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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搖頭晃腦說了一堆,簡直就像是在說繞口令。不過姚蜜的話一般都有段落大意,而且是開頭第一句,所以聶染青只聽了第一句,其他的就權當是耳邊在放鞭炮。

    聶染青繼續低下頭吃飯,她剛剛已經掉下來無數次的頭髮這時又不怕死地掉了下來,聶染青本來就氣悶,這下更是不耐煩,盯著那綹頭髮簡直要冒出火來,咬牙切齒地發誓,它要是再掉下來,她就立刻用指甲刀剪掉。

    習進南的動作卻停了下來,看著她憤恨的表情,忽然笑了一聲,手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探了過來,毫無預警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十分熟悉而微涼的感覺,聶染青心神一恍惚,抬眼,他已經恢復了漫不經心的模樣,聲音清冽而低回:“拿別人的錯折騰自己,是件很不划算的事。”

    聶染青的手一頓,接著若無其事地吃東西,只是嚼得有些食不知味。她都不知要怎麼接他的話,一時間沒了聲音,半晌才低低地回答:“我知道,爸爸原來教過我。”

    很多事,想忘記,卻被時時提醒,想知道,卻被刻意掩飾。人生虛虛實實,一道暗門一道明門,總是在裡面繞不通透,她一個俗人,此刻卻才真正體會到自己是個俗人。

    聶染青亂得像團麻,就算再怎麼努力掩飾,還是逃不過習進南銳利的眼。她甚至不敢看他,她只要對望過去,就會被猜中心思,而在過去三年裡這種情形已經發生了不下數十次。  

    沒有人希望自己是透明的,可是她在習進南面前偏偏無所遁形。她甚至有些不知所措,這種陌生的感覺緊緊包圍著她,聶染青無所適從。

    她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努力鎮定,但是天知道這種鎮定還能維持多久。姚蜜曾經一針見血地指出,聶染青你就是人前淑女,人後惡女,做不得虧心人,干不來缺德事,你這輩子註定是做受的命。每次想起這段話,聶染青就會產生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姚蜜說得不錯,她只懂防禦,不懂進攻,卻又連防禦都做得不夠完美。擱遊戲裡她就是天生被宰的命,擱職場裡她永遠也做不成老闆。她若是貓科動物絕對是圈養的,若是食糙動物也絕對是勉強及格。一切從開始就被算計,她卻在開始就註定了失敗。

    聶染青咬著筷子,覺得此刻心尖的感覺堪比舌尖,生疼,卻又麻木。

    習進南看著她,漆黑的眸子微微閃了閃,終於還是回答:“我的初戀是在初中。”

    聶染青回神,反應過來,笑弧擴大了一些:“初一?初二?還是初三?”

    習進南看了她一眼,笑了一下,手忽然再度伸過來,這次卻是將她嘴角的漬跡颳了去。

    他收回手,取過紙巾擦乾淨,聲音不緊不慢:“我不告訴你。”  

    她的嘴角似乎還停留有他指末的溫度,微涼得如同甘洌的冰泉。習進南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明明手掌很瘦,卻很有力。他捉住她手腕的時候,她根本無法逃脫。他和聶染兮似乎有些相像,只要他想,就沒有做不到。聶染青再次微微失神,面前的這個人,她似乎從來不曾熟悉過,而他卻已經做了她三年的丈夫。

    她從自己亂得不成樣子的思緒中□,覺得有些尷尬。習進南說的話她甚至都沒有在意,她只記得他剛剛的那個動作。這個動作很罕見,甚至在聶染青的記憶里算是頭一遭。她眼神四處游移,匆忙間甚至都不知自己做了什麼——她叫來服務生,打算要一瓶白酒。

    習進南的臉色稍稍沉了下來,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到他淡淡地開口:“不准喝。”

    他明明眉目沉穩,卻又不容妥協。這似乎就是他平時的模樣,淡然的,清冷的,雲淡風輕的,氣定神閒的,隨意而懶散的。他的話卻又是絕對的,一個“准”與“不准”,似乎都是由他說了算。

    可是以這種語氣讓聶染青服從簡直不可能,她背對著服務生,撇撇嘴,和他對著唇語:“真小氣。”  

    習進南的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反對卻依舊是反對,並且立刻見到成效,服務生望風使舵,笑著稍稍致意便離開,她的白酒連個影兒都沒見。

    聶染青恨恨,把一根炸得蘇脆的辣椒夾到盤子裡,她把它想像成某人,拿著筷子使勁地戳。

    習進南一眼望穿,簡直啼笑皆非,想了想,還是解釋:“你已經吃了不少辣了,再喝白酒胃會受不了。”

    聶染青“哼”了一聲,突然問:“你打過架麼。”

    習進南這次回答得倒是乾脆,很快就點了頭,甚至自己供出了事件發生時間:“初二的時候有一次甚至掛了彩。”

    聶染青可一點兒都不同情。她覺得自己在這方面倒是十分成熟,並且是早熟。她自小就覺得這種打架甚至是群架不但不能解決任何問題,還會像滾雪球一樣把麻煩越滾越大。不過她不贊同是一回事,看別人打架覺得過癮又是另外一回事。

    尤其是初高中男生,一旦打架便非要爭個輸贏,找個隱蔽角落打得死去活來,偏偏還不得不想著回家如何交代。聶染青覺得他們實在是幼稚得可愛。

    但是話說回來,像習進南這種悶騷到骨子裡的人,竟然會打架,還會打出傷,簡直是一件不可想像的事。雖然她一反常人地覺得沒打過架的男生不是好男生,但是習進南若是沒打過架,她倒依舊覺得他是好男生。  

    她還是把內心的想法說了出來:“我難以想像你打架會是什麼樣子。”

    習進南言簡意賅,似乎是想儘快結束這個話題,只是含糊帶了過去:“那個時候年輕氣盛。”

    聶染青把戳碎的辣椒咽下去,懶洋洋地看著他,對這個答案明顯是不滿意:“為情而斗?”

    習進南猶豫了一下,還是點頭。

    聶染青終於笑出聲來:“原來你也有過這樣的青蔥歲月啊。你怎麼打?拳打腳踢?我還以為你不會這樣幼稚呢,我從小到大最喜歡看男生打架,尤其是那種為情決鬥,雖然幼稚吧,但是又懷著那麼一種崇拜的心理,是不是覺得矛盾?不過印象深刻的倒是沒留下幾個,就像是看泡沫劇,看完就完了,印象最深的只有一個,當時陸……”她說到這兒突然猛地停了下來,笑容亦是在臉上迅速褪去。

    一下子就寂靜無聲。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聶染青無法收回,甚至都不知該如何轉移話題。她抿著唇看著對面,習進南的動作未曾停頓,只是慢慢喝下一口湯,不知是因為太辣還是什麼,他微微蹙著眉,接著擦了擦嘴角,然後才抬眼看她,冠玉的面容,只有一雙狹長漆黑的眸子最是攝人心魄。  

    他說:“我小時候練過武術。”

    “噢。”聶染青半晌才接過他的話,低下頭去吃東西,極辣的味道,卻勾不起半點胃口。

    等到他們出了店上了車,聶染青的胃更加難受。正所謂自作孽不可活就是她現在這個樣子,簡直連抱怨都不得不打碎了往肚裡咽。她真心實意地打算自虐一把,等到真的被虐到了,又覺得十分不值得。若是讓姚蜜看見,一定會送給她一句話:你有這個閒情逸緻還不如去睡覺,好歹還能為第二天準備精神。

    習進南問她:“還想去哪裡?”

    聶染青搖搖頭,她現在只想變出胃藥立刻吞下去。

    習進南瞥到她捂住胃部的手,掀了掀嘴角,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他們半夜才到家,中途聶染青胃疼得要命,冷汗都快要流下來,習進南嘆了口氣,還是下了車去給她買藥。回來後,聶染青喝下一口水,看著習進南掌心裡白色的小藥片,皺著眉接過來吞了下去,笑容蒼白,半靠著椅背慢慢休息,不過吃藥不忘買藥人,聶染青還是說了聲“謝謝”。

    習進南依舊是瞥了她一眼,依舊是掀了掀嘴角,最終依舊還是什麼都沒說。  

    聶染青第二天起床去洗漱的時候,皺著眉看著脖子上深深淺淺的吻痕。她的皮膚白皙,並且薄而敏感。習進南明明知道,昨晚還以著近乎啃咬的力度折騰她,聶染青對著鏡子咬牙切齒,她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故意的。

    昨晚在床上,習進南捏著她的下巴,良久都沒有動作。這個動作讓聶染青感到十分彆扭,她微微偏頭,他卻忽然低低笑了起來,笑聲在黑暗中似乎產生了一種魔力,低啞的嗓音透著蠱惑,聶染青覺得自己幾乎就要陷落進去。

    他的力道十分大,聶染青剛剛還感激他買藥的體貼行為,此刻卻只想狠狠掐著他的腰際表示抗議。他惘顧她對於他來說微不足道的反抗,並且壞心眼兒地吮著她的脖子。聶染青感到刺痛,倒吸了一口氣,她的聲音誇張,力求讓他聽到。可是似乎並沒有收到效果,他一點道理都不肯講,手兀自撫上她光裸的背,接著一點點向下,引起她一波波的戰慄。他的嘴唇熨帖著她的皮膚,兩人的呼吸都漸漸變沉,緊密相貼的身軀,屋內自始至終都沒有開燈,聶染青只能看到他的眼睛黑得如同化不開的墨,仿佛能看透一切,又仿佛能吸納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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