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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進南不僅帶著她去買了小禮服,當天晚上還帶著她去了一個晚宴。聶染青挽著習進南,遠遠看到花蝴蝶楚塵正和一位傾城美人兒親昵地談笑。聶染青對這種情景已經麻木,對這種無聊的宴會也是麻木,和習進南走了一圈後臉也笑得快跟著麻木了。她趁著沒人上前的空當,拽拽習進南的袖子說:“我後悔了,這種場合你應該像楚塵那樣帶個職業花瓶過來,我實在是累。我要去外面透透氣,這裡香味兒熏得我難受。”
從大廳往右拐有很多假山,聶染青記得假山左側好像有一個石桌,於是端著盤子直接朝那邊走過去。
卻沒想到看到了很有趣的一幕。
她來得比較晚,楚塵和舊女友的分手戲已經快到末尾。聶染青躲在假山後頭免費看直播,只見一名美人兒正伏在楚塵的肩膀上輕輕啜泣,楚塵衣冠整齊,兩手放在身體兩側,一副“我絕對是正人君子,是我被吃豆腐了”的模樣。
聶染青心裡一哼,若能相信楚塵是君子,還不如相信姚蜜今年能結婚。
她再定睛一看,結果發現那美人竟然是許談。
聶染青換了個姿勢繼續看,許談還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聶染青今日總算真正見識了什麼叫梨花帶雨楚楚動人,許談哭得稀里嘩啦,但是妝容卻沒怎麼花,整理整理估計還能重新回到宴會,她在楚塵的肩膀上低低抽噎,嗓音輕輕柔柔的:“為什麼?”
楚塵平淡地說:“你什麼都很好,只是我不適合你。”
聶染青撲哧一聲笑出來。這麼惡俗的理由,也虧得楚塵說得出來。不過聶染青覺得自己也真夠惡趣味,這種情形一看便是美女受了欺負,正常發展下去她應該對美女憐香惜玉,狠狠唾罵那位看似無辜實則惡棍的男主角,可是她偏偏正好和正常人相反。
楚塵和許談都聽到了笑聲,一起朝她這邊看。聶染青清清嗓子,只好從假山後面走出來,她努力使自己的臉色和藹得像白雪公主遇到的那位巫婆:“分手就分手了,反正你喜歡他的那些方面,別的金龜也有,再去找一個好了。就像你演戲,一部戲演完了,就該去找下一個劇本,人生不該總留戀過去,這是多麼簡單的道理。”
許談再次杏眼圓睜,想發怒的同時又想做淑女,到最後只好冷冷地說:“偷聽別人說話,果然是聶小姐的作風。”
聶染青笑意粲然:“您還記得我的姓,真是我的榮幸。上一次你走得太早,我都沒來得及跟你道歉,這次我向你正式道歉,上次扇了你的手實在是抱歉,只是你的指甲實在是尖利,我當時完全是正當防衛,正所謂先下手為強嘛,不過還是希望你諒解一下。雖然我知道大美女的氣量一般都比較小,但是許小姐你的氣量應該還是比較大的,是不是?”
聶染青如預料那般看到許談拂袖離去。不過上次她的裙子好歹還有半截的泡泡袖,這次是一點兒袖子都沒有,許談只好甩了甩手,眼中憤恨一閃而逝,踩著高跟鞋“嗒嗒”地離開,只留了一陣香氣彌散在空氣里,雖然和上一次噴的不一樣,但都不是聶染青喜歡的那些種。
許談走出老遠後,楚塵上下打量著聶染青,最後目光停留在她手裡的小盤子上,嗤了一聲:“聶染青你有點兒創意行不行,整天除了吃就是睡,你是什麼動物投胎啊。”
聶染青沒好氣:“這麼快就忘了我剛剛幫你擺脫舊女友,真是忘恩負義。”
“我不是忘,我是壓根兒沒記住。你們不是常說嘛,女人何苦為難女人。你對她這麼諷刺有什麼好處?對了,你怎麼跑到外面來了,習進南呢?你就不怕許談進去再和他舊情復燃?”
“不是復燃,他倆壓根兒沒燃過。”聶染青學著他的話,順帶不忘諷刺一句,“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風流。”
楚塵的嘴咧得十分大,外加擠眉弄眼:“哦哦哦,習進南不風流,習進南確實不風流,嗯,習進南真的不風流哦。”
聶染青送給他一個“你真無聊”的眼神,正打算回大廳,卻接到了聶染兮的電話。
第 二十四 章
24、
鈴聲一直在響,可聶染青一點兒也不想接起來。她在心裡從一默念到三十,結果電話還是在響。聶染青打心眼兒里佩服聶染兮的毅力,若是她早就掛斷了。她嘆口氣接起來,用十分懶洋洋的語調回過去:“聶染兮。”
聶染兮就比她乾脆利落得多:“我要跟你見一面。”
想見就見,許談第一次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後面好歹還帶了個“好吧”諮詢一下意見呢。聶染青冷冰冰地回:“我不想見你。”
“聶染青,你在害怕麼?”聶染兮說得冠冕堂皇極了,“不管怎麼樣,我們總歸是姐妹,對不對。”
“你從小到大可沒怎麼把我當你妹妹,不過這也沒關係,反正我也從沒把你當姐姐。”
“你爭來爭去,想要爭到什麼時候為止?”
聶染青差點又要挑起怒氣,深深呼吸後又勉強壓下:“聶染兮,話不是這樣講的。誰從小見到我的衣服更好看就撅嘴不吃飯?誰從小到大一直都試圖把所有的好東西都抓在手裡?這些話說出來多傷和氣,聶染兮,你過得快活還是墮落都跟我沒關係。爭到什麼時候為止?這話還是我說比較合適。”
“我懷孕了,”聶染兮忽然說,聲音溫柔又堅定,還帶著隱隱的喜悅,“我懷孕了,聶染青。”
“真的麼?恭喜,”聶染青當機一秒後醒悟過來,“什麼時候知道的?”
“今天去醫院檢查得知的。”
“然後你就來給我示威了是吧。”
“你早晚會知道,我想我還是告訴你一下比較好吧。”
聶染青說得輕聲慢氣:“那還真是謝謝你的體貼周到啊。”
那邊反倒輕輕笑起來:“聶染青,幾天不見,你沉穩了不少嘛,看來習進南教導得你不錯。不過,你以為陸沛說要離婚就離得成麼?我下個月就要回英國了,這一走還不知什麼時候再回來。你難道不想敘敘舊麼?我們每次談話都劍拔弩張,我希望這次能好好談談。明天下午六點,我在你學校前面的藍色咖啡店等著你,我相信你會來的。”
聶染兮行事從不拖泥帶水,說完就掛了電話。聶染青捏著手機,再也堅持不住,心中的恐懼感鋪天蓋地而來,她覺得有點暈眩,腿甚至微微發抖,她剛想扶著牆壁,忽然後面一隻手撐住了她。
聶染青扭頭一看,卻是楚塵,而且是一臉擔憂的神色:“你沒事吧?怎麼臉色這麼蒼白?剛剛是誰打了電話過來?怎麼了?”
聶染青搖搖頭,把胡思亂想暫時壓下,沖楚塵扯了扯嘴角:“謝謝你啊,我沒事,就是偶然低血糖。”
“那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我去找習進南來。”
“不必,”聶染青立刻拉住他,力氣大得讓楚塵差點摔倒,“我自己坐一會兒就行。”
楚塵看了看她,說:“那行,我先進去了,不舒服的話別逞能,記得找我或者是習進南。”
聶染青笑了一下:“楚塵,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能遊戲花叢片葉不沾身了。瞧你這話說得,還真是夠男子漢啊。”
楚塵乜她一眼:“我很難把你這話理解為誇獎我。”
聶染青閉上眼:“那就不是吧。”
楚塵進去後,聶染青輕輕倚著假山,而後慢慢低下去。她就像是吞下了半生不熟的米粒,翻來覆去就是難以下咽。盛夏的夜晚,大地餘熱仍舊烤得台階微微發燙,柱子也並不清涼。聶染青手裡的食物被楚塵以防止她不慎丟掉為由端走,聶染青緊緊抓著裙子下擺,原本平整的衣裙被她揉出好幾道皺褶。
其實她早該有這個心理準備,陸沛不是聖人,沒什麼義務一直守她到老。聶染青只是覺得鼻子發酸,這個事實來得太快,她還沒完全接受。
她在原來的時候,只要遇到不高興的事就會找陸沛撒氣。一周總有那麼一次,陸沛會在電話里陪著她聊到很晚。後來她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只要一看到鐘錶過了12點,就會道晚安。她在電話這邊,用最和緩的語氣,對自己心中的王子說:“晚安。”
而陸沛總是會比她語氣還和緩十倍,溫柔如同窗外月光灑滿她的心:“晚安。”
那時是真正的無憂無慮,她住在父母和陸沛築成的碉堡里,連不高興都是那麼雞毛蒜皮的小事。那時幸福觸手可及,她不需爭取,一切都擺在了面前。那時她比現在不知任性多少倍,因為她自持陸沛不會離開,幸福會永遠延續。
聶染兮粉碎了她以為永遠屹立不倒的支柱,於是所有的美好都成了故事,事實敲打著心房,每一下都讓人呼吸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