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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林瀟雅覺得頭暈。
蘇紹軒在後面拎著喬小凱的領子,把他的整齊的領結弄得不成樣子。他說:“喬小凱,讓你拜見舅媽,不是來問話的。”
喬小凱一溜煙兒跑了。
林瀟雅坐下來,說:“你怎麼不今天帶他去海鮮店吃?”
“那家海鮮店只有晚上才會開。”
“這麼莫名其妙?”
“對啊,”蘇紹軒笑,“就和你一樣。”
林瀟雅無視,說:“喬小凱要在這裡呆幾天?”
“不知道,大概會是一周吧。”
林瀟雅瞅著從廚房裡直接跑進蘇紹軒懷裡的小惡魔,感覺分外頭大。
蘇紹軒說:“去那邊吃,你這樣會把衣服弄髒。”
喬小凱乖乖地去了桌子旁。
林瀟雅看著蘇紹軒,心裡腹誹,你是怕把你的衣服弄髒吧。
誰知蘇紹軒好像懂了她的心思,竟然微微笑,無聲地對著口型說:“你想的沒錯。”
喬小凱的來臨讓林瀟雅的生活暫時偏離了既定軌道。其實她沒打算在這裡呆很久,但是喬小凱一來,她要是走了,那分居一事就徹底暴露在陽光底下了。
喬小凱同學的眼神是天使,頭腦是惡魔。
絕對正義與邪惡的化身。
林瀟雅覺得自己小時候就沒這麼難纏。她自己在一邊也可以自娛自樂。她在喬小凱這個年紀的時候,蘇紹軒已經搬家離開。她過了一段時間,因為上學的關係也搬了家。那邊很少有和她一般大的小孩子,林瀟雅不喜歡讓比她更小的孩子追著跑,但是也不想老是去打擾那些大孩子。她就自己一個人在家安安靜靜地讀著少年百科全書,不會的詞就查字典,那段時間她把自己的閱讀速度鍛鍊到了一定境界。
林父時常看不過,幾次三番催她出去玩,初二的時候林瀟雅還會跟在林父後面向每個碰到的熟人甜甜微笑著致敬,在家在外都是乖乖女形象。但是上了初三,她的叛逆期突然來臨,而且來得比誰都要厲害。她開始不出門,一個人悶在屋內,誰都不知道她在幹什麼。林父雖然嚴厲,但是對子女教育很耐心。他很快覺察到林瀟雅的不對勁,開始一點點耐心開導。林瀟雅似乎有所改善,可惜林父能勸導的時間比較短,林瀟雅上了那所軍事化管理的高中學校後與家裡聯繫大大減少,林父原本的方法根本就來不及繼續實施。
林瀟雅在高中的時候性格更加收斂,安靜學習又好,深得老師喜愛。同學們也讚揚她心思細膩,其實林瀟雅對這個形容詞從來不敢當,她那其實不是心思細膩,而根本是太敏感。只有林瀟雅自己知道,她的叛逆期到現在都在隱隱作祟,只是埋藏太深,旁人不細心根本看不出來。
誰都不知道,她上高一的時候曾經偷偷把一把刀子放在自己的手腕上,心中測量著一刀割下去的力度。
其實並沒有什麼大悲大慟的事情發生,後來林瀟雅想到自己這一幕,也會很自嘲,那時候絕對是腦抽風了。而且她拿著刀子的時候想的不是什麼一死百了,而是如果有人發現會怎麼辦。
這是個很矛盾的想法。她想自殺,但是又想被人救。埋藏是為了不讓人發現,可是林瀟雅那時候就是很矛盾,她在埋藏的同時潛意識裡還想讓人發現。
但是最終什麼都沒有發生,她安安好好地活到現在。她有時候也會瘋狂一把,但最終還是歸於平靜。
她有次耐著性子看叔本華的書。看完後也思索人活著到底是什麼。但是她思想沒叔本華那麼深刻,最後也沒想出所以然來。但是卻突然想起她在高中的時候作文里寫的一句話,月圓月隱,但是還是月缺的時候比較多。人生不也是這樣。
所以說,哪有什麼必要去自殺。林瀟雅再次自嘲。
第62章孩子
若說喬小凱最大的優點是那一張能迷惑人的正太臉,那第二大優點就是靜如處子,動如脫兔。他上午剛來的時候還在屋裡上躥下跳,這屋那屋地遊走,下午卻可以在屋內安安靜靜地研習國畫。
喬小凱握著那根自己帶來的毛筆,在熟宣上有模有樣給荷花小心地設色。林瀟雅去給他倒水的時候,喬小凱還乖巧地說了聲“謝謝舅媽”。孩童的聲音,紳士的口氣,讓林瀟雅都想笑。
她俯下身來,看著只剩花蕊沒有點的荷花,笑著點點頭:“畫得不錯。”
喬小凱放下毛筆,說:“舅媽小時候也學過國畫嗎?”
“學過一點,不過馬馬虎虎。”
“那和舅舅比誰厲害?”
“……”她還真不知道蘇紹軒竟然會畫國畫。這種被金錢腐蝕得都掉渣的人竟然還會這麼清心寡欲的東西。
一個詞來形容,那就是:附庸風雅。
林瀟雅不說話,喬小凱接著說:“舅舅的國畫技術一流哦!當時都拿過國家一等獎的。”
林瀟雅笑著點頭,說:“你現在就畫這麼好,以後肯定比他更厲害。”
最好是把蘇紹軒像孫悟空一樣壓在五行山下五百年不得翻身。
喬小凱笑彎眼,一個勁地答:“嗯!”
然後卻突然泄氣:“可是我肯定超越不了舅舅,舅舅告訴我,偶像是用來仰望的。我如果超越他他就不能仰望了。”
林瀟雅青筋暴跳,蘇紹軒這是灌輸的什麼思想。
“而且,舅舅辦公室的畫都是舅舅自己畫的,特別好看。我才不喜歡國畫,要不是舅舅會我才不會學。”
蘇紹軒,你在荼毒幼小的心靈。
林瀟雅那次在辦公室的時候看那幾幅畫還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現在經喬小凱這麼一說,突然覺得那幾幅畫……好像還……很有意境的??
心理作祟啊心理作祟。
林瀟雅摸摸喬小凱的頭:“畫了一下午累嗎?”
“還可以。就是毛筆拿著很不舒服。”
林瀟雅笑眯眯地:“那就不要畫了,收拾一下我們一會兒出去吃飯。”
喬小凱收拾東西,林瀟雅先行出來,結果在門口看到站著的蘇紹軒。他站在那裡,又是招牌斜倚的姿勢,還衝她淡淡地笑。
林瀟雅斜眼看他:“偷聽不是中國的傳統美德。”
她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正大光明地看。”
蘇紹軒笑:“你說得沒錯,我就是在偷聽。”
林瀟雅對他的不以為恥的行徑已經習以為常,聽了就聽了,反正也沒說什麼壞話。她繞過他去衣帽間。
蘇紹軒跟上來說:“我還不知道你也會國畫。”
“跟您得過國家一等獎的天才來說在下是小巫見大巫。”
“不要說話總是那麼文縐縐的,還小巫見大巫。也就是我這種天才還聽得懂,別人就說不定了。”
林瀟雅握著門把,笑意盈盈:“是嗎?說不說是我的權利,聽不聽是您的權利。”然後“嘭”地把蘇紹軒關在了門外。
林瀟雅換衣服的時候外面傳來喬小凱和蘇紹軒的對話。喬小凱說:“舅舅,你被舅媽趕出來了?”
蘇紹軒用很平靜的聲音回答:“你覺得可能嗎?”
兩秒內沒有回答,然後喬小凱用非常肯定的語氣說:“不可能!”
林瀟雅無語。蘇紹軒是打哈哈高手。
照這個近墨者黑的架勢,喬小凱離小魔頭也不遠了。
蘇紹軒和林瀟雅帶著喬小凱去了一家火鍋城。蘇紹軒吃得不多,而且肉半點沒碰。喬小凱雖然很喜歡吃,但是還是一小口一小口地咽,吃相很斯文,一個很有教養的小不點兒。服務生來添東西的時候,喬小凱笑得尤其正太,林瀟雅瞧見服務生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條fèng兒。
林瀟雅最對火鍋沒有喬小凱那麼熱愛,所以吃得也不多。
喬小凱吃到一半的時候抬起頭來看著林瀟雅:“舅媽吃得好少,是不舒服嗎?”
這小傢伙吃得這麼認真,竟然還能抽空看她,真是不得了。林瀟雅笑:“沒有,我是今晚不餓。”
喬小凱眯著眼睛笑:“舅媽不要再減肥啦,這個身材正正好。”
“……”這種話大人說出來很正常,可是要是讓這麼個丁點孩子說出來,她還真是滿臉黑線。
秦寶然作為感情顧問曾經悠悠感慨說,花花公子能成為花花公子也是要有資本的。比如說金錢,比如說臉蛋,比如說溫柔,比如說曖昧,最重要的是還有顆懂女人的玲瓏心。
照現在的情形,喬小凱也頗有往那方面發展的趨勢。
蘇紹軒倒是輕輕笑起來:“喬小凱,說話要有分寸。”
喬小凱披著天使的外皮說:“我沒有分寸嗎?我是在關心舅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