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頁
冬順利的逃了,帶著一顆她同樣被教主俘獲的心忍著悲痛逃到了關內,逃到了中原。少女情懷總是春,她又如何能不愛上對她用情至深的教主?天一教派出大批的人馬追拿冬,甚至控制了冬的父母和兄長。羽家人因為冬的逃離和天一教對他們的迫害忍無可忍,第一次反抗起了天一教,他們再也受不了自己可愛的女兒被人強行帶到教中變成一個器皿。
羽蛾的父親是羽冬的長兄,比她大了好多歲,羽冬是羽蛾的小姑。羽冬的一位遠房姨母在戚家莊裡做長傭,一家人都住在莊子裡,羽冬的父親和哥哥在走投無路之下拼死把家裡僅剩的女兒、六歲的羽蛾送到了他們家。天一教的人跑到戚家莊來要人,他們絕對不會允許羽家再有第二個羽冬出現。他們以為對方只不過是一個長傭,絕對可以輕鬆的把羽蛾搶回來,可惜天一教的人低估了戚家莊護短的脾氣。別說是一個長傭了,哪怕是給戚家莊送菜的菜農,戚家莊也絕不會讓他被別人隨便欺負。
面對天一教的無理和殘忍,上任戚家莊莊主、戚老大的爹當即拍板,認羽蛾為義女,他倒要看看誰敢欺負他的閨女。戚家莊和天一教本來就互不對盤,不過一個在天山以北,一個在天山以南,只要不越界,平時還算是相安無事。這次的事情讓戚家莊和天一教徹底走到了敵對。天一教因為教主和聖女出事、羽家人的反抗內部大亂,在和戚家莊的交鋒中必然敗下了陣,不得不退回教中另謀他路。羽蛾就這樣留在了戚家莊,可是她卻再也見不到她的爹娘和爺爺奶奶了。
這一次,羽氏家族損傷大半,剩下的一些老弱婦孺被天一教嚴密控制了起來。羽家人發誓,他們寧願掐死自己的女兒,也絕不再讓自己的女兒受苦。羽家不再是天一教的教眾,只要能逃出生天,他們願意付出任何的代價。可是面對仍然強大的天一教,他們的力量是那麼的微弱,只能在黑暗中苦苦的掙扎。
第六章
事情往往就是這麼奇怪。從那之後,羽家再未生出過一個女兒。按照天一教的規矩,在聖女找到之後才會選出下任教主,可是天一教遲遲選不出合適的女孩兒來修煉養功。有羽家的遭遇在前,天一教中很多教眾暗地裡都會偷偷把自家生出的女兒送出去,他們害怕成為第二個羽家。而那些沒有被送出去的女孩兒,卻又因為種種原因不合適修煉養功或者達不到最好的效果。眼看天一教的教主之位就要斷絕,四年之後,六位長老勉強從教眾的女兒中挑選了一位剛滿月的女嬰,封為聖女,第三年,他們選出了教主。
但六位長老並沒有對羽家的女兒死心。天一教的教主就是日後的長老之首,決定著天一教的興衰,而資質好的聖女更是決定了教主武功的高強。羽家沒有女兒生出,那位跑到戚家莊去的羽蛾也該成親嫁人了吧,說不定她能生出女兒來。以前他們只在羽家本家裡挑選女孩兒,那些嫁出去的羽家姑娘們生下的孩子他們從不會考慮。現在情況不同了,羽家人如今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了十幾個,還包括老人和孩子,他們就不能不再多選一條路子。如果羽蛾生下女兒,那也算是羽家的。
天一教的人再次來到戚家莊,他們說羽蛾留在這裡可以,但不管她在哪裡,她都只能是天一教的人,也只能嫁給天一教的人,不然他們會以叛教罪論處那些留在教中的羽家人。老莊主直接把前來傳話的人給宰了。
老莊主讓羽蛾不要管天一教,只管安心做戚家莊的大小姐,可羽蛾哪裡能安心?戚家對她有恩,她不能讓戚家因為她而受到威脅。羽蛾告訴天一教,她一輩子不嫁,若天一教敢逼她,她就死,大不了來個魚死網破。就這樣,已經二十有八的羽蛾一直沒有嫁人,這也成了戚家人的一塊心病。
屋內煙霧繚繞,都是戚老大吐出的氣悶。再次添入菸絲,他聲音極啞的說:“十三年前,有個女人到戚家莊來找小蛾子,她說她是小蛾子的親戚。我不知道她是怎麼知道小蛾子在這裡的。那個女人很漂亮,但很憔悴,很瘦,感覺風一吹就能把她給吹沒哄。她怎麼都不肯進莊,只說要見小蛾子一面,我和我爹,還有老二老三他們一起陪著小蛾子去見她。見了才知道,她竟然是小蛾子的小姑,羽冬。她沒有說她去了哪,怎麼又回來了,只說對不起小蛾子,對不起家裡人。”
“我們和小蛾子都要她留在戚家莊,她卻說什麼都要回天一教。我爹不放心,她那麼漂亮,能平安走到關外都是老天保佑了。我爹讓我跟老三帶了人送她回天一教,剛過了天山沒多遠,天一教那幫龜孫子們就有人認出了她,一伙人來把她給帶走了。我到現在都記著她被帶走的時候看我的那一眼,那是根本就不打算活了。我們進不了天一教的總壇,就在外圍守著,第二天……老三探到消息,那個女人,死了,說是服毒自盡。”
戚老大的煙又抽完了。他狠狠地抹了把臉:“他娘的!老子這輩子都沒那麼憋屈過!天一教一直有派人到關內去找她。她男人送她走的時候把一位長老的養功傳到了她身上,加上她自己原本就有的,那得幾十年的渾厚功力了,天一教哪能輕易放過她。他們好像還跟關內的勢力勾搭上了,我後來猜測很可能是她藏不住了乾脆就回來了。現在我知道是怎麼回事了。沒有人知道她是懷著孩子逃的,這也就解釋了她男人為何會幫著他逃。聖女若懷了孩子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墮掉。她男人根本就是想要這個孩子!她回來送死也是為了保護她的兒子。她死了,就沒有人知道她還有個兒子。這兩人,簡直就是一對苦命鴛鴦!”
在場的四個人,每個人都在苦苦壓抑著心傷。
戚老大又抹了把臉,罵道:“這天一教根本就是個禍害人的地方!有本事自己練功去,找女人來練算個什麼東西!他娘的,我要不把他們給滅了,我死都合不上眼!”
聶政深吸了好幾口氣,雙拳緊緊地握著,咬牙道:“不除天一教,我誓不為人!”
“大哥!絕不能輕饒他們!尤其是那幾個什麼長老!我一定要活剮了他們!”
戚老大看向聶政:“你們剛來,天一教就注意到你們了,是不是他們知道那孩子的身份?”
“不可能。”聶政擰眉,“除了我們四人之外,無人知道寶的身份。認識他的人只知道他叫小寶,我們也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過他姓羽。”
“那為何天一教的人會盯上你們?你們跟老三說姓羽,是不是被人聽去了?”隨後戚老大自己搖頭,“那也不應該。你跟老三說話的時候客棧里的都是自己人,他們絕不會亂說。不過我會去查,若真是我這裡有內鬼,我絕不輕饒,一定給你們一個交代!”
“抓一個來問問不就知道了。”藍無月冷道。
聶政看向藍無月,眼裡是贊成。
戚老大馬上說;“我這就讓他們去查查有沒有天一教的人跟著你們過來,如有就統統抓回來。這回我說什麼也要跟他們死磕到底了!”
聶政抱拳:“我們四兄弟定全力相助!”
戚老大遲疑了片刻後問:“可否方便告訴你等的來歷?若實在不便也不勉強。”能和那個女人有關聯的人必定身份不俗。
聶政道:“我很敬佩戚莊主和諸位兄弟,不是不願告知,而是怕給戚家莊惹來麻煩。”
戚老大眼睛一瞪:“你這話就是瞧不起人了,我戚家莊最不怕的就是麻煩!”
聶政看向藍無月和阿毛,兩人都對他點頭,同意他的任何決定。聶政又轉向戚老大,開口:“其實戚莊主以前見過在下和舍弟。”
戚老大愣了,很快反應了過來:“你們,易容?”他確實沒見過這幾人,但對方卻說他曾見過,他的記性很好,不可能認不出,那只有一個解釋,就是他們易容了。
“果然是戚莊主。”聶政摸到下巴,手一抬,一張易容的面具離開了他的臉。那邊,藍無月也把自己臉上的易容面具取了下來,阿毛摘下紗帽。
“你們是!”
戚老大騰地坐直,雙眼稍顯疑惑的在聶政的臉上掠過,然後目瞪口呆的盯著藍無月,顯然他認識藍無月的那張臉。見過藍無月的人要想忘記他那張臉比較難。
“戚莊主,在下藍無月。”藍無月起身,拱手。
“你們!”戚老大從炕上下來,雙眼又回到聶政的臉上,“你是……”
“如戚莊主所猜測。”聶政也下了炕,拱手,“在下聶政。”
戚老大說不出話來了,聶政接著說:“這位是我們的義兄,谷阿毛。”戚老大尊敬的向三人拱手行禮,吶吶道:“沒想到,真沒想到事隔十幾年我還能再見到聶盟主。在下剛才和兄弟們太失禮了。”
聶政道:“在下早已不是什麼盟主。九死一生,在下只是個尋求平靜的普通之人。”
戚老大招呼聶政上炕,關心的說:“中原武林之事戚某也有所耳聞,聶家出事之後戚某也是格外難過,卻怎麼都沒有想到事隔十幾年你們竟再次出現,並報仇雪恨。戚某佩服,佩服!”說罷,戚老大道:“聶盟主一定要和兄弟們在戚家莊多住幾日!我戚某擔保,絕對不會對任何人說出聶盟主的身份來歷。”
“謝戚莊主理解。”
聶政把易容面具戴回去。藍無月也戴了回去,他那張臉現在可比聶政的臉更容易引人注意。阿毛也戴上了紗帽,明白他為何要戴紗帽的戚老大也沒有半點好奇了。
聶政平復了一下心情,強忍悲痛的說:“冬夫人到了中原之後遇到了林盛之,成為林盛之的大夫人,寶說是不足月出生,他生下來身子骨就弱,冬夫人生他的前一天摔了一跤,大家便都以為是早產。現在想來,這一跤該是冬夫人故意所致。冬夫人在寶七歲那年突然失蹤,從此杳無音訊。寶陰差陽錯之下發現了被林盛之囚禁在地牢里的我,把我救了出來。之後,也是因為寶的緣故,我和二弟葉狄、三弟無月重聚,又多了阿毛這位義兄。大仇終於得報,我們便帶寶出來尋冬夫人,哪知……”聶政痛苦的閉了閉眼睛,“這讓我們怎麼跟寶開口啊!”
“原來是這樣……”戚老大也是神色哀戚,“我想,冬夫人在離開的那天就不打算活著了,不然她回天一教的時候不會那麼平靜。她地下有知,知道她唯一的兒子有人照顧,也能安心了。”
“冬夫人她,埋在哪裡?”藍無月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