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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沛嘆息一聲:“我就知道會這樣。當時爸媽本來是希望我和你一起,可是後來聶染兮作出那些事,人命都差點鬧出來。爸媽不想欠人情,更不想欠人命,我……”
聶染青忽然笑意粲然:“是麼?你們是不是覺得,假如當時聶染兮最後死了,那你還能博得原諒,可以繼續你本來的打算?就算假如當時聶染兮好了,那麼你的任務也就算完成了,然後你就能順理成章地離婚,這樣既能滿足雙方父母的心情,尤其是我媽,還似乎能挽回所有的錯?”
“不是這樣,我後悔了,我答應以後就後悔了。”陸沛緊緊鎖著眉頭,“聶染兮先是得了重病,接著就是跳樓,假如這樣就算了,反正這種事在報紙上也看到過,沒什麼不可接受的。可是第二天爸媽就告訴我,公司順利度過難關了,聶染兮拿父母壓我,你媽媽又那樣說,我當時確實是不知要怎麼辦。但是你說的那些都是爸媽所想的,我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
聶染青笑:“聶染兮說得了重病你們就這麼相信?她得了什麼病就能逼出結婚這把籌碼?還能去英國?”
陸沛慢慢地組織語言:“這都是她一手安排好的。去英國不是為了治病,而是為了隱瞞。她有個同學,從高中一路追到大學,是那家醫院院長的兒子,從聶染兮生病住院到出院再到去英國,都有他插手。後來去英國,不光是因為想離開,還因為那個同學去了英國,他能幫她隱瞞真相,包括拿藥和換藥,以及按時去體檢。”
聶染青又笑了一下:“果然夠複雜,那她這次去英國呢,又是為了什麼?”
陸沛沉默了一下,還是回答:“去找那個人。”
聶染青笑得更歡:“原來是這樣。她把所有都部署好,三年的時間不算長,她把所有人折騰一遍後,然後就這麼走了?你不覺得她是個瘋子嗎?”
她盯著陸沛,陸沛卻是無言以對。
最後到底還是陸沛打破沉默:“其實我沒想瞞著你,當時和你分手,後來你找不到我,是因為我不知見到你以後該怎麼辦。”
“你當時在醫院陪著聶染兮?”
“不,她當時已經回家了,只是在休養。我當時,”他再次苦笑了一下,“一直是連著一周發燒,前兩天是我自己走不了路,後來是她來醫院了,所以……”他不再說下去,轉移了話題,“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錯,我得了報應,就是這樣。”
他接著說:“和她結婚,你沒在,其實連儀式都是急匆匆的,雖然你們在籌辦婚禮的時候我們也在籌辦,可是除了婚紗戒指,別的一切從簡。我一直以為你會原諒,我從沒想過你會賭氣結婚,這麼快,看,報應就是這麼快。你媽壓著我媽,我媽又給我做工作,我答應得那麼快,我從來沒這麼後悔過,簡直是悔到腸子青。我沒想到聶染兮會把我答應的話錄下來,我也沒想過自己能陷入百口莫辯的境地。你大概從沒注意過,我無名指上從來沒戴過戒指。我那次冒雨去找你,是被聶染兮的話……逼瘋了,我只不過是想看看你,可是我後來才醒悟你和習進南已經結婚了,再怎麼樣都是白搭。”
“我知道得太晚了,什麼都追不上了。”陸沛輕輕地說,手指微微動了動,終究忍住,“下周我就也會離開了,其實今天就算沒遇到你,我也會設法給你作個交代。”
陸沛嘆息一聲,慢慢地說:“假如什麼都沒發生,那該多好。”
果然還是離不了最狗血的話,果然又是回到了假如怎麼樣,聶染青扯扯嘴角,看,言情小說果然還是源於生活的。
假如多美好,現實多殘酷。
其實聶染青還有很多沒問,比如你和聶染兮結婚以後,過得好不好;比如三年前,你有沒有想過現在會這麼後悔;比如你對聶染兮恨不恨……不過這些問題都沒什麼用了,結局都定了,過程再怎麼樣也都變得蒼白。
她只是緩緩地說:“我沒什麼好原諒你的,你根本沒有錯,也不該遭到報應。”
他們聊的時間不長,陸沛很快就接到電話,先行離去。臨走前他的腳步有些遲疑,走了幾步還是停下,轉身,看了她一眼,喉嚨動了動,最終卻只說了四個字:“我先走了。”
聶染青覺得自己一定笑得非常僵硬,雖然她努力作出標準的微笑:“嗯。”
她自己在必勝客待了不短的時間,直到外面染了輕微的霧色,街燈漸次亮起,進來的客人也開始多起來。期間她突然想給習進南打個電話,想了想又作罷。她依舊沒有在他工作時間打擾他的習慣,而且似乎一次都沒有。況且,假如電話真的通了,該說什麼?說你今晚還回來吃飯麼還是說你今晚還回來睡覺麼?無論什麼說辭都怎麼想怎麼詭異。
這裡就她孤身一人,她放鬆了姿勢坐著,忽然發覺自己好像知道了為什麼習進南喜歡面無表情,原來這樣很省力氣,比笑和哭都省事,而且還會給人威懾感,簡直是一舉兩得。
就這樣,她就再次想到了習進南。嘆了口氣,聶染青撐著下巴看外面行人匆匆,覺得是時候回去了,一抬眼,卻看到了楚塵。
聶染青有陣子沒見到他了,這廝髮型著裝女伴都變了,但是那副吊兒郎當的神態卻沒變,一頭黃色的頭髮依舊是格外打眼,聶染青幾乎一瞬間就注意到了他。
楚塵也是見到了她,嘴角忽然挑起一絲明辨不清的笑意,微微低頭朝著臂彎里嬌小可人的美女說了幾句話,接著就向這邊走了過來。
他走的步子十分穩,手擺的幅度都恰到好處,這走路的架勢甚至沖淡了他輕浮的感覺,倒像是來興師問罪。
聶染青很少見到他這副模樣,不禁笑了起來。
他在原來陸沛的位置坐下來,眼睛微眯,勾起的笑又是心不在焉,甚至帶了調侃:“看起來興致很好啊。”
聶染青揚起下巴,看了遠處的美女一眼,收回視線沖他示意:“不比你好。”
楚塵倒是笑了起來,桃花眼一掃,讓聶染青立刻想起了開著屏耀武揚威的孔雀。他單手撫著脖子,慢悠悠地說:“不回家麼?習進南呢?”
他明明漫不經心,給她的感覺卻越來越像是興師問罪,聶染青微微皺了眉,接著回給他一個笑容:“正打算回去,結果看到你了。”
楚塵再次笑了起來,雖然聶染青根本沒覺得有什麼好笑的。他那一頭跟著微微搖動黃色的頭髮實在不招人待見,至少不招聶染青待見,於是她冷眼看著他,面無表情。
楚塵卻又似乎不是傻笑,他那笑容里蘊含的東西很多,只是她看不懂而已。聶染青微微沉了嘴角,她跟習進南結婚三年,好歹把威懾學了個皮毛,雖然不如習進南那般精湛,唬唬楚塵倒還挺管用的。
楚塵果然慢慢收斂了笑,目光卻是莫測:“昨晚習進南半夜找到我,什麼都沒說,就光自殺來著。”
聶染青擰了眉毛看他。
楚塵一副得瑟樣兒,刻意拉長聲音,“喝酒抽菸無惡不作,不是自殺是什麼。”看到聶染青皺眉,像是稍稍滿意,接著他忽然隔著桌子湊近她,低聲說,“其實我覺得,守株待兔的話,就算兔子逮不到,兔毛總該撈到幾根,對吧?”
聶染青笑吟吟地:“楚先生,您沒病吧。”
楚塵坐直了身體,笑:“我沒病,我就是怕你跟你家那位會憋出病來。”
第 三十三 章
33、
楚塵的那副笑容討打得很,實在是有愧於那一身悠閒倜儻的行頭。聶染青眯著眼瞧他,還是笑盈盈地:“其實我倒是覺得,拈花惹糙的話,就算刺扎不到,褲子總該弄髒幾分,對吧?”
楚塵依舊笑得欠抽,一隻手在桌子上輕輕敲著,半側著身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不像是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倒像是曹雪芹筆下的那位紈絝賈二爺。
聶染青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麻煩您趕緊把那眼神收起來吧,簡直就像是抽了筋。”
楚塵卻笑得更厲害,只是稍稍坐端正了些,眼裡卻分明有著戲謔:“其實我還覺得,習進南那種人,別看他平時優雅又從容,裝模作樣起來誰都不敢惹,其實那是因為他把不優雅不從容的一面藏了起來。不過如果是我,大概就算是藏,也會隔幾天就拿出來曬曬。但是換成了習進南呢,那可就說不定了。他指不定一輩子都把話藏心裡,發霉了都不一定能拿出來。不過,要是真發霉了,估計就更不拿出來了。”
楚塵說到這裡的時候斷了一下,聶染青雖然聽得心不在焉,倒也聽出幾分道理,正想表示同意,就聽到楚塵得意地說:“這可是我研究了很久才得出的結論,我很聰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