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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生為難地說:“當然可以,但東西都不在我們這裡了,你要去倉庫裡面拿,我可以晚一點陪你過去解釋,等我們募捐完,大約是四點。”
趙公子每次午覺睡到三點半醒,舞會是五點半入場。
我看時間,已經兩點半了,過去倉庫就三點了。我雖然給趙公子留言說出門買東西了,但最好儘快趕在趙公子醒來之前拿到風衣回去。
我獨自去了倉庫,和負責人講了來意,我願意用一條懷表換回那件難看的風衣。
謝天謝地,除了趙公子以外,沒有人看得出那件風衣值五百塊大洋,甚至沒有人認為它值錢。
負責人去倉庫裡面找那件風衣的時候,我聽到了來自於地獄的聲音:“老子讓你做的事就沒一件做成了的,要不是看在你是大力叔外甥的面子上,老子早就……”
趙公子為何也來到了這裡?我趕緊找個地方躲了起來。
“真的很抱歉,趙公子,我不是故意的,您讓我到庫房裡隨便找一些用不上的舊東西捐出去,我看那些畫放在箱子裡,以為早就要扔掉了……”
趙公子暴躁地罵他:“你是不是蠢?那東西扔掉都沒人要,你媽的拿去捐了誰會買?”
“對不起對不起……因為裱了框,看起來還有一些西洋的感覺,雖然不知道畫的是什麼……我想著也不能太沒有誠意,就……”
“畫的是老子!”
“啊對不起對不起,沒看出來……我不是這個意思……趙公子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嗯?難道他們說的是我讀書時候畫的那些畫?當時我的洋人美術老師很欣賞我的作品,給我開了一個小型的畫展。
同學們都說看不懂。
這很不錯,能被大多數人看懂的藝術只能在我生前給我帶來金錢,不能在我死後給我帶來名聲。
後來畫都被一個富商買了,富商是趙四爺的一位合作者,靠投機成功的,自稱越是看不懂的藝術品他越要買,實在是有見地,活該他投機成富商。
金仙兒竟然也在:“趙公子息怒,東西能拿回來就好。邱先生今晚也會一起去嗎?”
趙公子罵他:“關你屁事!你不准穿那套紅色的衣服!”
金仙兒:“您指的哪套?”
趙公子:“不准穿紅!”
金仙兒:“可是我沒有錢買新衣服。”
趙公子:“媽的!我有錢!拿去!但你若再拿老子的錢給他送東西,老子就剮了你的皮!”
金仙兒:“哦,記住了。邱先生可還喜歡我送給他的那套茶杯?”
很喜歡。是金仙兒親手做的,他的手和嗓子一樣巧,做出來的東西可以放去商店賣了。
趙公子冷笑一聲,對倉庫里的人說:“行了,畫還給我,我捐這套茶杯。大頭,東西拿出來。”
“趙公子,我叫郝達……”
“少廢話,又想挨打?”
金仙兒:“這是我送給邱先生的。”
趙公子趾高氣昂地說:“就是他讓我扔了的,什麼破玩意兒,你知道他喝水的杯子都多少錢嗎?他漱口的杯子都是金邊兒的。”
每天對我而言,漱口都是一件很艱難的事情,我總是閉著眼在漱口。
金仙兒好脾氣地說:“那我現在就買回來。”
趙公子:“我現在要把它捐了!”
先前的那位負責人回來了:“邱先生呢?邱先生!”
趙公子:“你媽的!這是老子的衣服!”
負責人:“不是,趙公子,這是邱先生捐了給我們拍賣舞會的,但他剛剛又過來,說拿這塊懷表換……邱先生走了嗎?”
您何不說得再詳細一點呢?不如把燉狗的配方都一起說出來?
趙公子:“你媽的!這是老子的懷表!”
手錶比懷表好看,對於年輕人來說,尤其對於趙公子來說,他真的不應該繼續學趙四爺的打扮了。若他真要學,他應該學趙四爺吃素,趙四爺年少時被一條狗救過,從來不吃狗肉。
趙公子:“邱一心你給老子出來!老子就知道你不是出門買烤紅薯的!”
安撫生氣的趙公子,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若我曾說過不容易,大約我只是在和別人坐地起價。
我出現在他們面前,緩緩地看向了桌上的畫和茶杯。
然而趙公子也多少有了些經驗,先倒打一耙:“老子的衣服和懷表怎麼在這裡?”
我說:“可能是來尋找我的那些畫。”
趙公子:“大頭搞的,早說了要開了他!”
我說:“我的畫被孫老闆買去的時候,郝達還在家鄉。”
郝達想要的,是他的老闆能夠叫他的名字,不叫他的外號,我做到了,所以郝達出賣了他的忠誠和趙公子的每日行程給我。
趙公子:“媽的,有財你都給外人發,你說這些破玩意兒以後能賣大錢,顏料都是老子買的,上面的人還是老子,你賣的時候問過老子了嗎?錢都沒分給老子一塊!”
若我沒有記錯,那些錢都拿去還二哥的鎮紙了。趙公子小時候打壞了他二哥的一塊古董鎮紙,斷斷續續還了好些年,時至今日也沒還完,每個月我拿到工資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二哥匯款還錢。
趙公子也不是沒有錢還,他就是摳門,寧願花五百塊大洋做一件難看的風衣也不想還錢。別人光知道我做那麼多份工,誰又知道我的心裡很苦。
上一次他捧著二哥新買的花瓶時我的心差一點從胸膛里跳了出來。他居然懷疑我愛上了二哥。
若我愛上了二哥,我早賣身還債了。
我愛的是五哥,我不容許別人誤解我的愛情。
趙公子真討厭。
趙公子:“大頭,把衣服懷表和畫都拿走,我們走。”
我把金仙兒做的茶杯放回盒子裡面,抱了起來。
金仙兒笑了笑:“如果邱先生不喜歡,就捐了也好,做善事也是幫我積德了,說不一定能讓我下一世多些福氣。”
金仙兒委實不容易的,我與他都是艱苦的出身,感同身受。唉,他還要為了生活忍受喜怒無常的趙公子,聽起來和我更像了。
趙公子卻還在罵人:“你媽的!你剛才不是這麼說的!”
我將茶杯放回桌上,對負責人說:“我捐這一套茶杯,金先生親手所制,我想能拍賣出高價。”
趙公子叫道:“大頭!”
助理忙上前說:“趙公子捐這件衣服,是尼厄斯巴魯奇拉芬姆克大師親手縫製的!”
對,就是這個人,騙了趙公子五百塊現洋。
其實我是想給金仙兒一個驚喜,我預備在拍賣時買回茶杯。我一直認為,若非被趙公子拖累,我可以依靠我的羅曼蒂克將城裡的絕大多數青年才俊都追求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