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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吃一驚,急忙奔過來,手嘗試在她眼前晃了晃,聲音有些顫抖:“茶茶?”
她眼睛一眨不眨,黑黝的眸子像是什麼都看不到,兩隻手在空中胡亂摸索:“你在哪裡?”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在,我在。你的眼睛……怎麼了?”
夏憶茶回過頭來,微微仰頭笑,忽然眼中閃過狡黠的笑意:“我沒怎麼,嚇你的。”
鍾逸撫撫額頭,接著毫不客氣地賞了她一個爆栗,沒好氣地說:“你嚇死我了。”
夏憶茶捂著頭笑得卻更加歡暢:“嗯嗯,我當然知道我嚇著你了。不過你這麼害怕啊,”她誇張地捂著胸口,“我真是感動。”
她失憶後,過得很好。寧怡娜過來看望她,也是說:“看你照顧得不錯啊,剛剛小茶跟我玩得挺好的。我還真怕她會崩潰,她雖然年紀不小,但畢竟經歷的事太少,這次的事打擊太大了……但是……你想讓她一直這樣失憶下去?”
他有點失神,半晌才幽幽開口:“這不是我能左右的。”
寧怡娜說:“你想怎樣就怎樣把。老一輩的事就忘記吧,哪有那麼的恩怨。佛不是曰過,冤冤相報何時了。你爸爸……算了,我不說什麼了,你從小就比我主意多。”
鍾逸一笑:“不敢當。”
夏憶茶的心思細膩,還有些孩子氣。兩周後他帶他回了別墅,她在別墅里呆了半個月,一步都沒有踏出去,倒是很能自娛自樂。有次他晚上回家,她正躺在沙發上舉著個鏡子照來照去,見到他回來,可憐兮兮地說:“我長雙下巴了,怎麼辦?我要節食。”
他果斷地表示反對:“不行,節食對身體不好。”
夏憶茶果斷地維持正方觀點:“就幾天而已,我只要把這下巴給弄下去就行了。明星還用抽脂手術呢。”
他把她的鏡子奪過去,不再搭理她的一時神經:“一起去吃飯。”
她失憶後,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正軌。大三那幾個月的驚心動魄,仿佛已經煙逝。她還是沒心沒肺地和他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簡單隨意,沒有任何牽絆地活著。這樣似乎就是最好的結局,看不到的人和事,就當一切都不存在。
有天他和一位公司老總出去吃飯。酒足飯飽,老總說:“鍾總今晚精神倒是很好,要不出去玩玩?”
他微微思索了下,還是帶了淺淺笑意說:“今天不了,我還有事,要回家一趟。”
老總笑呵呵地,略帶了曖昧:“回家嗎?據我所知,鍾總還沒結婚呢吧?難道我的消息太不靈通了?”
他也沒在意,臉上依舊是淡笑:“確實沒有。只是我家裡阿姨今天請假,我養了只小動物,還沒有餵食。”
他這麼說的時候,連自己都莞爾。如果夏憶茶知道她被比作小動物,還不知是什麼反應。
他有天心情莫名煩躁,大晚上獨自一人坐在酒店的包廂里,手機關機,外界與他無關。外面的雷聲隱隱傳來,正好是一個繼續待下去的充分理由。夏天的雨下得急,去得也快。待十點的時候他慢悠悠地出去,外面已是雨停風停,清新自然。他開了機,結果冒出了八九個未接來電,全部顯示家裡。
他皺眉,第一時間想到的是,莫不是她剛剛怕打雷嚇壞了?
打過去,很快就被接起,劈頭蓋臉就是一句:“你剛剛關機幹嘛?!”
鍾逸把手機隔了老遠:“這麼大反應,這是怎麼了?”
夏憶茶“哼”一聲,說:“你說怎麼了?我前兩天看鬼片,明明這兩天膽小,你還關機,害我以為你怎麼樣了呢!”
鍾逸輕笑:“你本來就很膽小。你以為我怎麼樣了還是你怎麼樣了。怕打雷了?”
“切,怎麼可能。我不跟你繞圈子,你現在在哪裡?”
“在回家的路上。”
“哦,開著車打電話?”
“嗯。”
夏憶茶“啪”地就掛斷了。
鍾逸把手機掛掉,笑了下,繼續開車。
回到家的時候,夏憶茶正歪在沙發上看電視,見到他回來,朝陽台努努嘴,動都沒動一下:“你的寶貝被刮進來的風弄倒了,於是碎了,於是就成你現在看到的這副樣子了。”
她指的寶貝是他最喜愛的那盆盆栽五針松,此時正病怏怏地躺在地上,花盆被風颳倒,夏憶茶一副“它重得很,我扶不起來”的表情。
鍾逸笑:“你就是因為這個給我打電話,還連著打了九個?”
夏憶茶糾正:“錯,是八個。我數著呢,今天是8號。”
“8個也不少。”
夏憶茶笑眯眯地:“誰叫我無聊呢。誰讓你不開機呢。”
“……”
流水一般過了一年,當他已經習慣了這種相處模式的時候,她卻以決絕的姿態離開。
他沒料到這天來得有這麼迅速。
她離開的那天,他晚上回到家,飯菜沒有吃多少,接著在書房一直待到天亮。次日他一切平常地離開家,回來的時候才發現沒有帶著家裡的鑰匙——往常夏憶茶都會在家,他的鑰匙常常不帶。
他笑了一下,看來從此習慣要從帶鑰匙抓起。
他原來只是覺得愧疚和歉意,他還沒曾想過他會動情。好像很自然,自然到細無聲,連他自己都沒預料到。她在的時候他沒有注意,不在的時候才算是知道。
他可沒打算就這麼算了。
找到她出乎意料地容易。她還待在本市,並沒有離遠。他給她一年的時間緩衝,就算是當時錯不在他,即使只是一場誤會,也定了一年的時間。
一年之後,他就像是守株待兔一樣等著她回到公寓。
預料中的矛盾與拒絕,他並不著急。
接下來他靜靜看著她和張宇交往,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上班下班,幾乎定了性的三點一線——家,車站,公司,偶爾加上商場。
他有幾次看到她淺淺地笑,笑意溫婉,柔和又嫻靜。他不由得笑,這個樣子的夏憶茶,他還真的不習慣。
也不需要習慣,因為她本性並非如此。
也正因為本性並非如此,他並不認為她和張宇會像廣告詞裡說的那樣經典永流傳。
張宇人還好,儘管他目的不純。
可是一直到後來,他都沒想到他會利用她。
接下來,他步步緊逼,直到心滿意足地看到她主動和張宇分手。
再接下來,未婚妻三個字落在夏憶茶的身上。
他自認交往過的女友太多,可是未婚妻卻只有獨一無二的一個。
第四十二章 …
夏憶茶無聲嘆氣。儘管她差不多快肯定這件事就是張宇所為,可是她還是想不出原因來。他在眾人中的口碑一直很好,會為了什麼甘願冒這麼大風險做這種事?不過是一個案子,就算投資巨額,會給公司帶來不小的影響,可是他也犯不著為了這個出賣自己的信用,那無異於殺雞取卵。她想了一天,得出的結論是,她果然天資愚鈍,她想破腦袋也沒能想出所以然,她又不敢和顧言菲說,這件事被她悶在心裡,她又被這件事蒙在鼓裡,真是混亂。
夏憶茶的忍耐力一向不怎麼好。她心裡被這件事壓著,沉甸甸的滋味一點也不好受。她自嘲,做一次傻子就做一次吧,反正她做過的窘事也不少了,她還是直接去問當事人比較快。
刨去前期寒暄,夏憶茶繞了半天還是問了出來,她一緊張就容易單刀直入,儘管她都不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緊張。此刻她話說得吞吞吐吐,抑揚頓挫與她無緣:“公司資料……被竊了,他們都說是你做的。”
張宇笑笑,卻是意外的平靜:“你的經理應該沒告訴你們這件事吧,鍾逸告訴你的?”
他很鎮靜,夏憶茶卻是很震驚,她瞪大眼,甚至都沒回答他的話:“為什麼這麼做?你不是這樣的人。”
張宇笑了一下,臉色卻沉下來:“不是哪樣的人?我和你在這裡見面,鍾逸大概不會知道吧?憶茶,你並不了解我。我們在一起差不多一年,期間我都不知道你失憶,你也不知道我的家世。算了,不提那些,你知不知道,鍾逸現在對你有多好,以前對我妹妹就有多好。”
“你妹妹?”
“沒錯,”張宇突然變得有些激動,眼底隱隱壓抑著怒氣,“我妹妹甚至因為他自殺了!”
夏憶茶已經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桌面,神思恍惚地繼續說:“我妹妹是在商場裡碰見的他,當時他只不過是幫了個小忙,結果沒想到我妹妹就一頭扎進去,每天精神恍惚,後來她去找他,鍾逸若是明白拒絕也好,正好死了她這條心,可是他沒拒絕,他更沒答應!接下來三個月,她天天就跟著了魔一樣高興,再後來有一天她再去找他,沒想到卻看到他正和一個女的公然調笑!我妹妹深受打擊,一病不起,後來她去了樓頂想要自殺,被我勸了下來,再後來她卻把我們都騙走,自己在衛生間割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