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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飯的時候,聶染青看著聶染兮給陸沛端過黑米什錦粥,四目交匯,兩人和諧得好像容不下別人。聶染青看著他們,她承認自己小心眼,她就是看不得這副場面,她怒目切齒。
一直沉默的母親這時候突然發話:“染青,你們有沒有打算要個孩子?”
此話一出,全場沉默。
聶染青在心裡嘆了口氣,片刻後打破沉默:“孩子當然會要。”只是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
陸沛的勺“叮”的一聲響,聶染青的心突然一抖,場面再次靜默。
沒有提反對,聶母大概也是覺得不能催得太急了,神情稍稍舒緩了點兒,點點頭,笑著說:“染兮也不小了,你和陸沛也在意著點兒吧。”
聶染兮輕柔的嗓音響起:“嗯,我和陸沛最近也在討論。”
一頓早飯吃得驚心動魄,連胃都翻攪。其樂融融模樣的家庭聚餐完畢,聶染青覺得有點兒累。
聶染青和聶染兮被母親打發出去一起逛街,聶染青知道母親的意思,她是希望她倆能好好相處。可惜她和聶染兮從小就面和心不和,聶染青覺得雙胞胎能成這樣也算是悲哀,不過誰讓她倆是異卵雙胞胎,脾氣秉性要是一樣才怪。
聶染兮打著陽傘在前面走,聶染青手裡拎著個包在後面慢吞吞地跟,等聶染兮看完首飾又要去看化妝品的時候,聶染青慢悠悠地說:“聶染兮,我逛累了,我去對面的咖啡店坐坐,你逛完了叫我。”
聶染兮點點頭,接著兩人陌路。
外面很熱,咖啡店裡卻很清涼。聶染青自己無聊地把勺子在杯子裡轉來轉去,忽然感覺對面有人落座,她有些不耐煩地眼皮微抬,看清後卻深吸一口氣,清晰地吐出一個字:“滾。”
對面陸沛一動不動,他穿著白色襯衫,袖子捲起來,倒是丰姿翩然,一張臉上眼睛是格外的黑,他面無表情地盯著她,連她臉上的一寸表情都不放過。
聶染青冷笑一聲:“陸沛,陸太太在對面挑首飾呢,你走錯地方了吧。”
陸沛說:“她說她馬上過來,讓我先在這邊等。”
聶染青長長的“哦”了一聲說:“她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感情很和睦啊。”
陸沛卻突然微微一笑:“你不高興了?”
“陸沛,你別太高估自己了,”聶染青夾槍帶棒地說,“我告訴你,別假惺惺地跟沒事人似的,你這樣讓我覺得虛偽。”
他說:“上次在生日宴會,你不也跟沒事人似的。”
聶染青噎住。
陸沛看著她半晌,突然輕聲說:“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假如我當時沒有和你姐姐結婚,我去英國兩年,你會不會等我?”
“陸沛,什麼時候到的?”聶染兮柔軟的聲音響起,隨即飄然落座,她坐在陸沛的旁邊,朝聶染青一笑,“看了半天沒有特別滿意的,倒是看中了裡面掛著的燈,覺得很漂亮。你們在說什麼?”
陸沛沒有回答。聶染青冷眼看著面前的一對,忽然笑容燦爛:“陸沛問我,如果他當時沒有娶你,我和他還沒有可能在一起。”
陸沛猛然看著她,她卻看向聶染兮。
聶染兮只是摸了摸耳垂。要不是她太了解聶染兮的每一個動作,她還會以為聶染兮聽到這句話會無動於衷。
聶染兮托著下巴,笑盈盈地問:“哦?你怎麼回答的?”
聶染青也是笑:“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哦,想起來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你們慢聊。”
她站起身,手袋迅速勾在手裡,忽然像是想起來什麼,居高臨下地對陸沛嫣然一笑,眼中瞬間流光溢彩。
聶染青說:“陸沛,要想我原諒你,除非你死。”
第 七 章
7、
聶染青招呼了輛計程車把自己胡亂塞了進去,報了地址就默不作聲看窗外。剛剛那幕刺得她眼生疼。她在車上恍惚地想著小時候的事,她記得,她在很小很小的時候,在黏陸沛之前,是很黏聶染兮的,但是聶染兮那時候也很小,身為姐姐的自覺少得可憐,後面跟著妹妹跑覺得煩不勝煩,聶染青要進她的臥室她都不讓,還鎖上門,任著她在外面大喊大叫。聶染青被她一次次打擊,也不知道是從什麼開始,聶染青開始離聶染兮遠遠的。可是,她們也並沒有冷得像現在這樣。
聶染青想,她和聶染兮怎麼就鬧得這麼僵了。
她倆從小爭成績爭衣服爭寵愛,聶染青基本除了成績比她好幾名別的都居於下風,甚至連名字她都覺得聶染兮比她的好聽,她從幼稚園到小學到中學直到高考成績都比聶染兮好,卻在大學選專業上栽了跟頭,成績再好,專業選了又換,聶染青面對聶染兮的時候,心底還是有濃濃的失落。
她本來還有另一件值得驕傲的事,那就是她成功搞定男友陸沛,這至少讓她感覺能在聶染兮面前有了得意的資本,只可惜,陸沛最後娶的還是聶染兮,聶染青又沒有笑到最後。
聶染兮的下巴很尖,走路的時候眼睛又直視前方,在外人看來那叫高雅有氣質,看在聶染青眼裡卻像是在示威。聶染青在小學的時候還常常和她掐架,等高中後,兩人連掐架的力氣都省了,出了門就是兩個不相干的人。
聶染青還沒遇見哪對姐妹像她們這樣僵得徹底的,她常常想,難不成是因為她和聶染兮的命格相剋。
聶染青和習進南在下午驅車離開,她在車上又是閉目養神,剛剛臨走回頭的那一眼,她看見聶染兮和陸沛站在一起,無論身高身材還是氣質,都儼然一對璧人。
車子內的音樂流瀉出來,舒緩拂人心房。聶染青卻覺得莫名的憋悶,開口問道:“習進南,你都這麼老了,有沒有做過什麼蠢事?”
“什麼算蠢?”
“……比如說你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然後雞飛蛋打。”
習進南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說:“是你這麼做過吧?”
“……”這種事選擇跟習進南說就是一個錯誤,可是既然開了話題,聶染青只好硬著頭皮繼續做個人檢討,“我這輩子做過的最笨的事就是把所有的籌碼都投在了一個人身上,千萬別說我笨,我知道我笨行吧。”
習進南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說:“聶染青,你這輩子還沒過完呢,你怎麼就知道你下半輩子不會做比這更笨的事?”
“……”聶染青氣得想掐死他。
聶染青回到學校後,姚蜜再次對她行了個熊抱,聶染青差點被自己崴到腳,接著姚蜜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嚴肅得不同尋常:“聶染青,陸沛下下周要來咱們學校做演講。”
聶染青一愣,接著就看到了姚蜜看好戲的表情,姚蜜的五根手指在她面前晃啊晃:“傻了還是呆了?給我吱一聲。”
聶染青撥開她晃得眼暈的手,說:“嗯,他來就來唄,他一個成年人,還是已婚人士,他去哪兒還用得著跟我說麼。”
姚蜜仔細地看著她,雙手掐腰說:“嗯,我也就是隨便說說。不過聽說這次陸沛和你姐都回來,昨晚敲定的時間,是25號,說正好是你姐的生日。”
聶染兮的生日就是她的生日。聶染青眉目不動,像是得了習進南的真傳,十分自然地打開抽屜找鑰匙,順帶著抽出一沓白紙,淡定地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嗯。”
姚蜜諷刺她:“喲喲喲,瞧你那慈禧樣兒。”
“嗯。”
“聽說陸沛這次來也有意圖要建立一項獎學金,專門針對自動化女生的。”
“嗯。”
“你再給我‘嗯’個試試?”
聶染青不怕死地繼續笑:“嗯。”
姚蜜無奈了:“我說聶染青,他來T大你就沒感覺?你就沒一丁點兒感覺?或者,你就沒抱著點兒破鏡重圓的希望?”
聶染青兩隻手撐在桌子上,口氣沉穩地就像是個國家領導人,依舊是笑:“嗯,還行吧。你不覺得陸沛跟聶染兮很配麼,就像是太陽和月亮。”
姚蜜斜著眼看她:“得了吧,太陽和月亮的關係就跟牛郎和織女一樣,一天也就只能互相看上那麼幾分鐘,再加上每月的初一和陰天,倆神仙天天分居,怨婦怨夫,還般配呢。”
聶染青實在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看著姚蜜興致勃勃的樣子,打算速戰速決。
聶染青想了想,說:“其實再怎樣,陸沛也結婚了,我也嫁人了,就這樣吧,你不一向挺支持習進南的,我跟陸沛要真破鏡重圓了你不得拿課本砸死我。不過姚蜜,你就不行了,這本命年都過去一年多了,連男友還沒個著落,真不爭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