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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思培眼都沒眨,直接一巴掌扇在周茉臉上。
周茉腦袋裡“嗡”地一響,她的嘴角滲出了血絲,但仍咬緊牙關,絲毫不讓:“要麼乾脆讓我也嘗嘗教訓,要麼你們把我一輩子關在家裡,否則我一定會對外宜揚,你們究竟用了什麼齷齪手段去迫害一個無辜的人!
顧之茹忍不住了:“他無辜?他恬不知恥,侵吞顧家財產……
“可貿密是顧爺爺明媒正要的,是你法律上的繼母!”周茉從來不知道說真話竟是如此暢快。
“周茉,你再亂說話試!”唐書蘭用力扯將周茉往後一推。“輪不到你在這兒目無尊長,沒大沒小!”
周茉被推得後退兩步,撞上了客廳里的架子,她的餘光瞥見了擱在架子上的水果刀,立馬拿了過來,抓在手裡:“讓開!”
唐書蘭上前一步,想將周茉抓住。周茉忽地將水果刀一轉,對準了自己右手手指:“你別過來!”
唐書蘭立時不動了。
周茉明白自己抓住了父母的命門——他們花了二十年把她培養成一個“名媛小姐”,一直打的是一手藝術家的牌,要是她這雙手真的出了什麼閃失,他們的心血也將付之東流。
趁著唐書蘭猶豫的工夫,周茉趕緊將大門打開,正要出去,她忽地想到了什麼,維持著拿刀的姿勢,一步一步退回到畫室。
她把沒畫完的畫從花架上摘了下來,夾在腋下,舉著刀,再一步一步朝大門走去。她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決絕、狠戾,如同末路窮途的困獸正在做最後一搏。
在三人的注視下,周茉走出了周家大門。
外面月光清冷,酒在身上,像一層潔白的霜。
情緒紛亂,如浪擊石,似要將她拖人暗潮湧動的深淵,她抽了抽鼻子,抱著那未乾的畫板,踏著月色,向著大門外狂奔。
她只覺心臟炸裂般地痛,跑著跑著,淚如雨下。
她抬手抹淚,感覺脖頸上的刺青,如同是被一把燒紅的烙鐵烙上去般那樣痛。
“賀沖……賀沖……”她在心中呼喚著自己的信仰。手裡的畫,前方的路,這是她所擁有的,整個世界。
月色之下,周茉的腳步跟跟蹌蹌,那抱在手裡的畫板如同一面高高揚起的帆,把她帶往彼岸。
那裡有驚濤駭浪,有自由,有為她征戰的騎上。
第十二章 破曉
葉茵茵覺得,再過十年,自己想起今天這一幕,依然會笑得不能自已。
她在路邊接到周茉的時候,這位周家小姐一手拿著水果刀,一手抱著畫板,淺色毛衣上糊了一層未乾的油彩,漂亮可愛的臉蛋哭成了調色盤,身上一股松節油的味道。她蹲在地上,用發顫的聲音喊她:茵茵……”
若不是怕被打,葉茵茵很想拿手機拍下這極具紀念價值的一幕。
葉茵茵上前把周茉扶了起來,奪過她手裡的水果刀,扔到地上。
周茉淚眼汪汪地看著她:“賀沖還好嗎?”
“傷得有點兒重,不過已經沒事了——你是想直接去醫院,還是換身衣服再去?
周茉哭著打了一個嗝兒:“醫院。”
葉茵茵笑得不能自己,從包里拿出紙巾給周萊擦臉:“茉茉啊,你怎麼這麼可愛。
凌晨三點,醫院裡闃靜無聲。葉茵茵領著周茉在病房門口停下,輕輕地轉動門把手,把門打開。
病房是三人間,裡面的人都睡了,葉茵茵指了指最裡面靠窗的那張床,低聲說:“賀沖睡那兒。”
周茉二話不說就要往裡走,被葉茵茵一把拉住。
葉茵茵抽出周架現在還緊緊夾在腋下的畫板:“這個就別帶進去了,味兒嗆。”
病房裡沒開燈,借著窗外的月光,周茉看著病床上頭纏繃帶,陷人沉睡的賀沖,眼淚又涌了出來。
葉茵茵把畫板擱在門口走廊,進去輕輕拉了拉周策的手,悄聲說:“去我家洗個澡換身衣服,明早再來吧。”
周茉搖頭哽咽道:“我想陪他。”
葉茵茵想了想,把自己穿著的外套脫了下來,往周茉背上一披:”那你自己注意,別著涼了。我明天一早就跟韓漁過來,給你們帶早餐。”
合上病房門,周茉拖過椅子,在床邊坐下。她將被子掀開線,手伸進去,緊握住賀沖的手。
他的手乾燥而溫暖,她低下頭,像個虔誠的信徒,把臉煩貼在他的掌心。
在她的印象中,自己似乎沒有見過這樣的賀沖。他始終落拓,始終自由,始終來去如風。然而現在他躺在這裡,呼吸沉穩,毫無防備,似乎任何一個人都能輕易地傷害到他。
緊繃一整晚的神經漸漸放鬆,周茉就這樣枕著他的手掌,趴在床沿上,漸漸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手往回抽了一下,周茉立即驚醒了。
然而這動作只是無意識的,賀沖並沒有醒。周茉起身掀開窗簾往外看了看,天空露出了幾分亮色,霧蒙蒙的,可能離天亮不遠了。
周茉去病房的廁所洗了一把臉,又回到床邊坐下了。她沒了睡意,就坐在椅子上,漸漸被咳嗽聲、腳步聲、談話聲填滿了。
不知過了多久,賀衝突然哼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