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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對面有淬了冰的眼光朝她直直射了過來,習進南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吃飯的動作也慢了下來,明顯是不悅的信號。
如果把這眼神整理成文字的話,那習進南的意思就是“你得罪我了”。聶染青在心裡暗暗地嘆氣,她今晚真不知怎麼收場了,偏偏姚蜜還在繼續說著:“十五分鐘以內我到你那,我先掛了啊。”
“……”姚蜜掛得太快了,聶染青甚至還沒來得及開口。
姚蜜,你頭一次這麼不善解人意。
聶染青自己預先想像了一下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場景。現在已經將近九點,若是姚蜜來的時候看到習進南在她這裡,還不知會有什麼表情,說不定她到時候還得被迫背上“隱瞞不報”的黑鍋也說不定。
她今天真不知觸了哪位過路神仙的霉頭,從進了家門到現在遇到的就沒一件好事。
不過看在這一桌豐盛晚餐的份上,聶染青也不敢把習進南就這麼給“請”出去。真是吃人嘴短啊,如果姚蜜的電話打來得再早一點,早到她把手指割傷的前一刻,那就容易解決了。
她正猶豫著等下怎麼跟姚蜜解釋,習進南卻慢悠悠地開了口:“你是在想怎麼把我趕出去麼?”
她若是答“是”,那後果不言而喻。可她若是答“不是”,在這已晚的天色里,又容易讓人聯想翩翩。
他可真會給她出難題。聶染青恨恨地瞪著他,突然展開了笑顏:“其實我是在想,等下見到姚蜜,你打算怎麼跟她解釋。”
“難道不是你解釋麼?”
“如果我解釋的話,我只會告訴蜜子在我暗示你該離開的時候,你是自己沒眼力堅持要呆在這兒的。這樣的解釋會讓你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大打折扣,你肯定不會樂意吧,所以還是要你自己解釋。”
豈料習進南竟然微微一笑,清涼嗓音如同泉水一般:“我很樂意。”
“……”
聶染青沒想到問題會解決得這麼順利,她也沒想到姚蜜竟然會這麼鎮定。當習進南站在聶染青身後沖她微笑點頭示意的時候,姚蜜在一閃而逝的驚訝後,竟然很快就恢復了往常的神色,然後她那隻正要踏進門內的腳很快就收了回去。
姚蜜側著身子避過聶染青看向習進南,衝著美男打了個招呼,笑容十分得體,得體得簡直不像她自己:“你好啊。”
你好個鬼,真是見色忘義。聶染青立刻怒目相向。
姚蜜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怎麼不早說有人在呢,我先回去了,我的事不急,改天再聊好了。”
不急她個大頭鬼,好像剛剛電話里那個大吼大叫氣急攻心的人不是她一樣。
偏偏這個時候習進南走了過來,在聶染青還未掙扎之前很自然地摟過了她的腰,然後很自然地對姚蜜說:“不再進來坐坐了麼?”
自然得就仿佛這裡是他家一樣,聶染青渾身僵硬,並且是越著急越解釋不清,此刻簡直是百口莫辯。
姚蜜連連擺手,一臉瞭然神色,笑容愈發燦爛:“我想起來我還有點東西要回去上網查查,改天好了。就這樣,我先走了啊。”
於是聶染青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姚蜜沿著原路返回,並且她在走了五步之後,還回頭衝著他們笑了一下:“晚安。”
聶染青怎麼看怎麼覺得她那表情像是不懷好意。
各個都是演戲高手,連她這個真觀眾都被硬拉進來客串了一把,聶染青簡直欲哭無淚了。
姚蜜徹底從視線消失後,聶染青看著虛虛環在她腰間的那隻手,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說:“習進南。”
“嗯?”
她用食指和中指把那隻手夾起來,拎到半空,停留了一會兒,接著突然放開,看著它突然落下去。然後聶染青不再理他,直接繞過去坐到了沙發上。
第 四十五 章
45、
她抱著雙臂看著他,她本來是顧及到他的好修養好風致以及好手藝才不好意思惡婆婆般催促他離開,但是現在看來,既然他先陷她於不義,那也休怪她不客氣:“都快十點了,你是不是要考慮一下回家了?”
“你的眼已經和姚蜜一樣近視了麼?這明明是九點一刻,你是怎麼四捨五入到十點的?”
“……”原來習進南一旦肯開口,嘴巴毒得也不輸她。聶染青咬牙,“九點和十點不都一樣麼?反正你都是要離開的。”
習進南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兩人面對面坐著,他的目光深深淺淺,似乎有什麼一閃而逝,但是又迅速恢復鎮定,只是笑了一下:“染青,我們談談。”
又是這種姿態,看起來慵懶而又漫不經心,卻又是話里藏話,氣定神閒間就能把她繞進去。而且根據聶染青以往的經驗,這種談話一般沒什麼好作用,往往談完之後就會覺得心情鬱悶氣氛壓抑,並且它還會把事情推向更壞的軌道,人仰馬翻都有可能。
聶染青這次學乖了,打定了主意不跟他進行這種勞心勞力的對話,她靠著牆壁看著他:“我不跟你談。跟你搞這種談話就跟念經打坐似的,磨礪我心神,我今晚還想好好睡一覺呢。你不就是覺得太晚了打算明天再走麼,隨便你。要想找張床還不容易。”
她故意把“覺得太晚了”這幾個字說得十分重,可是習進南連眼都沒有眨,依舊是笑得沉穩,隨即頷首:“好啊。”
聶染青在把臥具抱到習進南睡覺的房間去的時候,習進南早已換了家居服,此刻正在打電話。屋裡很安靜,即使聶染青沒有刻意去聽,也能把電話另一頭那個吊兒郎當的聲音聽得八分清楚。
“你怎麼在這個時候發燒了?真的還是假的?”
“你怎麼知道我發燒了?”
“周可容今兒中午去我那送材料,本來我正說請她吃頓飯呢,結果你這做老闆的一個電話就打過來了,攪和人家午飯都沒吃好。哎,我說你們不就去了趟XX山嘛,去的時候不還好好的,待了一天多怎麼就燒起來了?難不成你倆感情升溫太迅速,火都燒到人身上去了?”
習進南看了一眼聶染青,對楚塵說:“你還有什麼事?”
“我就是問問你的病情唄,你那邊怎麼這麼安靜?你在哪兒呢?”
“你今天晚上喝了多少酒?”
“同學聚會,被灌了不少。你怎麼知道我喝酒了?你隔著半個城市還能聞到我的酒味兒?”
“因為你今天晚上廢話太多了。”
“有嗎?我覺得我還算挺清醒的。你跟聶染青怎麼樣了?今天中午周可容走的時候我還想呢,你說怎麼聶染青就不按常理出牌呢,白送的票竟然不去看,我當時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整到那麼好的位置的。她那腦袋瓜里裝的什麼?”
聶染青眯起眼,直接從習進南手裡奪過手機,聲音要多溫和有多溫和:“楚先生,我那腦袋裡裝的什麼好像還用不著你來操心吧。”
此話一出,電話兩端一同靜默,頓了好一會兒,聶染青好聲好氣地繼續說:“我就說最近這事情發生得怎麼計謀不像計謀,巧合又不像巧合呢,原來都是你的原因啊。”
那邊繼續無聲,接著電話被聶染青毫不留情地掐斷。
電話掛斷後,習進南環顧了一下房間,看在聶染青眼裡,明顯是心虛的表現。她瞪過去一眼,習進南清咳了一聲,說:“你想知道什麼?”
聶染青一步步逼著他往後退,她往前走一步,習進南就很配合地後退一步,房間不大,習進南很快就挨到了床邊,退無可退。
習進南舉手投降,眼中卻沒什麼悔意,反而是有些心不在焉,而且還閃著另外一種奇異光芒:“楚塵的確是製造了不少的機會,雖然都沒怎麼用上。”
他的上身微微後仰,但是依舊能險險地維持平衡,聶染青的身體前傾,進一步迫使他的腰向後彎,她的嘴角帶了清清涼涼的笑意,繼續問:“還有呢?”
“還有……”習進南突然一下子笑得詭異,接著他突然拽著她一起倒向了後面的床上,他一手托著她的腰,一手護著她的頭,只一個翻轉,她就被他壓在了身下。
敢情他剛剛環顧四周的時候就沒抱著什麼好心思。聶染青這才發覺自己就像是一隻莽撞的兔子,以為終於成功造反,誰知卻從來沒有逃出過獵人的手心。
習進南是天生的狩獵人,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擋住房間上方的燈光,眼裡帶了得逞的笑意。他的大拇指在她的臉頰上摩挲,動作輕柔又緩慢。可是她的整個身體卻又與他密密地貼著,難以動彈。
他握住她的頭髮把玩,聶染青抬起手使勁扯著他的麵皮:“你從開始就不懷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