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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曾經生活了四年的地方,只這樣想,便覺得這個陌生的學校驟然親近起來。
“誒?這樣嗎?那我帶你去另一個地方。”她神秘兮兮的眨了眨眼。
“好。”他笑著應。
夏離帶他來到了話劇社的門前,停住了腳步,“這是我上大學的時候經常來的地方,可惜青青欣賞不了,來了幾次便不肯陪我再來了。”
話劇社裡的人並不多,台上正在排練著一部話劇,夏離找了一個清靜的角落,和他一起坐了下來。
“我上大學時看的第一部話劇就是這個。”她指了指立在台前的那張巨幅海報,“沒想到今天會這麼巧,剛好碰上。”
薛言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
紅色背景的海報上,只簡簡單單的畫了一頭白色的犀牛,除此之外便再無其他。
“我們看完這場話劇吧?”她小聲問他。
“好。”薛言笑了笑,點頭。
燈光倏然一暗,場內頓時靜了下來,音樂聲響起,夏離將視線放回舞台之上。
“我愛你,我真心的愛你,我瘋狂的愛你,我向你獻媚,我向你許諾,我海誓山盟,我能怎麼辦就怎麼辦,我怎麼才能讓你明白,我是如何愛你。”
身著紅裙的女演員聲情並茂。
“他有著小動物一般的眼神,他的溫柔也是小野獸一般的,溫柔違反了他的一直,從他的眼睛裡泄露出來。他自己仿佛也意識到了,為此羞愧似地故意表現得粗魯無禮,就像小野獸朝天空齜出它還很稚嫩的利齒,做出不可侵犯的樣子。”
“可我要是不愛他了,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如果沒有那麼多的感動,那麼多的痛苦,在狂喜和絕望的兩極來來回回,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忘掉她,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忍受,忘掉她就可以不必再痛苦,忘掉是一般人能做的唯一的事,可我決定不忘掉她。”
薛言沉默著看向表演著的兩人,表情認真而專注。
夏離小幅度的轉頭去看他,從她的這個角度看過去,他的下頜弧度稍顯鋒銳,連帶著眼尾透出的餘光都染了幾分涼薄,看上去無端的多了幾分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冷。
薛言認真的時候是不笑,臉上沒有任何多餘的表情,瞳孔深處映出淡淡的漠然,似乎此時外界發生的一切皆與他無關。
似乎是感覺到了她投過來的視線,他的睫毛動了動,沒有回頭看她,只是悄悄伸出手來,指尖在她的掌心輕輕一點,然後又將她的小手緊緊的握了起來。
從話劇社出來的時候,已是月上柳梢頭,昏黃的路燈斜斜的拉長了行人的身影,楓葉鋪滿的林間大道上,腳踩上去落葉沙沙作響。遠處的湖邊吹來陣陣晚風,皎皎月色在湖面上氤氳化開成一灘柔軟的水紋。
薛言牽了她的手,肩並肩的在楓林大道上走著。
夏離抬頭看他,他低垂著長長的睫羽,表情看上去沉靜而溫柔,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話劇表演中沒有回過神來。
“薛言?”她忽然開口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薛言這才從自己的情緒中掙脫出來,“怎麼了?”他笑了一下,溫聲問她。
“你在想什麼?”她問。
“嗯……我在想,我會不會有一天,也會像馬路那樣。”他的唇角是微笑的弧度,聲音卻是淡的聽不出情緒來。
他的話說的很隱晦,說一半藏一半,但夏離卻是一下就聽懂了他所未說出口的話,我會不會有一天,也會像馬路那樣,被執念蒙了眼睛,做出傷害你的事情。
“但你不是他,因為我不是你的求而不得。”她抿了抿唇,認真的抬眼看他。
薛言怔了一怔。
“你跟我來。”
“嗯。”他也不問去哪兒,就這樣隨她牽著走。
“一,二,三……”她也不說去哪兒,只是認真的數著自己腳下踩過的階梯,“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
九十九層階梯,夏離停了下來,“九十九了。”
“九十九?”薛言的尾音微微揚起,
見他一臉疑惑的模樣,她這才笑眯眯的解釋道:“我們鎮大一直有一個傳說,相傳戀人牽著手一起走過這楓園的九十九階石橋,便會得到山神的庇佑。”說著,她眨了眨眼,“你看,剛才我們已經走過了石橋,山神會庇佑我們的。”
聽她這樣說,薛言忽然笑了起來,溫溫和和的應了一聲:“嗯,我也相信。”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他本不信鬼神,但因為她,他願意去相信有神明。
“你現在還在害怕嗎?”夏離忽然問了一句。
她的這話問的沒頭沒腦的,可他卻知道她問的是什麼。
“還是會怕。”他的眼底隱著兩分克制,將她的掌心貼在自己側臉上,低頭看她,“以前怕你看到我另一面,現在怕我的占有欲會傷到你。”
“才不會。”她歪了歪腦袋,站上了路邊突起的台階,微微仰頭看他,“I am yours。”她這樣說道。
薛言一怔。
——I am yours.
或許對他人來說,這句話並沒有什麼真實的意義,但對他而言,這句話卻是足以拯救溺水者的最後一根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