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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宇說到最後,竟然有些哽咽:“我妹妹本來是要出國留學的,手續都辦得差不多了,我爸媽對她寄予了多大的希望,鄰居都說她是最有出息的孩子,結果她竟然就這麼自殺了,你要是我,你能原諒鍾逸?我妹妹是傻,可是鍾逸怎麼能逃第四十二章 …責任?我知道這麼做對鍾逸根本沒什麼,一個案子而已,就算丟了以後還會有。我原本也沒打算這麼快就出手,我本來是想進總部,然後一舉報復的,但是最近我父親病危,高昂的醫療費擺在那裡,我等不及了。”
夏憶茶良久都沒說話,他說這麼多她反而鎮定下來,夏憶茶在鍾逸面前任性,但是不意味著她真的不懂事。張宇說了這麼多,夏憶茶只是聽,心裡什麼滋味都有。
“我一開始沒打算把資料賣給對手,”張宇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我也覺得冤冤相報何時了。可是後來你和我分手,和他在一起。如果你和別人在一起也罷了,可是你竟然和鍾逸在一起。公司里那麼多的風言風語你都沒理,我有次下班的時候看到他來接你,看到你比任何時候都高興。憶茶,我知道你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但是你真的確定你永遠都能和他在一起?他可是個花花公子,你真的以為他就這麼改邪歸正了?你知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鍾逸平時笑得倒是挺溫和,但是誰能看透他?”
夏憶茶抱著杯子,埋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話語輕飄飄地,浮散在空氣里:“張宇,何必呢。不要說你失去了妹妹的滋味我不懂,我的父母就是被鍾天剛設計害死的。我花了一年的時間去緩衝,到最後還是受不了。可是我不以為我會活在仇恨里一輩子,我沒那麼大的毅力。恨一個人是要花費很大的心力的,你現在一定很累。想來,哈,鍾家欠的債還真多。我理解你的心情,雖然記恨很難受,可是想忘記仇恨也很難受。你拿走我的手機,做了什麼我也能大體猜到。我只是覺得可惜。你因為這個毀了自己的前途,你明明能夠做得更好。做了這些,你就一點也不後悔麼。”
她足夠冷靜的神情態度讓張宇有些驚詫。他定定地看著她好半晌,才幽幽地說,“憶茶,我前兩天一直在後悔為什麼當初要說服你跳槽。當時我聽說這家公司有可能被鍾逸收購,我潛意識裡是要把你拉過來,可是後來……”他停到這兒忽然笑了笑,從兜里掏出了一支很精巧的手機,“我本來還打算作個紀念,但是現在看來好像沒什麼必要了。”
那支手機被推到她面前,夏憶茶看著它,沉默了很久。她沒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如今解開了問題,心裡反倒更加沉重。她剛剛拿過手機,忽然感覺到張宇站起身來:“憶茶,再見。”
她看著他大步走出門外,不曾有一步停頓。
夏憶茶走出茶館的時候,外面倒是難得的好天。她沿著人行道走,覺得心裡亂麻一般。其實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腦子裡走馬燈似的轉過很多東西,想抓下一頁 回目錄 上一頁
什麼又抓不住。夏憶茶拎著包走到最後,忽然發現前面都是一片居民樓,於是嘆口氣,左轉90度,等待紅燈停綠燈行。
她瞪著綠燈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最後四格綠燈只剩下兩格,才匆匆走了過去,誰知有一個右拐的車子衝過來,眼見就要撞上,忽然她被一股勁大力往後拉住,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回頭,是鍾逸一如既往的笑顏:“你可以撞我,但是不能撞車。”
夏憶茶稍稍驚訝:“你怎麼會在這裡?”
“唔……看樣子一點也不感動啊,”鍾逸皺皺眉,忽然又笑了,“我打你手機結果被告知關機,於是就滿大街找我的未婚妻。”
夏憶茶扯扯嘴角:“那你真神了,這麼大城市竟然能找到我。”
鍾逸低頭,還是溫煦的笑:“那是,我最拿手的地方就是找你。餓了麼?一起去吃飯。”
他牽著她剛要走,夏憶茶忽然反手扯住他,他回頭,看到她正咬著唇,眼睫毛忽閃個不停,到最後艱難開口:“我剛剛吃過飯了,和張宇一起。”
鍾逸的笑容慢慢斂起來:“然後?”
夏憶茶抬頭看著他,眼睛明亮:“他妹妹,是因為你自殺的,對不對?”
鍾逸笑容完全消失,她的手被他捏著的力氣有點大,他緊鎖眉頭,面色慘白,沉默半晌,最終沒有避開她的探詢:“對。”
他的答案讓夏憶茶更加煩亂,話都說得前言不搭後語:“我不知道了,我覺得有點亂,張宇他……你不覺得他妹妹……算了,我想回家。”
鍾逸卻不放手:“茶茶,你在想什麼?對張柳的死我的確有責任,但是我從來沒有答應過她什麼。”
夏憶茶忽然慘笑:“你不殺伯仁,伯仁因你而死。你說我在想什麼?我以前只是覺得你風流債真的很多,但是我沒想到還會有這種事!我原來還想,那些原來的事過去就過去了,人不是往前看的麼,可是我今天發現很難。”
鍾逸啞然。
夏憶茶忽然猛地摔開他的手:“我要回家。”
他凝住她半晌,才說:“好,我送你回去。”
車子內安靜異常,夏憶茶看著窗外,好像外面有什麼東西特別吸引人。鍾逸安靜地開車,手動腳動眼動嘴不動。
兩個人各有所思,一直沉默到車子駛到她公寓樓下。
接下來,夏憶茶一連三天都沒接到鍾逸電話。當然,她也沒打。周末的時候,她奢侈地睡了一整天,醒來發現,頭暈得難受,昏昏沉沉,有點自作孽不可活的意味。她歪著頭,精神不振,食慾不良,覺得就這麼一直睡下去似乎也是不錯的選擇。夏憶茶像個鴕鳥一樣躲進被子裡,外面陰天,很適合繼續睡眠。
但是她最後還是抓了抓頭髮起了床。沖澡以後精神好了些,不過她還是不知道這個周末要做什麼。往常她和鍾逸待在一起,時間就這麼很快地打發過去,現在重新變成自己一個人,有了大把的時間反倒不知道要做什麼才好了。
算起來,鍾逸對她確實是夠好。單拿脾氣這一項談,夏憶茶自認雖是正宗南方人,脾氣卻不夠溫婉。在外面裝一下倒是綽綽有餘,但是要她一直保持微笑面孔,簡直不可能。鍾逸和她正好互補,她發脾氣,他只是接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雖然紳士一向如此,可是一直面對個爆筒還能這麼好涵養,倒是真有點難得。
若是夏憶茶真的沒心沒肺,她可以選擇無視張柳的死與鍾逸繼續待在一起,有句話叫死者長已矣,張柳自殺,她難受,可是她和鍾逸一樣不必負有一輩子的責任。不管以前怎麼樣,生人還是要繼續活下去,這是真理一般的廢話,廢話一般的真理。
只可惜,夏憶茶有心有肺。她鬱卒得想撞牆。若是不認識的人也罷了,可是張柳是張宇的妹妹,她覺得自己虧欠了張宇,鍾逸又虧欠了張柳,這關係亂得要命。第四十三章 …就這麼渾渾噩噩地過了一上午,中午的時候她的頭依舊難受,歪在沙發上看電視,不一會兒又睡了過去。她睡得不安穩,夢到了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有顧言菲和老闆,還有張宇和鍾逸。張宇坐在她對面的椅子上,眼睛直直地望著她,空洞得沒有一絲神采。鍾逸在一邊淡淡地笑,嘴角翹起一個弧度,像是在譏誚。這個夢詭異得很,夏憶茶在夢裡都覺得心悶得難受,終於猛地驚醒。
醒來頭依舊很沉,夕陽灑在外面,朦朧寧謐。夏憶茶嘆口氣,一天就吃了一頓早餐,此時胃裡已經隱隱燒灼得發疼。
她精神萎靡去做飯,切蔥花的時候沒精打采,沒有切到手已經很了不起了。
前段時間鍾逸常常會過來,晚上也會摟著她一起入眠,夏憶茶漸漸習慣這種溫暖,雖然偶爾起床氣發起來,抱怨他占了一半的床位,讓她睡覺得不自在,但其實她還是隱隱貪戀的。現在一個人,倒是可以隨意翻滾,可是也會在深夜的時候因為踢了被子而凍醒。
人果然是不能慣的。想她剛從鍾家出來自己住的時候,把被子裹得緊緊的,連頭髮絲都難塞進去。鍾逸抱著她睡覺只不過才很短的時間,她現在就倒退到晚上踢被子的地步了。
寧怡娜傍晚來看她的時候,夏憶茶已經把客廳的燈關了,屋內“鬼影幢幢”,電視機上的燈打到夏憶茶的側臉上,再加上她又大又亮的眼,把寧怡娜嚇了一跳:“斷電了?怎麼不開燈?”
夏憶茶把她讓進來:“……表姐,電視還開著呢。”
寧怡娜拍拍胸口,笑眯眯地說:“你把我嚇得都糊塗了。”
話說寧怡娜笑眯眯的樣子在夏憶茶眼裡一點也不親切,反而會讓她覺得自己即將被暗算。
她們坐下來,寧怡娜還是笑眯眯地,甚至眼神里還努力帶著點兒溫柔:“在家是不是超級無聊?小臉兒怎麼這麼沒精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