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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無月擰眉問:“您可認得這位‘思壇主’?聽上去像是個女人。”
戚老大搖頭:“不認得。六位長老我也只見過兩面。天一教有十位壇主,現在恐怕會再多一些。這些壇主跟長老一樣,一個比一個神秘。那兩人是這位思壇主的手下都不知道他長得是圓是扁。這天一教從上到下都愛故弄玄虛。不過知道是哪一位壇主做的,那就好查了。我別的不敢說,這個人絕對能查到。”
“多謝戚莊主。”
戚老大又不高興了:“聶盟主為何總與我這般客氣?在咱們關外,太客氣就是瞧不起人。”
聶政趕忙說:“聶某是真的感謝戚莊主的相助。戚莊主也別喊我盟主了,我早已不是盟主。”
“聶盟主被jian人所害,稱一聲盟主是應當的。”戚老大磕磕菸袋,把垂吊在煙杆下的菸絲袋子往煙杆上纏了幾圈,然後塞到腰後說:“先查出這位思壇主是何方神聖,再查他是如何知道你們在此的。咱戚家莊不怕麻煩,聶盟主和諸位兄弟們只管放心住在這裡。”
“戚莊主不喜歡,聶某就不說謝了。”
戚莊主下炕,穿鞋,道:“我去找小蛾子,再跟她叮囑叮囑。”接著他看向聶政:“小蛾子想跟小寶相認,您看……”
“那是肯定要相認的,不過還要委屈小蛾子再等等。待查到冬夫人的屍骨埋在何處我們才能告訴小寶這件事,還請戚莊主多勸勸小蛾子。”
“沒問題,只要最後讓他們姐弟倆相認就行。”戚莊主嘆了口氣,“小蛾子以為自己沒親人了,現在竟又有了親人,還是她小姑的孩子,她的心裡難受。唉,不說了不說了。等滅了天一教,她就高興了。”
穿好鞋,戚老大又道:“聶盟主和兄弟們去歇歇吧,你們也累了一天了。”
“戚莊主也去歇一歇吧。”
商議暫告一段落,聶政、藍無月和阿毛告辭戚老大,去了戚家莊給他們安排的住處。一進到院子,就有人朝他們喊:“鬼哥哥,美人哥哥,大哥哥。”
從好哥哥的腿上下來,小寶朝三人一瘸一拐快步走過去,顯然等急了。聶政、藍無月和阿毛同時去抱他,也同時抱住了他。小寶的心一下子安了不少。
“寶,讓你等急了。”
“沒有沒有。”
小寶一如既往的維護哥哥。下一刻,他被阿毛抱了起來,聶政朝藍無月和葉狄使了個眼色,讓他們不要說話,然後他讓阿毛把小寶抱到小炕上,說:“寶,哥哥們問了戚莊主你娘的事。”
小寶頓時緊張的屏住了呼吸,臉上的血色都退去了不少。聶政、藍無月、阿毛和葉狄看得是心窩鈍痛,四人還要強裝平靜。聶政咽了下嗓子,繼續說:“這‘羽’姓確實是從天一教出來的,小蛾子的祖上就曾是天一教的教眾,不過這姓羽的人家極少,小蛾子他們家現在也就只有她一人了,所以她聽到你姓‘羽’後就特別的吃驚。”
小寶握緊鬼哥哥的手,自己的兩隻手冰涼涼的。“那,我娘她……”
“天一教還在天山北面,小蛾子以前曾聽家裡的人說過羽氏一族是有位女子叫羽冬,不過離開天一教已經二十多年了,應該就是你娘。但現在不確定你娘是不是回天一教了,還是到其他地方去了。寶,哥哥們打算在這裡住一陣子,一來是利用戚家莊的勢力幫咱們到天一教打聽你娘的消息;二來,這地方相對安全、安靜些,別人也不會輕易認出咱們。戚家莊和天一教平時無甚往來,彼此間井水不犯河水,所以這時間可能會久一點。”
小寶的眼裡升起希望,娘以前果然就生活在這裡!心裡有失望又有希望,小寶對哥哥點頭,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也許,也許娘還活著!
聶政捧起小寶冰涼的雙手貼在自己的臉頰上給他暖和,看著小寶眼裡的亮光,他的心裡難受極了。另外三人也同樣難受,他們只希望在最後的傷害來到時,他們的小寶能少受些折磨。
沒忘了一件事,小寶轉而又擔憂的問:“哥哥,有人跟著,咱們?”
聶政急忙道:“是一夥劫匪,不是天一教,戚莊主他們弄錯了。那伙劫匪看咱們是從關內來的,還拉著一車的東西,以為咱們是初次到這裡行商的,就盯上了咱們。哥哥們已經解決了。”
一聽是劫匪而不是對哥哥們別有居心的人,也不是天一教的人,小寶心安了,說:“我聽哥哥們,的安排。”
“好。那咱們就暫時住在這裡,哥哥們去查你娘的下落。”
“嗯。”
暫時將小寶糊弄過去了,四人不是不愧疚的,但如果讓他們選擇,在這件事上,他們寧願糊弄這人一輩子,也不要讓這人知道事實的殘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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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聶政本來說他們在房裡吃點面什麼的就行了,戚老大不同意,硬是讓他們過來中午吃飯的地方,那是戚家莊的幾位當家們平日聚在一起吃飯或宴客的地方。不過由於戚家的幾位當家們都很忙,大多數時候他們都是在各自的房裡解決一日三餐。
五人來到時,大大的圓桌上又擺滿了菜餚,戚家兄弟和小蛾子都已經在了。戚老大的勸慰應該起了作用,小蛾子看到小寶之後笑著打招呼,不再像白天那樣情緒激動。沒有了午飯時的沉重氣氛,小寶也感覺輕鬆了不少。這回他說什麼都不讓哥哥再抱著他,堅持自己吃,他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不能再跟小時候那樣,會被人笑的。
聶政還是坐在上位,他讓小寶坐在他的身邊,然後依次是阿毛、葉狄和藍無月。大家都坐好了,戚老大還是習慣性的先抬酒碗。除了小寶和小蛾子之外,其他人都喝了。接著,戚老大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吃。桌上大多是關外的特色菜,考慮到聶政他們的口味,戚老大還讓廚子做了幾樣不怎麼地道的中原菜。
在哥哥們動筷子之後小寶才吃了起來。哥哥們要喝酒,他如常的先給兩側的鬼哥哥和大哥哥夾菜。聶政給小寶舀了一勺清蒸蛋放到他的碗裡,說:“別管哥哥們了,你自己吃。”
“哥哥要喝,酒,哥哥吃。”有外人在,小寶說話又跟以前一樣特別不利索了。
阿毛拍拍小寶,讓他別管他們,然後給小寶把遠處他夠不到的幾樣菜夾到他的碗裡。看得出幾人之間的舉動都是平日裡經常做的,戚家兄弟異常感動。小蛾子一直盯著小寶瞧,戚老大在桌下輕輕踢了踢她。
小蛾子假裝肚子很餓的連吃了幾口菜,再抬起頭來時,她驚訝的發現小寶正看著她。沒想到會被對方發現,小寶有些慌亂的低下頭,一時不知是該吃菜還是該喝湯。小蛾子抿嘴笑了笑,同時心裡又有些酸楚,這人是她在世上僅有的親人了。
一個衝動,她開口問:“你叫羽寶是吧?我叫羽蛾。你今年多大啦?”
對方竟然主動跟自己說話了,對這位和自己同姓“羽”的人,小寶的感覺自然很親切。他臉頰漲紅,有點緊張的回道:“我叫,羽小寶,今年,今年二十,一了。”
小寶緊張,小蛾子又何嘗不緊張?她的這位堂弟好像很容易害羞啊。看著堂弟那張和小姑有八成相似的臉,再看他如少年般青澀的臉龐,小蛾子明白那四位做哥哥的為何對小堂弟如此的疼愛了,連她都已經喜歡上這位小堂弟了。
小蛾子接著說:“真看不出來你都過了弱冠之年,我還以為你才十五、六歲呢。”說罷,她摸摸自己的臉,失落的說:“跟你一比,我簡直老得不能看了。”
“沒有沒有。”小寶急忙擺手,他嘴笨不會安慰人,但他真的不覺得這位姐姐不能看,反而很漂亮啊。
見小寶一副焦急的不知道說什麼好的模樣,小蛾子噗哧一聲笑了:“我比你大好幾歲,比你老也是應該的。小寶,我能叫你小寶嗎?”
“能,能。”小寶立刻點頭。
小蛾子壓下心裡的酸楚,笑著又問:“那,你能叫我聲姐姐嗎?我在家裡最小,都沒法當姐姐。”
小寶習慣性的去看哥哥們,聶政、藍無月、阿毛和葉狄都對他點頭,小寶有點激動的張嘴:“小蛾子,姐姐。”
“哎。”小蛾子的眼淚幾乎沒忍住。她假裝舉起酒碗趁機眨掉眼淚,然後對小寶說:“頭回聽人喊我姐姐,我真高興。小寶,來,我敬你,敬咱們倆這份難得的姐弟緣分。”
小寶先去拿自己的茶碗,手指頓了下,他拿起鬼哥哥的酒碗。他沒有姐姐,這是他的第一個姐姐,第一個他願意認的姐姐,說不清理由的願意。
小蛾子仰頭就把那一碗酒全都幹了,擦嘴的時候她又一次忍下眼淚。小寶的眼眶微熱,他雙手捧住酒碗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也仰頭喝下。一喝完,小寶就捂著嘴咳嗽了起來,他不大會喝酒,這裡的酒也特
別的辣。
“好了好了,一碗就夠了。小蛾子,你個女人家家的少喝點酒。”戚老大把小蛾子的酒碗換成了茶碗。
小蛾子吸了吸鼻子,對著小寶深深笑了。聶政和阿毛餵小寶吃涼菜、喝茶,又給他拍後背,小寶緩了緩好受多了。
藍無月語帶深意的對小蛾子說:“寶貝頭一回喝這麼多酒,他在家裡最多喝上一小杯,還是米酒。看來寶貝很喜歡你這位姐姐啊。”
小寶因為喝酒,也因為被美人哥哥說中了心思,臉頓時紅成了大蘋果。小蛾子抿嘴笑,眼裡帶著忍不下去的水花。
“這說明我跟小寶有眼緣啊。我也是頭一回主動讓別人喊我姐姐呢。小寶?你也別喊我什麼‘小蛾子姐姐’了,就喊姐姐。”
小寶軟軟甜甜地喊:“姐姐。”嘴角的酒窩深陷。
“再喊一聲。”
“……姐姐。”
“哎!小寶。”
小蛾子突然站了起來:“我才想到我這個當姐姐的居然沒準備見面禮,我回屋拿。”不給眾人反應的機會,小蛾子腳步不穩的跑了。
小寶有點擔心的看著她跑出去,他看到姐姐眼裡有淚。
“哈哈,沒想到小蛾子也會害臊吶。”戚老大出來和暖氣氛,站起來說:“那丫頭儘是些胭脂水粉,哪能當見面禮,我去瞧瞧。”
戚老三在那邊怪叫:“大哥若不放心,乾脆就替小蛾子準備了吧,啊?”
戚老大頭不回的走了,戚老三哈哈大笑,其他人也跟著笑。小寶不解的看向鬼哥哥,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聶政攬住小寶的頭貼在自己的懷裡,在他耳邊低聲解釋說:“他們是拿戚莊主取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