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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習進南手肘撐在玻璃桌上,身體前傾,微微彎了眼看著她,一副很有興味的態度:“上次你吃辣椒,一晚上都胃疼得直哼哼。這次還想逞能?”

    聶染青不由自主往後退:“這辣椒又不辣。”

    “不辣你喝果汁做什麼?”

    聶染青放下筷子,這飯真是吃不下去了:“我不吃了。”

    習進南點點頭:“那走吧。”說完竟然真的站起來,聶染青仰臉瞅著他,他微微笑:“不走?”

    聶染青咬牙切齒,她就弄不懂他怎麼就能天天這麼不喜不悲。美女當前,微笑;美女離開,微笑;她生氣發飆,他還是微笑。她禁不住惡劣地想,要是哪天他真的出軌了,難道回家還會是這幅淡淡的模樣?

    酒店在街道的另一端,兩人沉默著往回走。夕陽斜照,習進南淺色上衣灰色長褲,手裡還拎著她剛剛堅持要買的小玩意兒。聶染青看著他,心裡忽然就慢慢萌生了一絲感動。這種感動不知從何而來,只是等回到酒店,它還一直懸在她的心尖兒上。

    今天晚上,習進南分外的耐心和溫柔,不焦不燥地輕攏慢捻,兩人倒在床上,聶染青簡直被他弄得抓狂。她急切地抓著他的背,習進南還是在不緊不慢地挑逗著她的神經,一直到她氣喘吁吁,每一處神經都敏感得幾欲斷裂。習進南一點兒一點兒攻陷,聶染青恍惚間覺得自己就像是一件易碎的花瓶,被他格外小心地珍惜。  

    事後,聶染青趴在他的身上,用盡力氣掐著他的手臂,習進南反手捉住,笑,依舊帶著些微的粗啞:“染青。”

    聶染青的鼻子貼著他的胸膛,累得有氣無力,昏昏沉沉地應:“嗯?”

    他雙手捧著她的臉,眸子近在咫尺,像是黑黝的漩渦,簡直能望進人的心裡。

    聶染青眼睛都快閉上了,此刻被他一瞧,醒了大半,抱著他的腰身,不敢隨意動不敢隨意看,連話都不知要說什麼。

    習進南一手撫上她光滑的脊背,微涼的手指終於讓她徹底清醒,他沉默良久,終於低低地開口:“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要記得我在你身邊。”

    從香港回來後,聶染青越發覺得習進南反常得要命。雖然還是那種淡淡的模樣,但是好像又不一樣,可是如果讓她舉例說明,她又說不出來。

    姚蜜把錢打到聶染青的帳上,順便請客吃飯。有個閨蜜真是彌足珍貴的一件事,有些話不能對家裡人說,不能對枕邊人說,但是全都能沖姚蜜說。

    “真是豬,”姚蜜聽完以後鄙夷地看著她,“你想這麼多幹嘛,煩惱大都是自找的。你有這麼一個老公,真是你八百輩子修來的福氣。如果我有個男友,有習進南的一半好,我哭著嚷著上吊胡鬧也要嫁給他。”  

    其實聶染青也曾經矯情地想過,如果就這麼和習進南過完下半輩子,就像古文裡說的“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去花那麼多的力氣頭疼陸沛聶染兮,大概對誰都是好事一樁。

    可惜這種話的開頭總是帶著如果。

    聶染青撐著下巴說,“習進南相貌好人品好家世好,但是你跟他生活,你會覺得連點安全感都缺乏。他那樣一個人,什麼都不缺,他10個月前剛買了一輛車,結果前些日子他又要換。我問他原因,他連頭都不抬,只是說不喜歡了。他就因為不喜歡就不要了,你說……”她說到這兒忽然不知道該怎麼往下繼續,“我現在寧願有個老公能跟我天天吵架。”

    姚蜜瞅準時機,使勁戳了下聶染青的額頭,疼得她直噝氣,“燒包吧你就。要是真的天天吵架,你連哭都沒時間哭。”想了想又說,“說到這兒你讓我想起來,其實我覺得陸沛跟你姐,婚姻一點兒都不美滿,外面看起來多光鮮亮麗,可實際呢,你看看陸沛那張老臉,雖然照樣還是很帥吧,但是比三年前憔悴了不是一星半點兒。有時候我真想跟你說,你花這麼多力氣恨聶染兮和陸沛,你就不覺得難受?”  

    聶染青把這個問題在心裡咀嚼了好半天,才慢慢地說:“聶染兮怎麼想的我從來不知道,陸沛怎麼想的,我以前以為我知道,結果我發現我還是不知道。我只知道,蜜子,如果你有這麼一個姐姐,天天跟你比成績比外貌比教養,從早上起床比到晚上上床,要是真這樣就罷了,偏偏她甚至為了這個,連自己的幸福都不計代價地毀掉,你會怎麼覺得?我一點兒都不否認我心胸狹隘,不過我覺得聶染兮心胸比我更狹隘。”

    姚蜜聽了反倒一下子笑了出來:“聶染青,你還真不怎麼適合想這麼複雜的問題,你一想問題就愛擰眉毛,你現在眉毛皺得就像是個小老太太。”

    “……”

    三天以後,聶染青和習進南回了習家。習家離得比較遠,大概三個小時的車程。司機在前面開車,聶染青歪在習進南的肩膀上,抱著個抱枕昏昏欲睡。空調開得很足,她剛剛有了睡意就打了個哆嗦。習進南說了一句什麼,冷氣就變得弱了些,聶染青迷迷糊糊地說聲“謝謝”就進了夢鄉。

    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家門口,這一覺睡得倒是很平穩。景心在車外輕輕敲了敲窗戶,車窗落下來,接著就露出一張很溫柔的笑顏:“進南表哥,你們車子開得有些慢了哦。”  

    “嗯,”習進南若有似無地瞅了聶染青一眼,淡淡地笑,“這麼著急讓我們見你的另一半?”

    景心咬咬唇,想說話又不知說什麼好,她朝車裡面望,衝著聶染青笑:“染青,我前兩天看到一條圍巾特別好看,覺得應該適合你。一會兒你去瞧瞧?”

    習進南慢吞吞地插話:“她不喜歡戴圍巾。”

    景心笑眯眯地:“我買的染青肯定戴,對吧?”

    聶染青笑著點頭。

    景心的另一半長得十分俊俏,而且笑的時候很溫柔,和葉景心坐在一起,倒是很有夫妻相。聶染青悄悄對習進南說:“長得比你好看多了。”

    習進南一挑眉,懶懶地回她:“反正長得好看又不能當飯吃。”

    “……”竟然拿她的話噎她。

    其實從她這個角度看,習進南的側臉堪稱完美。而且他笑的時候很煽情,長長的睫毛彎起來,嘴角一絲笑弧清晰可辨,下巴本來稜角分明,卻又因為笑意柔和了幾分。聶染青看的時間有點長,習進南像是有所察覺,微微轉過頭來,聶染青立刻撇下他坐在了沙發上。  

    結果很不幸地,這不雅的動作被習母看到了,立刻輕輕咳嗽了一聲。

    聶染青暗暗懊悔,立刻低眉順眼,眼觀鼻鼻觀心,雙手恭恭敬敬地遞過去一個長長的禮品盒:“媽,前段時間進南和我去香港,覺得這支簪子十分適合您。”

    聶染青第一次來習家的時候覺得很崩潰,那是她剛剛答應要結婚,第一次來拜見習家父母。她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地回答每一個問題,結果只因為說了一個“我和進南”,就被習母委婉地批評了好一頓。聶染青從習家出來的時候簡直無語了:“我終於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寡言了,敢情都是因為越說越錯。”

    習進南看了看她,面無表情:“你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嫁了吧。”

    當時聶染青還沒看習慣他那副什麼時候都是淡淡的模樣,撇撇嘴頂回去:“要是讓我結婚以後和你媽一起住,估計我真就不嫁了。”

    當時他嘀咕了一句什麼話,聶染青沒有聽清:“你說什麼?”

    他卻不肯再說了:“沒什麼。”  

    習母頸上的珍珠項鍊溫潤柔和,與她端莊的臉色正好形成強烈反差。聶染青瞅著她那副肅穆的神情,真想擦擦莫須有的汗。

    習母還沒發話,習進南坐在一邊,倒是慢悠悠地開了口:“這支簪子是染青在香港逛了一天才淘出來的,我倆都覺得還不錯,雖然不如您其他珠寶奢華,但是戴上去應該很襯您的氣質。”

    景心在旁邊也是笑得十分明媚:“舅媽,這支簪子真是漂亮,我去香港的時候就沒有淘到這麼好的東西呢。”

    眼看著習母臉上勉勉強強露出一絲笑容,聶染青大鬆了一口氣。

    第 二十三 章

    23、

    飯後在客廳閒談一直是習家必備經典節目。雖然習母說只是隨便談談,但在聶染青眼裡就成了變相逼宮。當習母把幾個相熟的長輩邀請到家裡,當做客的長輩們順便還帶來幾個眼睛眨得無比善良純真又一直一直盯著你不放的小孩子的時候,聶染青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再一次來臨。大人們隨便挑起一個話題,小輩們就有義務要從北聊到南,從昨晚睡得好不好聊到今天溫度有多少,總之前戲越慢熱越無聊,後面的壓軸戲就越亂越麻煩。

    這種情況讓聶染青不由得想到了高中時代那無比頭疼的800字命題作文。老師看看窗外隨口就能縐出一個命題來,然後樂呵呵地看著底下學生苦苦掙扎。那時聶染青的語文什麼都好,就是作文不好,每次不是跑題就是文字蒼白沒張力,現在這種家庭話題擴展她也照樣不擅長,加之聶染青深知自己在習母眼中的形象,於是能不辯駁就不辯駁,能嗯啊符合就嗯啊附和,反正說一千遍“您說得對”也比“我覺得應該是這樣”要保險,她聶染青一冒險就會闖禍,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於是更加追求平穩低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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