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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燈減速,黃燈等待,綠燈加速,避讓行人,向左拐彎,明明十分近的距離,聶染青在心裡從一默默地念到一百,卻還是沒有到。

    她覺得有點憋悶,打開車窗,結果風一下子灌了進來,吹得衣角翻動,頭髮飄舞,聶染青被颳得幾乎睜不開眼,於是只好又迅速關上。

    習進南看到她的動作,抿了抿唇,終於還是忍不住輕輕咳嗽了一聲。聶染青更加氣悶,立刻回頭瞪了他一眼。

    習進南偏頭看著她,眼神很淡定,表情很自然:“我感冒了。”

    他自剛剛駛出停車場以後明明一聲咳嗽聲都沒聽見,可這句話卻像是給了咳嗽特赦權,聶染青先是聽到習進南很輕地咳嗽了一下,然後又是一下,不到半分鐘又是一下,過了六十秒又是一下,車子隔音效果良好,聶染青滿耳朵都是習進南的咳嗽聲。

    聶染青一臉無奈地看著他。

    趁著又一次的紅燈,他轉過頭來,兩人眼睛對著眼睛,習進南的語氣無辜至極又理直氣壯:“我不是故意的。”

    “切。”聶染青才不相信他。

    習進南狀似十分不經意地指控著她犯下的罪行:“本來下午咳嗽好多了,你剛剛開窗子又讓我吹到了。”  

    聶染青氣噎:“就你這麼一張紅潤的臉,能是被吹出來的?”

    “當然不是,”習進南重新發動車子,慢悠悠地說,“是剛剛咳嗽咳的。”

    聶染青冰冰涼涼地笑:“合著你感冒還是我的錯了?”

    習進南回給她一個十分寬容的笑:“我可沒這麼說,不過你要是這麼認為我也不攔著。”

    聶染青真是無語了,為什麼每次跟他在一塊兒,她總是處於任其宰割的狀態,於是繼續涼笑:“你就算攔,也能攔得住麼?”

    習進南反而笑意更深:“你覺得呢?”

    “哼。”

    不過習進南的聲線尚顯沙啞,兩個人重新上路後,聶染青頓了半晌,到底是沒有忍住,睫毛顫了顫,眸子閃了閃,終於還是問了出來:“吃藥了麼?”

    “唔,”習進南專心致志地看著前方,話說得不置可否,“今天中午沒有吃。”  

    他明明每次開車的時候都是氣定神閒的,這次似乎是專注得有點過分了。聶染青細細地瞧著他的側臉,突然了悟過來,細聲細氣地開口:“那藥其實就是一天吃兩次的吧。”

    習進南偏頭看了她一眼,接著笑了出來,臉頰上兩個酒窩若隱若現,再接著他竟然真的就點了點頭:“啊。”

    ……氣焰囂張。明明謊被拆穿,還這麼坦坦蕩蕩大言不慚。真是近墨者黑啊,楚塵真不是什麼好榜樣,習進南竟然也學會玩這種幼稚又無聊的把戲,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聶染青剜了他一眼,無比地想吐血。

    上車容易下車難。聶染青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全心全意地想著等下離開時要說些什麼話,可她還沒來得及確定方案,車子就已經到了目的地。聶染青真正下車的時候才發現,無論採取什麼表情什麼姿態,舊人的第一次碰面好像還是免不了要惹出一場尷尬。車子在車流中穿梭的時候,他們的氣氛也還算和睦,可一到了家門口,兩個人即將分開的時候,客氣的話說出口,到底還是顯出了不自然。

    聶染青俯下身,頭髮垂下來,十分配合地遮住了她的視線:“謝謝。”  

    車前燈直射出一道雪亮的光,車子內更顯燈光昏暗,並且聶染青也無意去看他的表情,只聽到他低沉的聲音傳過來,沒夾雜什麼特別的感情,不過混在車子重新啟動的聲音里依舊十分清楚:“不客氣。”

    聶染青當晚洗漱完畢上床的時候,心底在一剎那間掠過一絲迷茫,她和習進南明明曾經同床共枕了三年,現在卻故意這樣裝作若無其事,到底是唱的哪出戲?

    她不否認剛剛在車上的那一幕十分和諧,她按著他挑選的劇本演,他也是唱做俱佳,配合默契搭檔完美,可是現在想想,卻很不真實。一個月前,他們還表情僵硬地坐在民政局的椅子上,一個月後,難道就能變成另外一番模樣?變化太快,讓人不踏實。她就不信他們這樣粉飾太平能有什麼好結局,就像她不信習進南在一個月之間就能變成楚塵的性子一樣。

    不過,這應該也算是成年人的規則。不管心裡如何天翻地覆,展現在世人面前永遠都要是一副平靜的姿態。

    重逢可真不算是什麼好東西。聶染青給自己留下的這個問題成功地讓她自己再次失眠,並且還是接連兩天。

    聶染青在第三天的凌晨,對著鏡子勉力睜開惺忪睡眼的時候,突然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這種自虐的行為有多白痴,她的留戀情結太嚴重,這樣下去絕對沒什麼好處,必須開始想辦法根治。她放任自己浸yín在過去這麼久,之後一切就該開始走向正軌。  

    她記起一位尊師告誡她的話,不能太沉湎於過去,沒有現在怎麼會有過去。

    於是她開始嘗試著慢慢改變生活,並且在接下來的一周內真的做了不少事。第一件事就是把陸沛聶染兮以及習進南統統打包扔進了垃圾桶,她發誓再為這些人折騰自己的神經和睡眠,她就不叫聶染青。

    她還去看了畫展,並且還買下了一副十分心儀的畫。畫的風格十分簡約,上面有著大片大片的留白,只余了兩片綠葉斜斜地掛在左上角,上面的露珠在陽光的折射下搖搖欲墜,明明只是一滴水,在這幅畫裡卻仿佛有了生命,似乎隨時都要滴下來。

    這幅畫當時被擺在角落裡,並沒有多少人駐足觀賞。聶染青本來也是隨意瞥了一眼,卻立刻被吸引住。她也不知為什麼,只覺得這幅畫十分符合自己當時的心境,當即便決定買下來。

    後來又去看蠟像展,一個個栩栩如生的人物立在眼前,笑容誇張,眼睛傳神,衣著也很漂亮,十分賞心悅目。門口還有一座真人大小的米老鼠蠟像,翹著一隻腳丫正笑得沒心沒肺。聶染青請了一位陌生男士幫她和米老鼠合照了一張相,照片裡她虛虛地抱著米老鼠,也是翹著自己的腳,歪著腦袋,笑意粲然。後來她把這張自認為不錯的照片給姚蜜看,後者只吐出了無比經典的八個字:天真爛漫的老姑娘。  

    聶染青還在網上搜了不少的信息,甚至還在網上尋找了一位和她“道同為謀”的夥伴,一起討伐著這世上的壞男人,一起神情激昂地計劃著未來要做的事。其實聶染青在這邊已笑得前仰後合,因為她覺得自己肯定沒那麼大志向,要為全中國乃至全世界的女性謀福利,她也沒那麼大的怒氣,認為這世上好男人不是沒出生,就是死光了。她通常只是附和著那位叫“孤單北半球”的中年婦女,偶爾提個意見也在對方能承受的範圍內,然後一個下午和一個晚上的時光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消磨了過去。

    她越來越會自娛自樂,甚至還換了著衣風格,衣櫃裡的衣服被換了大半,聶染青美名其曰“從頭開始,煥然一新”。聶染青在第二天出門後很多人都稱讚她青春多了,本來就顯得年輕,這下更加嫩了好幾歲。只有姚蜜最了解她,一邊幫她提袋子一邊直嗤她:“閒著沒事幹,吃飽了就知道瞎折騰。不過你要折騰別老折騰這些表面的啊,你也關心關心你的婚姻大事。”

    “由表及里,人家都說文火慢煮,這事急不得。我這不還虛脫著呢,拜託你讓我先歇一段時間成不?”

    “時間不等人成不成。再說了,文火能把你這死豬肉煮爛嗎?”  

    “……”

    聶染青第二天整理妝容要出門的時候,突然發覺髮型和衣服很不相配,於是在下午又去了趟美髮店。

    美髮師長得中性十足,要身材沒身材,要身板又沒身板,就連那聲音也是陰柔,聶染青辨別了好半天還是沒識別出來此人性別,於是閉緊了嘴巴走到位置上,安安靜靜地等著他理髮。

    美髮師捋著她的頭髮躍躍欲試,聶染青本來還想說一句“我只想削薄不想剪短”,可看著他那精光四射的眼,以及已經從他的手心裡溜下來的一綹頭髮,她動了動嘴唇,還是沒忍心打攪美髮師的興致,只是默默地閉上了眼。

    聶染青在黑暗裡感覺她的頭髮被梳過來又梳過去,各種美發工具似乎是在交替使用,她甚至能感覺到頭部的重量漸漸變輕,直到半個多小時後她都已經有些睡意的時候,才傳來美髮師那得意又滿意的聲音:“剪好了。”

    聶染青懶洋洋地睜眼,看到鏡中的自己後差點倒吸了一口氣,接著立刻又閉上了眼。

    實在是慘不忍睹。三根碎發尚在額頭前飄揚,讓她想到了漫畫裡的從軍小三毛,而蓋住耳朵的那整齊的一排頭髮,又讓她想起了80年代的搖滾歌星。

    聶染青覺得自己實在是落伍了,她回去以後一定要查查最近的流行時尚是什麼,難道連髮型都開始流行復古風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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