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頁
夏憶茶不咸不淡地笑:“不記得了,您哪位?”
鍾逸笑:“我是你丈夫。”
夏憶茶假笑:“我沒丈夫。”
她說出來後才覺得這句話很詭異。
鍾逸很給她面子地沒有笑出來:“唔……可是我們已經訂婚了。”
夏憶茶把溜到嘴邊的那句“那是未婚夫”生生咽回去,哼了一聲沒說話。
她撇頭,他繞過去正視她,臉上還是淡淡地笑,不過夏憶茶聞到了一股煙味兒。
她皺皺眉:“你今晚去應酬了?”
鍾逸愣了下:“沒有。”
“那你身上怎麼有股煙味兒?”
“你不喜歡?”鍾逸抬起袖子聞了下,“唔,剛剛抽了支煙。”
夏憶茶眉頭皺得更厲害:“你會抽菸?”
鍾逸笑了下:“只是平時不抽罷了。”
夏憶茶忽然把他手裡的袋子全部搶過來,往公寓走。
鍾逸追上來,不再幫她,只是在一邊環著胸看著她:“瞎逞強。”
這段路走得真是漫長。區區幾步路,夏憶茶不得不又停下,她垂下頭,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你回去吧。”
沒有回聲。沒有動作。
夏憶茶看不到他的表情,她不想看。
鍾逸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冷冽:“茶茶,我瞞著你,是我不對。你對我拳打腳踢,不理不顧都可以,但是不要又是這麼一直做鴕鳥,你還想躲一輩子麼?”
夏憶茶再也忍不住:“什麼叫又?你才是又瞞著我!這麼多的事你都知道吧,過去的事情是不需要反覆提起,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我問你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是不是覺得你能瞞著我一輩子?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就我一個人傻地不知道內情!你想說什麼?咱倆和好如初?可能嗎?張宇騙我,你也騙我!這麼大的事你都想瞞天過海,你覺得我真的幼稚到這種被人耍的地步?你想讓我怎麼相信你?你轉移話題,覺得我單純得就像是小學生是不是?覺得我就沒必要知道我父母的事情是不是?我沒資格是不是?你現在來幫我提東西,是覺得一旦你想做你就能做到麼?你覺得只要你想和好,我們就能和好對麼?憑什麼什麼事情都在你的掌握之中,我就沒有選擇的理由?我就沒有知情的權利?”
她一口氣說下來,連肩膀都在顫抖。鍾逸的手微微抬起來,卻又放下去。
他沉默,她也沉默。
夏憶茶忍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氣氛,轉身提著所有的東西大步離開。
“茶茶,”他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低低的,在安靜的樓道里卻又格外清晰,“我愛你。”
第四十六章 …
他的聲音沉沉的像是嘆息。夏憶茶突然喉頭一哽,眼淚差點就要掉下來。
她最終還是沒有回頭。
她把門關上,把所有的東西往地上一撂,緊接著就撲向了柔軟的床。
她抱著枕頭,就像枕頭是她唯一的依靠。
夏憶茶歪著腦袋看牆上的十字繡,那是她無聊時候的傑作。一個身材窈窕的女子穿著紫色衣裳,眼神高傲而冷漠。她交給鍾逸去裱的時候,就猜到鍾逸裱的框會比她的十字繡還貴。結果也確實如此。鍾逸還很理直氣壯:“手工藝品,不能只看原材料的價錢。”
她斜睨著他:“這就是再加工與原材料的區別?你就是賺這個的?”
他笑:“唔,差不多吧,不全是。改天帶你去看看。”
不過她到現在還沒有去看過。她懶得不行,鍾逸怎麼誘導她都是失敗。到後來他刺激她:“要是給你間屋子,再給你飯和書,我估計你能在裡面呆上一個月。”
夏憶茶反而笑眯眯地點頭。
她失憶的那一年,邁出別墅的次數用手指就能數出來。那段時間,鍾逸就是她全部的天下。她把他的書房弄得亂七八糟,鍾逸回來後一聲不吭地又自己整理回去,東西雜且繁,他一直到凌晨,弄得夏憶茶心裡非常愧疚。她有一個月一直在挑戰他的極限,想知道他爆發的臨界點在哪裡,結果失敗。鍾逸頂多就是無奈地飄過來一眼,然後不理她,自己繼續看雜誌。
她那段時間沒心沒肺,卻又患得患失。有次鍾逸回來得很晚,打電話又沒人接,阿姨請假回了老家,夏憶茶一個人在客廳看電視,把所有的燈都打開,還是覺得很不安。石英鐘指到1點半的時候,外面的門終於開了,夏憶茶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手指尖直指他的腦門:“你去哪裡了?!”
那口氣就像是妻子在質問一個外出不歸的丈夫,夏憶茶自己也覺察到這一點,趕緊彌補:“那個,我給你打電話打不通,現在這麼晚了……”
好像是越說越錯,鍾逸笑意加深,一手拿著外套站在門口:“嗯。昨晚手機忘記充電了。吃晚飯了麼?”
夏憶茶沮喪地坐回沙發上:“沒有,不餓。”
鍾逸卻笑出來:“那也是要吃的。想吃什麼,我去做。”
被一個人一直照顧到無微不至的感覺很不錯,暖暖的就像是冬天的被窩,一旦陷進去,再出來就很難。
在遇到鍾逸之前,夏憶茶一直覺得女生要獨立,就算是不堅強也要裝堅強。不過後來她將鍾逸作為她的垃圾桶後,就覺得有些話其實說出來的感覺很輕鬆。再後來,她鼓足勇氣向鍾逸告白遭拒,夏憶茶在那幾天覺得很尷尬很窘很想撞牆。她那時不知道鍾逸向來對女子尊重,就算是拒絕也不會當場很乾脆地說 出來。等到她失憶,鍾逸陪著她,她一年裡除了睡覺,有一半的時間都是和他一起度過。那段時間是夏憶茶難以忘記的美好時光。接著她恢復記憶,離開鍾家的那一刻,她還忍不住地回望,儘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要回望什麼。
馬上就要到春節,當顧言菲第五次拉著她跟她一起去逛街的時候,夏憶茶終於受不了:“大小姐,T城所有的商場都快被你轉遍了,所有的東西都差不多,你還想去買什麼啊?”
顧言菲拽著她的胳膊往外走:“就算不買,只看也行吧?你總待在格子間裡你不覺得憋悶啊?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你這年還過不過了?”
夏憶茶摸摸她的頭說,嘴角的弧度怎麼都彎不下去:“想說你關心我,怕我悶壞了就直接說嘛,還這麼拐彎抹角地,真是。”
顧言菲翻翻白眼:“你要是不拐彎抹角,現在就去找鍾逸。”剛說完就看到夏憶茶泫然欲泣的臉,於是立刻又舉手投降:“得,當我什麼都沒說。”
夏憶茶立馬笑嘻嘻地傍著她的胳膊往外拖:“走吧。”結果走到一半又折回來,從抽屜里拿出墨鏡戴上。
顧言菲被她弄得暈暈的:“你幹嘛?大冬天的戴墨鏡?”
“嗯,你看電視上那些明星不都這麼幹麼。”
“人家那是躲避狗仔隊,你躲誰?”
夏憶茶無奈了:“你非要讓我說實話?我剛剛哭了,眼圈紅紅的,你讓我怎麼出去見人?”
結果顧言菲卻先帶她去了一家火鍋店。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顧言菲還拽來了她的表哥。
三人行,必有jian情。夏憶茶很詭異地想起了前兩句公司里某大媽在電梯裡大聲嚷嚷時說出的話。顧表哥被安排在夏憶茶的左邊,顧言菲坐在她的右邊。這個情形,顧言菲的這個心思,再清楚不過。夏憶茶低聲問她:“你這是想幹嘛?”
顧言菲回答得理所當然:“舊桃花謝了,再開朵新的唄。”
“……顧言菲,”夏憶茶咬牙切齒,“我沒那麼著急。”
顧言菲拿眼神示意表哥給夏憶茶夾塊比較遠的羊肉:“我著急行了吧?”
這位顧表哥很是體貼,夾菜和談吐也很得體。夏憶茶不好拒絕,只好一邊狠狠掐著顧言菲的腰,一邊又拼命掩飾著尷尬吃飯。他說的話題都不涉及隱私,顧言菲在一邊很得意地說:“怎麼樣?我這表哥不錯吧?人品外表都不差的。”
夏憶茶胡亂點頭:“比你好多了。我看他的臉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夏憶茶看著他的眉眼覺得有點熟悉,卻又想不清楚像誰。直到他去停車場取車,夏憶茶一抬頭,正看到他的側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他的側臉很像鍾逸,在唇形方面尤其像。
這個發現一點也不能讓人愉悅。夏憶茶本來就低郁的心情反而變得更差。
可是顧言菲的小把戲一個接著一個,吃完晚飯,她又拉著夏憶茶和顧表哥去了步行街。夏憶茶反對:“這麼冷了,你去那裡幹嘛?”
她反對也沒用,反而被顧言菲拉上車:“冷了更好了,你看韓國電視劇里,雪花一片一片地飄的時候,就是要發展浪漫的時候。把你墨鏡摘下來吧,都晚上了,而且表哥都看見你長什麼樣了,你還戴著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