他幾乎是雷厲風行的拉開了溫甜的書櫃,從左邊第二個抽屜裡面找到了一盒感冒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