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聶染青鸚鵡學舌回答他,“那我也不知道。”想了想,接著說,“你長得再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他歪著頭想著辯駁的話:“但是賣相好能帶來經濟附加值。”
聶染青撲哧一聲笑出來,戳戳他的胳膊:“自戀吧你就。”
他依舊帶著淺淡的笑意,湊過來輕輕吻了下她的唇角,順手關了燈,說:“睡覺吧,很晚了。”
聶染青不得不說,習進南在家的表現有模有樣,好到無可挑剔。她第二天半夢半醒間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有些迷糊地睜眼,看到正在穿衣的習進南。他回頭也注意到她,笑了一下,伸出手把她本就凌亂的頭髮揉得更亂,說:“再睡一會兒吧。”
聶染青重新閉上眼說:“祝習先生走好。”
習進南笑:“嗯,謝謝。也祝習太太睡好。”
但是聶染青這一醒就再也睡不著,在床上待了一會兒就起床。洗漱完畢去開門的時候,卻沒想到碰到了陸沛。
聶染青看著陸沛走過來,身形一頓便想回到臥室,卻被他叫住。聶染青猶豫了一下,還是停了下來。
兩人站在門口,情況有些尷尬。聶染青比他矮,此刻站在一起覺得氣勢都嫌低。陸沛不說話,她又痛恨拖延,索性直截了當地問:“你有什麼事?”
陸沛眉頭緊蹙,好像她自再見到他,他的眉頭一直不曾舒展。他的臉色也不大好,似乎很疲憊:“染青,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她心中一緊,問:“談什麼?”
“談談過去發生的一些事,還有以後會怎麼辦。”
“以後你會怎麼辦?”
他眉頭蹙得更深,深色的衣衫襯得人臉色更加蒼白,最後他緩了緩呼吸,像是下定了決心:“我會和染兮離婚,在兩個月內。”
聶染青愣了好半晌才回神,自嘲地笑了一聲,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她想了想,還是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接著他的話題順下去:“是麼?”
他的回答很堅定:“是。”
“然後呢?你和聶染兮離婚以後還要怎麼辦?”
陸沛深深地看著她,像是一直能望進人的心裡:“我不知道,我想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你和習進南,你和習進南在一起,你過得好不好?”
聶染青回答得很快:“最起碼,我過得比我想像中要好。”
她的回答在陸沛的預料之內,但還是讓他心底發澀,過了好半晌他才說:“昨天染兮說的話可能有些偏激,我雖然不知道她說了什麼,但是大致我也能猜出來。我希望你能忘記,不要全信。”
聶染青的嘴角浮起嘲諷的笑:“你說要我忘記我就能忘記?你太高估我了,我沒那麼大神通。我不想再跟你說話了,我要下樓。”
她閃過他,走了幾步聽到他說:“對不起。”
聶染青的腳步沒有停頓:“你的‘對不起’說得太多了,一點兒都不值錢了。”
這番話耗盡了聶染青好不容易聚攢起來的力氣。
陸沛問她過得好不好。
她原來還曾和姚蜜開玩笑地討論,假如故人問你現在過得好不好或者是怎麼樣或者是你快樂嗎,你會怎麼回答。姚蜜說,如果是我,我會說這關你什麼事。本姑娘有你的時候覺得很歡樂,結果想不到離開你以後更歡樂。
當時聶染青涼涼地看著她,說,確實是姑娘,還是黃花的。
於是姚蜜撲上去使勁掐她的脖子。
想不到現在她竟然真的回答了這麼狗血的問題。聶染兮昨天說的話今天還在聶染青心中不停地迴蕩復迴蕩,她剛剛聽到陸沛說什麼都覺得希望渺茫。
他叫她“染兮”,聶染青痛恨這個稱謂。
她跟他似乎很早以前就沒有了未來。聶染青覺得心裡有點發疼,她使勁掐著自己,想讓自己清醒一點。
晚飯的時候終於再次見到聶染兮。她換了衣服,化了淡妝,改了髮型,手腕上戴著幽綠綠的鐲子,臉上帶著盈盈的微笑,眼神很乾淨,束手站在一邊,表情若無其事。
聶染青看著她銀牙暗咬,她昨天暈過去了,今天再不能輸給她。
人生就是一幕現場直播的舞台劇。她活了二十幾年,還能連最基本的演員素養都達不到?
切蛋糕的時候她和聶染兮面對面,聶染青切了第一刀,在把刀叉遞給聶染兮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將刀柄對準了自己,刀把遞給了她。
其實她很想直接扔過去。她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聶染兮慢條斯理地切剩下的部分,無名指上的戒指光輝又璀璨。
第 十九 章
19、
在她和聶染兮一歲的時候,聶家就搬到了這裡。在男未婚女未嫁之前,不管聶染青和聶染兮生日會大還是小,在學校還是在家裡過,總少不得陸沛的出現。初時他只是參與,在人群里靜靜微笑,到後來就變成了陪伴。只不過歲歲年年人不同,生日一年年過,20歲的陸沛站在聶染青身邊充當護花使者,如今他卻是和聶染兮並肩而立。
有些記憶總是時不時竄出來折磨心神,聶染青記得在以前過生日時,陸沛總是有法子變出她一直渴望而不得的禮物,然後很滿意地看到聶染青驚喜又感動的表情。
那時候她還小,父母提供她衣食無憂,陸沛提供她承諾理想,她以為陸沛就是她的半邊天。
幸福到了巔峰,總會覺得不真實。
蠟燭被兩姐妹一起吹滅。屋內的燈再次亮起,聶父笑得很和藹:“爸爸祝你們姐妹生日快樂。”
“謝謝爸。”
聶染青轉頭看了一眼習進南,他回給她一個微笑,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掌大小的,墨綠色的小絨盒。
四方的絨盒表面精緻非常,聶染青可以近乎肯定地認為裡面是某隻奢侈的手鐲。不過在習進南出差的時候,他們已經買了不少的首飾,雖說誰都不會嫌棄自己的寶貝更多一些,但是聶染青還是很疑惑。
他的手心朝上,絨盒上的金色絲帶閃過盈光,習進南的話裡帶著鼓勵:“打開看看。”
饒是聶染青從小到大見過不少的玉器,此刻也禁不住低呼了一聲。一隻白到純粹的手鐲,通體不帶一點瑕疵,表面光滑得像是抹了層羊脂,摸上去滑膩沁涼。
如此極品的和田玉她還是第一次見到。
“母親說結婚三年後就把這鐲子給你,算算差不多也快到了,”習進南的眼裡帶了點點的笑意,明亮得如同夜空下的星光,“寶貝,生日快樂。”
聶染青也是笑,想了想,看了下父親,鼓足了勇氣,踮起腳尖,在習進南的臉頰上輕輕落下一吻。
習進南只是稍稍一怔,接著笑意加深,取出鐲子替她戴上。
他的動作細緻,就像是在舉行一個肅穆的儀式。這一幕發生的時候周圍很靜,習進南卻恍若未覺,只是低頭察看效果,嘴角淺淺揚起:“還不錯。”
聶染青抬起手腕,看著玉鐲發出的溫潤的光,眼睛彎起來,點了點頭。
她的餘光瞥過聶染兮,她藍色的裙子像是碧空如洗的天空,得體的笑意掛在嘴角,不帶一絲破綻。
屋子裡靜了幾秒,沒有一個人說話。忽然陸沛開口,聲音很輕,他指著客廳的一角:“染青,我記得你很喜歡蘭花。前兩天路過花店,看到這盆蝴蝶蘭正值花期,花開得很漂亮,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生日快樂。”
那裡不知什麼時候擺放了盆蝴蝶蘭,花離他們並不遠,花朵已經全部盛開,白色的花瓣像是輕輕飛翔的翅膀,優美而飄逸。
她把花從上到下仔仔細細地看了個遍,心裡像是被人狠狠擰捏,毫不留情。她在三年前,在還有一個月才迎來她生日的時候,就曾經使勁拽著陸沛的袖子對他進行明示加暗示,希望在生日那天能收到一盆蝴蝶蘭。
只是當時很快就都變了。
如今,他當著聶染兮的面,在所有人都在場的情況下,直視著她,對她說,前幾天我路過花店看到一盆蝴蝶蘭,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聶染青不知道這叫光榮還是叫悲哀,她心裡一點兒也沒有感到高興,她看到聶染兮瞬間變白的臉,竟然連幸災樂禍都感覺不到。
過去了就是過去了,再做這些還有什麼用呢?聶染兮說得再刻薄,她說得也是對的。
長痛不如短痛,聶染青看著陸沛略略期待的眼神,一想到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就覺得自己很殘忍。
她努力讓自己笑得真誠:“謝謝你,花很好看,可是進南不喜歡白花,你的心意我領了,這盆花我不好收下。”
陸沛的瞳孔急劇收縮,眼中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悲傷,臉上最後一絲笑意終於慢慢地,僵硬地變淡,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