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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寧將捲軸接下來,“我知道了,你去崑崙山是做什麼?”
万俟隳看起來竟然有些疲憊:“孤最近總是夢見洛洛,她託夢來說她在崑崙,孤想去看看。”
“我娘她……已經去世二十六年了……”
“孤知道,可……還是想去看看,我總是夢見你娘在哭,我……”他目光帶著深深暗痛,卻也堅定無比:“就算真的是夢,我也要去崑崙一趟。”
和寧深吸了一口氣,把他心裡一直想問的問題問了出來:“你和我娘,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万俟隳苦笑,終是什麼也沒說,黯然離場。
他也不知道他和洛洛是什麼關係。二十幾年前他娶了她,她是他的妻,可他那個時候用的是別人的身體,別人的臉。她或許愛他,或許只愛被他使用著身體的那個男人,又或許,她根本,就不認識他。
万俟隳笑容很苦,苦到他覺得自己的喉嚨都微微發澀。和寧是恆帝的兒子,又何嘗不是他和洛洛的孩子,只是,他身上流著的是恆帝的血。
如果那時候,他沒有占用恆帝的身體,那這時候的和寧,是該叫他父君的……
他母親莊落是大家族的千金小姐,一直養在深閨,又怎麼會和上古的吞天蟒有糾葛?
万俟隳的欲言又止,讓和寧心頭的疑慮越來越重。
……
這天傍晚,天氣突然變得很糟,夜幕降臨的時候,天空的顏色變得越來越濃重,連往日明亮的月亮也被厚重的烏雲遮擋住了。天空中不斷翻滾著雲浪,似乎要迎來一場暴雨。
這樣的天氣對於白小虎來說,是似曾相識的。他記得也是這樣黑天暗地的混沌,只不過那時天上正電閃雷鳴,大雨滂沱。
白小虎站在合歡湖邊往下看,往日清澈見底的湖水此時渾濁一片,隱約倒映出他的臉,一個霜眉雪發的紅眸少年。
白小虎記得自己兩百年前也是這副樣子,只是那個時候他一身白衣被鮮血染得通紅,再多的雨水也無法將他身上的血跡沖刷乾淨。他癱在湖邊,奄奄一息。
自古鼠族修成仙籍的寥寥無幾,他身為鼠族太子,天資異稟,自出生就被鼠族寄予眾望。若鼠族有人能夠修得仙籍,他們鼠族就再也不會遭到其他族類的輕視,所以他努力修煉,就盼望著有一天他也能修成上仙。
可好不容易等他的修為終於夠得上上仙資格的時候,他的天劫也如期而至。只是他這場天劫來的比任何人的都要洶湧,九九八十一道天劫從四面八方同時劈下,整個鼠族都受到了這猛烈雷擊的殃及。原本繁華的鼠族王宮,在轟隆一聲巨響中,眨眼間就被夷為平地。
他站在族人的斷肢殘骸中,驚恐的看著那八十一道天雷再次氣勢洶洶的朝他劈下!那兇狠的態勢不像是要他歷劫,而是要將他挫骨揚灰!
他拼盡全力擋下了這一道,雙臂被雷電的力量震得快要失去知覺,但這只是剛剛開始,緊接著第二道八十一雷又橫空朝他劈下,銀白的光芒眨眼間就將他完全籠罩在其中。刺眼的白光里,他徒勞的伸手去擋,可刻骨銘心的、洗筋換髓的劇痛還是瞬間侵襲了他的全身。
……那時候他以為他會死,魂飛魄散的那種死法,可是沒有,清醒過來時發現只有一身皮外傷。只是傷的有些嚇人,全身上下沒幾塊好皮,他傷口鮮血如注,他眼睜睜看著,卻連為自己包紮的力氣也沒有。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因失血過多而死的時候,那個踏雨而來的少女蹲在了他面前。她正離家出走,身上的衣服早被雨水打濕,頭髮凌亂,一縷一縷的黏在臉上,狼狽的樣子不比他好上多少。
起初她以為他穿的是紅衣,後來雙手貼上他,才發現他的衣服是被血水染紅的。她尖叫了一聲,明明怕的要死,還是把他從地上扶了起來。
“……你沒事吧?還能聽到我說話嗎?是不是還沒死?”她一點也不溫柔的拍他的臉,為了叫醒他甚至用力掐他的人中。
幾次被掐到了門牙,他才不得不睜開疲憊的眼睛。他鮮紅的雙眸頓時把她嚇了一跳,驚恐的把他扔到了一邊!用力猛地,他差點被摔得咽了氣。
完全失去意識之前他覺得比起她剛剛摔得他這一下,那八十一道天雷,實在不過爾爾。
……他沒想到自己還能再次醒來,更沒想到害他昏過去的罪魁禍首正在幫他清理傷口。她包紮的動作僵硬,一看就是個外行,不過她盡力小心翼翼,生怕再碰痛了他。她看他醒來,還笑了笑,神情難掩的興奮:“你醒了!果然我熬的藥很管用!”
“你給我吃了什麼?”他後知後覺才發現自己嘴裡一股苦澀的味道。
“這個!”她邀功一般,從地上抓起一把草戳到他眼前,都是她用剩下的草根。他定睛看了看,酸麻的感覺頓時漫上頭皮,她拿的這些倒都是好藥,活血化瘀有奇效。但這些藥不適合他用,他需要的是止血而不是活血。
他說話聲音都有點顫抖:“你給我吃了多少?”
“不多,就這麼一點。”她張開手比了比,她說的一點,是他眼中一大把的分量。
她要真給他吃了這麼多,那他就是個血包,血都不夠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