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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周茉,賀沖開車往顧家去找顧之茹。
前兩天顧之茹打電話約他面談,說合葬的事可以協商。根據上回周茉提供的情報,賀沖找人稍微打聽了一下顧家企業的經營狀況,估計所謂的財務危機真不是空穴來風。
他對這次會面抱有十二分的期待,但沒想到顧之茹仍然態度傲慢,寸步不讓。
賀沖自然也是堅持原則毫不妥協,會談陷入僵局,不歡而散。
好在改裝方案的事情進展順利,賀沖跟林星河和嚴天宇一頭悶在車場,連續搗鼓了一周,把最終方案完成了。
孫祁見面驗收,十分滿意,爽快地支付了百分之七十的首款,說等他找人落實了方案,再結算剩下的百分之三十。
賀沖毫不吝嗇,賺來的錢三人均分。兩個大學生這一單收穫頗豐,滿意而歸,旅遊的旅遊,回家的回家,鬧哄哄的車場一下就安靜了。
這天早上,賀沖一個人在樓下拆車的時候,忽覺偌大的廠房格外冷清。他莫名就想到不久之前,有個小姑娘蹲在那兒一邊嚼著包子,一邊看自己拆車的場景。
他停下動作,扔了扳手,從車底下爬起來,摘下手套,洗乾淨手,背靠著水池點了一支煙。
十天過去,周茉一個電話也沒給他打過。
他細品了品自己的心情,自嘲地一笑。現在的小年輕,哪有一個長性的,做什麼事都是三分鐘熱度。
他悶頭猛抽了兩口,把煙摁滅,轉身上樓,簡單收拾了幾件衣服,鎖上大門,開車就往鄰市珞城去。
在車上,賀沖給韓漁打了個電話:“後天我舅舅過生日,我離開西城一趟,酒吧的事你多看顧一下。”
韓漁“嗤”了一聲:“說得好像你人在西城的時候管過酒吧一樣。”
賀沖笑道:“這不是信任你嘛。”
掛斷電話,一路北行,中午時分,賀衝到達了珞城近郊的服裝廠。
賀宓年輕時犯糊塗,生下賀沖之後,為了自己往後還能正常戀愛生子,沒認這個兒子,而是扔給給了哥哥賀正奎。
賀沖的這個舅舅為人老實忠厚,因為這件事沒少跟賀沖的舅媽起衝突,最後甚至鬧到離婚的地步。但賀正奎自始至終就一個態度——這是他外甥,他必須得管。好在賀沖懂事,從小到大也沒給賀正奎惹過什麼麻煩。
三年前,賀衝出資牽頭,幫賀正奎辦了一家服裝廠,跟“網紅”的獨立品牌合作,承接貼牌代工的訂單,生意一直不錯,年初又擴大了生產線。
下午賀沖跟著舅舅去參觀車間,最新購入的大型紡織設備轟隆運轉,員工穿梭其間,有條不紊。晚上,兩人出去吃飯喝酒,久未見面,不免喝得多了些。
賀沖攙著大醉的賀正奎從餐館回到服裝廠的宿舍。沿途賀正奎都在念叨,讓他趕緊找個媳婦兒,都老大不小了,怎麼一點兒也不著急。賀沖哭笑不得:“那您怎麼不再給我找個舅媽呢?”賀正奎瞪他:“沒大沒小。”
服侍舅舅睡下以後,賀沖沖了個涼,出浴室時,發現茶几上的手機在響。他眼皮一跳,陡然生出一種強烈的預感。
拿起手機一看,來電顯示是個法國巴黎的號碼。他有些困惑,套了件衣服,接起電話:“餵……”
“是我。”
還真是周茉打來的。賀沖開了免提,把電話放在茶几上,點了支煙,笑問:“怎麼跑去巴黎了?”
周茉有些無精打采:“那天我回家之後,第二天就被我爸送出來了。”
“旅遊?”
“培訓,我爸找了巴黎一個很有名的油畫大師。”
“培訓多久?”
“到開學……”周茉嘆了口氣,“我被看管得很嚴,我爸租了一套公寓,安排了一個管家,二十四小時照顧我——其實就是監視。他可能覺得我最近有點不聽話,所以……”
賀沖眉頭一擰:“你打電話不要緊?”
“每天在大師的工作室培訓的時候,他們不會管。我早就想給你打電話,但我剛到巴黎的機場手機就被偷了,你的電話號碼我沒背下來,就記得前面九位數,試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問的茵茵。”
賀沖說不上此刻是什麼感覺,只覺得心一緊,很多情緒翻湧而上。他猛抽了幾口煙,待憋悶的情緒稍解,方說:“你可真是傻到家了。”
周茉氣鼓鼓地道:“誰讓你不用智能機的,你要是有個微信、有個QQ,我聯繫你也不至於這麼費勁。”
賀沖登時笑出聲:“這話我沒法反駁。”
周茉的聲音沉下去:“我這麼久不聯繫你,你就不主動聯繫我嗎?”
賀沖啞然,繼而苦笑,心道:兩人充其量是“僱傭”關係,他無緣無故哪有什麼立場主動聯繫。
沉默片刻,賀沖沒接她這茬,轉而問道:“在國外待著還習慣?”
周茉立即打開了話匣子,從飲食到天氣,好一通抱怨。賀沖聽著,時不時被她逗笑。這電話足足打了半小時,賀沖都替她心疼起話費來。直到那邊似乎有人在催促,周茉方才結束了通話。
室內安靜下來,賀沖的一支煙也早就抽完了。在周茉事無巨細的匯報之中,他體會到了一種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