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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進南穿著一件米色的家居服站在門口,頭髮還微微濕著,眼角在走廊的柔和燈光下暈染開來,慵懶又隨意。他沐浴後的味道清晰得刺激著她的嗅覺,讓她有些暈眩。

    她定了定神,這才發現此刻他穿著的這件衣服還是在他們離婚之前她買給他的,這是習進南偏愛的品牌,款式也是他最鍾意的那種。當時是她和姚蜜一起逛商場,無意間瞥到這個牌子,忽然想起兩人香港逛街的時候,習進南在她的衣服上面砸了不少的銀子,於是她本著投桃報李的原則,便挑了一件認為最適合他的買了回來。

    只是她後來突然生了怯意,她難以想像出自己把衣袋遞給習進南的情景,她為此坐寢不安了一下午,終於改了主意——那件衣服被她默默地放在了他那一排排衣服的最角落裡,甚至直到離婚的時候她都沒有告訴習進南那件衣服是她買給他的。

    如今她有些發愣,她難以想像他是怎麼把它給翻出來的,這機率可真不算大。

    實在是很難得,可是現在看到,也確實又很尷尬。

    英俊又優雅的前夫穿著前妻買給他的家居服,站在前妻的酒店房間門口,更何況這衣服還是對方在離婚前偷偷買給他的,這種百年難遇的情況,誰敢說只是巧合?  

    巧合一般都難以讓人相信,更何況巧合的製造者還是習進南。聶染青就更加覺得這別有深意。

    不過聶染青還是很鎮定地問:“有什麼事麼?”

    “我有東西應該是落在你包里了。”

    “什麼東西?”

    他揚了揚手心裡黑屏的手機:“備用電池。我的手機沒電了。”

    聶染青把他讓進來,自己取了背包翻看,費了一番功夫才在褶皺中找到習進南要的東西。聶染青都不知為什麼他的電池會出現在她的背包里,可是看著習進南澄澈得過分的眼神,想問的話還是生生給咽了回去。

    接著就是進行一系列無聊又必須的流程:電池被聶染青遞過去,電池被習進南接過來,中間連肌膚接觸都沒有,電池的左右兩端分別連接著兩個人的兩個拇指。再接著就是習進南道謝,聶染青客套。再再接著習進南給手機換電池,聶染青沒有事情做,只好去給他倒了一杯水。

    聶染青看著習進南把電池換完後慢吞吞喝水的模樣就覺得無聊,可是她又不能打發他走,對方可是習進南,她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的機率都以慘敗而收場的強大對手。之所以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而不是一百,那是因為要保證數據的精確性。  

    總之聶染青在作總結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跟習進南玩心思她從來就沒贏過,連平手都算稀少。剛結婚的時候她尚想著到處搜刮法子以懲罰他那每天都心不在焉的態度,後來卻發現每次都是她自己吃虧,於是只好不甘願地收斂了爪牙,除了偶爾在嘴皮子上鬥鬥,其餘的戰鬥力她已經被他差不多給磨沒了。

    她這時再刻意去開電視機來活躍氣氛就有點晚了,於是聶染青又去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時間走得真是慢。習進南沒有要走的意思,聶染青不知他打的什麼算盤,也就不能輕舉妄動。可她對這種情況又十分不擅長調節,心裡焦急又憋悶。

    誰能告訴她這算個什麼狀況。明明下午的時候兩人還有笑有鬧,就連剛剛吃飯的時候氣氛也還算可以,現在卻沉默到幾乎壓抑,這是怎麼了?證明君子之交淡如水還是證明誰的定力長?

    不過不論證明哪個,都間接證明了他們現在真的是十分十分無聊。

    聶染青頭皮發緊地坐了五分鐘,忽然覺悟到面前的是習進南,他不是別的什麼陌生人,她不必這樣拘束地對待。這個男人曾經和她同床共枕了三年,對待這個人實在沒什麼應該為難的。她只要越過了心裡的一道坎,他就是一個陌生的熟人。

    習進南看起來也有些心不在焉,聶染青瞟過去一眼,並且嘗試著直視了他幾秒,習進南卻沒有抬頭。於是聶染青相信就算她不陪著他,習進南也照樣能浸yín在自己的心思里自娛自樂。  

    於是聶染青真的就去了露台,坐在那裡眯起眼看夜空,以及偶爾被風吹動的擋住月光的雲。

    想不到習進南也跟著走了過來,並且很自然地在她旁邊的一張躺椅上坐下。聶染青的手裡還捏著一本雜誌,是她順手從家裡取來打算解悶的,進了套房後就一直放在這裡沒怎麼翻看,現在聶染青卻是很努力地以著小學生識字的執著來讀每一篇文章。

    習進南不動聲色,束著手看了她一眼,卻讓聶染青本就敏銳的感官打了個激靈,她反射性地看回去,卻是他正面無表情地看著夜空。

    再這樣沉默下去她就快受不了了,她可沒有習進南那麼好的耐心。聶染青在心裡默默地喊,拜託老天,趕緊地,麻利地,讓習進南立刻就開口吧。

    上天偶爾還是很仁慈的,儘管可能性很小,可有的人還是會被獎勵砸到,比如無比幸運的聶染青。習進南真就在她爆發的前一刻開了口:“我們今天似乎沒有拍照片。”

    這和她剛剛假想的故事情節不一樣,她以為他會提一下過去,或者是別人,或者客套地問著兩人的近況。

    聶染青愣了一下,接著是笑容:“啊,真的是這樣。”  

    不過她和習進南倒都不是喜歡拍照的主兒。她曾經指著一張雜誌上他的一張十分好看的照片給他看,上面他穿著妥帖的西裝,一雙眼像是攝人心魄,不怒而威,氣度不凡。當時她誇獎他就算不笑也十分的養眼,結果習進南很認真地告訴她,照片裡他沒笑容實在不是出自刻意,而是他對著鏡頭完全笑不出來。

    聶染青當時還沒有在習進南面前收斂毒舌的本性,聽到這裡不忘取笑他:“難道是因為你緊張?你也有緊張的時候?”

    習進南懶懶地看著她:“你不覺得對著一個沒生命的東西笑很傻麼。”

    “……”聶染青無語,但是又不得不同意,他確實說出了她的心裡話,於是點點頭,“那倒是。”

    說來這也算是他們性格裡面難得的相同點,當時很是讓聶染青回味了半天,後來慢慢淡忘,想不到現在又偶然想了起來。

    聶染青從回憶里跳出來,有些後悔自己剛剛說的話。那可是好不容易才挑起的話題,明明有機會深入發掘一下的,比如那隻好明天去祠廟的時候多拍幾張彌補了,比如今天玩得很高興了,沒拍照也沒什麼遺憾,只好心情好就可以了。好像無論挑這裡面的哪一句,效果都要比“啊,真的是這樣”這一句來得好。  

    她自欺欺人地想,都怪習進南離得她太近,她都沒能好好思考。

    陌生的熟人之間可真不容易溝通,話題講得太疏離不好,講得太熱絡也不好,談天氣顯得假,談未來顯得空,聶染青在腦中搜索了好半天,還是不知怎麼引起話題,而習進南也不再答話,她只好捏著無聊的雜誌繼續無聊。

    她盯著標題看了好半天,明顯是在發呆。習進南微微笑了出來,手忽然伸過來將她的雜誌抽走,然後他隨意地翻了翻,在一篇折了頁腳的文章處停下來,剛剛掃了一眼,就被聶染青眼疾手快地搶了過去。

    聶染青表情不定,眼神不停閃爍,習進南卻笑得十分狡猾,話里是十足的調侃:“唔?好老婆的標準?”

    真該死,還是被他看到了。

    他那表情就像是得到了什麼十分有用的信息,十成十的滿意,簡直讓聶染青咬牙切齒。不過她發誓,她把頁腳折在這裡的時候,絕對沒有懷著什麼成為好老婆的遠大志向。她單純就為了提高自身修養,老婆也是女人啊,好老婆的標準有時也可以參考為好女人的標準,況且她真的在裡面淘出了好幾句啟發心靈的話,她懷的心思單純得不能再單純,可為什麼從習進南嘴裡念出來,就這麼能讓人浮想聯翩??  

    聶染青真想說“不是你想的那樣”,可轉念一想,電視劇里女主角這麼說的時候,男主角通常還會來一句“我想的哪樣”。

    聶染青覺得頭大,連他的目光她都不想迎上去。她把雜誌攤開放在臉上,聲音悶悶地傳出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不要拿‘我想的哪樣’來堵我,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把,我管不著,解釋只會越描越黑,反正我是清白的。”

    “我沒有說你不清白。”

    “那就最好了。”

    在這種很安靜的環境下,聶染青閉著眼,神經變得格外敏感,習進南的每一分動作都被她放大了好幾倍來感受,她能感覺到他離她更近了一些,周遭被他的氣息包圍,很清慡很淡然,卻又難以忽略,就如同他這個人,不鋒芒不凌厲,甚至嘴角會攜著淺淡的笑意,卻依舊會讓人敬畏。

    她覺得有些呼吸困難。習進南並沒有大動作,可是她卻有種很奇特的預感,她覺得接下來發生的事可能不會太讓人愉快。可是她看不到他的目光,也就不敢亂動。只期待他能儘快找個話題打破沉默,順道把這種憋悶的氣息拂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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