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習進南正靠在床沿漫不經心地翻著她小時候的相冊,看到她沒精打采的模樣笑了出來:“累了?”
聶染青趴在床上,頭髮完全散開,毫無形象:“沒有,不願意讓媽訓話,裝困回來了。”
習進南微微一笑:“你媽有那麼可怕麼,連聊天都被你說成是訓話。”
“那哪叫聊天啊,簡直就是大眼瞪小眼,我走的時候我媽那眼神,看我就像是看叛逃的同黨。最近天干地燥,她火氣比較旺,我在那裡就是柴油,要是真灑了我爸估計今晚都別睡覺了。”
她拉開薄被鑽進去,習進南也跟著躺下來,拍拍她的肩膀說:“我剛剛看你柜子里的照片了,有一張很可愛,就是你拖著玩具象的那個。”
“真是謝謝你啊,你還是第一個說我小時候可愛的,其實你說我又丑又胖沒關係的,我不會介意,因為事實就是那樣的。”
“這麼低估自己?想不到你小時候笑起來也挺狡猾,兩眼一眯,就像只小狐狸。”
“我沒低估自己。你那是因為沒看到我姐的照片,你要是看到我小時候不笑的模樣,你肯定不會娶我。”
他從後面抱住她,熟悉的氣息圍繞上來,聶染青閉上眼,聽到他輕笑:“我是以貌取人的人麼。”
“……習進南,這不是重點好吧。”
“那什麼是重點?”
聶染青隨口說:“比如你繼續安慰我啊,說我小時候真的很可愛,就算你看到我小時候的模樣,你也照樣會娶我。”
他的聲音好像很愉悅:“其實,我剛剛想說的是,你傻傻的樣子很可愛。”
“……”
習進南坦陳,他對她去酒吧那次的印象確實不怎麼好。聶染青問,你是不是覺得女孩子不應該去酒吧?
他笑笑,說,去酒吧不是男士的專利,女孩子當然也可以去。但是像你這樣第一次去就喝那麼多酒,還衝著別人發飆,還真是……呃,勇敢。
其實就算他不說,聶染青自己也有點兒汗顏。
聶染青第一次去酒吧,只有她自己,連姚蜜都沒有叫。那是她和陸沛分手的第二天晚上,當時只想一醉方休,雖然她原來還沒醉過,甚至連白酒都沒沾過。當時的情景狗血又雷人,警察叔叔說不準女子單身去不安全的場合果然很真理,雖然真理一般都是廢話。聶染青的酒還沒有喝到一半就有人搭訕,而且搭訕方式傳統得讓人想笑:“小姐,大晚上一個人買醉,一定很寂寞吧?”
那個人給人的印象真是不怎麼樣,滿身煙味,滿嘴酒味,滿肚子肥肉,聶染青乜了他一眼,繼續喝酒。
結果那人沒有走,而是在她旁邊坐下來,看著她喝。
他不知道,他這叫火上澆油。聶染青狠狠瞪他一眼,那眼神要多輕蔑有多輕蔑,接著她把酒杯重重地撂在桌上就走。他卻不知死活地跟上來,還指著不遠處一個身材窈窕衣著暴露的女子說:“你看那邊那個女的,人家腿多細啊!”
聶染青斜睨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內心反感到極致,於是停住腳步,借著酒勁,一手叉腰,另一隻手很沒有禮貌地指著他的鼻子尖,輕聲慢氣地說:“就你這歪瓜裂棗矮個子,還看人家腿?”
第 六 章
6、
聶染青的特長之一就是說話刻薄,如果她想,就絕對能刺激人到發瘋。那人果然立刻火大:“你丫的我他媽的再給我說一遍!我X!”
如果聶染青再彪悍一點,大概就會說:“我丫的是你媽,那我豈不是你奶奶?”可是她沒說出口,這話她只腹誹過,從來沒讓這詞溜到嘴邊過。聶染青扭頭,假裝沒聽見,提著包就走。
誰知那人卻不依不饒了,擋在她面前,仰著雙層的下巴看著她,聶染青踩著高跟鞋昏昏沉沉地想,他個子實在是名副其實的矮,她都可以看到他光禿禿的頭頂了。聶染青不理他,繞過他繼續走。
一個男子在眾目睽睽之下因為一個女子失了面子,惱羞成怒是可以預料的。於是聶染青毫不意外地看到他再次繞到她面前。
她繞過他,他再繞過她,她再繞過他,他再繞過來,喝過酒的聶染青有點頭昏地想,這簡直就像是演繹現場版的跳棋。
矮個子終於沉不住氣了,拿著個酒瓶衝著她的頭就要砸過來。
什麼叫英雄救美,什麼叫機緣巧合,什麼叫正義壓倒邪惡,下一刻所發生的事把這些詞彙全占了。
那矮個子的手遲遲落不下來,聶染青抬頭,發現習進南的手正牢牢攥住他的手腕,他帶著淺淺的笑意,面容卻還是顯得清冷:“這樣好的一瓶紅酒,就這麼灑了不大好吧?”
聶染青承認,她當時有點回不過神來。英雄救美——雖然她不認為自己美,尤其是和聶染兮站在一起的時候——這種段子雖然她一直渴望有日能發生在她身上,可是當它真的發生的時候,聶染青又是萬分的不相信。
再後來,聶染青順利地出了酒吧,在習進南的攙扶之下。
習進南是她除了父親和陸沛之外,第一次這麼近地接觸一個成熟男士。
或者也可以稱為紳士,雖然聶染青當時的表現也很難讓人想入非非。
聶染青到現在還記著,習進南攙扶著她上車的時候,她不小心近距離撲進他懷裡的那一刻,她聞到的那種淡淡的清慡的香水味道。
那也是她那天晚上最後能記起來的的東西。
再清醒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聶染青在習進南單身公寓柔軟的大床上醒來,旁邊沒人,她的衣服依舊整齊。
這個時候,對於一向膽小的聶染青來說,長舒一口氣是可以理解的。
雖然那天晚上對於聶染青來說是一片空白,可是婚後習進南還是很“好心”地告訴她,當時她的表現絕對稱得上驚世駭俗。他說,我還從來沒見過一個女子酒品能這麼差的。我問你你家在哪裡,你告訴我打死你都不回家。後來我帶你去酒店,結果你在半清醒半糊塗的情況下又說那家酒店跟你有仇,然後我帶著你回我那兒,好不容易把你攙進臥室,你還抱著我的胳膊不放手,還在床上又蹦又跳,然後摸著床頭的花紋說要畫下來……聶染青冷靜地打斷他,你見過幾個女子喝醉過?
他想了想,就你一個。
聶染青懶懶地回他,這不就得了。
第二天早晨醒來的時候,習進南已經不在身邊,聶染青揉著眼看著窗外的石榴樹,有那麼一剎那的恍惚。洗漱完她去客廳的時候,正碰上晨練回來的父親,以及習進南。
習進南穿著深色的運動衣,眉目清朗,臉上掛著淡淡而恭敬的微笑。聶父顯然心情不錯,看到聶染青站在那裡不動,沖她笑著招手:“染青,又睡懶覺了?”
聶染青過去挽住父親的胳膊,笑吟吟的:“難得我回家,想多睡一會兒嘛。”
聶父呵呵笑:“嗯,準備吃早飯吧,你姐今天起得很早,說要露一手黑米什錦粥。”
黑米什錦粥,那是陸沛最喜歡的。聶染青點點頭,還是微笑:“好。”
習進南和聶染青有一樣的習慣,早晨都喜歡賴床。結婚初期,她對他的這個習慣非常驚奇,習進南卻一臉平常地說,這有什麼,我也是個人好吧,我也會累好吧。
聶染青被他忽悠地點頭稱是。
所以他今天的行為這讓聶染青大為驚訝。他雷打不動的習慣總是只能讓別人遷就,這次竟然肯主動陪著父親去晨練。進了臥室,聶染青睨著習進南說:“起這麼早去晨練?真不是你的風格。”
他瞥了她一眼,也不說話,自顧自地去換衣服,聶染青不死心地跟上來,說:“習進南,你今天早上一定有目的,爸爸去晨練,你竟然會跟著去,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孝順,我不相信。”
習進南哼笑:“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唯利是圖?”
聶染青說:“不是唯利是圖,是你一向喜歡賺點兒附加值。瞧瞧,你連運動衣都拿回家來了,肯定是早就預謀好的。”
聶染青堵在換衣間門口不肯出去,習進南看了她一眼,忽然曖昧一笑:“一起換?”
聶染青面色一紅,勉強鎮定地哼了一聲:“別試圖轉移話題。”
習進南又是一笑,不緊不慢地拉下外套的拉鏈,挺拔的身板,光滑的胸膛,聶染青覺得自己的脖子已經一寸寸地開始變紅,但是她的眼又不自覺在習進南上身游移。
啊呸,色女。聶染青總算清醒過來,習進南看了看她,再是一笑,接著手扶上腰間的帶子,做出要解開的姿勢,聶染青尖叫一聲,立刻自覺地把自己關在門外。
她咬牙切齒地聽到習進南愉悅的笑聲隔著門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