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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此種程度的虛偽,自己也很厭惡。
第7章
“啊,剛到。”
皓燃轉身看了他一眼,“真是不虛此行。”
“比起花圃里的那些如何?”
“簡直不可思議。”皓燃嘖嘖稱奇,“我沒想到,真的有人能畫出龍翅海棠的神韻。”
不敢看那個精緻的側面太久,怕呼吸都會急促起來,守仁沒忘記自己的雙腳還踩在警戒線上。
“很震撼不是嗎?”
“水墨畫竟像是有生命似的,我之前從沒有看過這樣大氣磅礴的用筆,色彩大膽力透紙背,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總之,很神奇。”
“三小時前,這位大師曾親臨現場。”
“其實,能見到他的海棠花就已經無憾。”
皓燃這時又將視線放到姜守仁臉上,像有些不經意地問道,“今天一上午都在應付媒體吧?”
“駕輕就熟,沒有辜負這幾日的輪番特訓。畫展開幕順利,前期策劃這麼繁瑣,現在好歹能喘口氣了,功成身退的感覺居然那麼輕鬆。”守仁指了指身後,“等等一起去吃飯吧。”
其實只是隨便一問,完全沒有放誠意和期待進去,想到他們目前的相處模式,實在找不出任何理由讓對方答應飯局邀請,但他忘了,陳皓燃這個男人在姜守仁的人生當中就是專門扮演製造意外的角色。
“好,那我在這邊等你收工吧。”
“呃?噢。”
姜守仁吶吶應了一聲,一轉身才感覺胸口鐘鼓齊鳴,簡直是要命的聳動!
他答應了?!
這意味著什麼?
是和解還是要幫他進一步端正態度?
裝作忘了那天晚上的冒失,忘了前兩日維持的低氣壓,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結果?
可偏偏這時候,又想起他的氣味、他的口唇、他性感的頸部線條,想起他那仿佛能洞悉一切卻漫不經心的眼神,姜守仁知道自己要再找出辦法擺脫這場驚心動魄的旅程,怕是很難了。
他不敢回頭看一眼,唯恐那火紅的巨幅背景襯得那英姿勃發的男子更具殺傷力,他迷戀上一座海市蜃樓,整個胸膛都快被打上烙印。
自從遇上陳皓燃,定力指數直線下滑至負數,自覺不堪,但並不打算逃避問題。可不能否認,人一旦動念,真是可怕的經歷,姜守仁覺得自己最近像是另外一個人,過期的激情這會兒全冒出來煽風點火,十分震撼。
理智一息尚存,但守仁再不敢嘲笑那些成天想著齷齪情事的小青年了,自己簡直是五十步笑百步,只要一想到擁他人懷的滿足感,那渾身就像燒著了火,似乎什麼都可以不管不顧了,這級別已與古時昏君無異。
今晚本是約了凱文在君悅酒店晚餐,目的也是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斷了綺想,好儘快回到軌道上來。
但現在,計畫中加上一個陳皓燃,那場面可真是熱鬧了。
只是話既已說出,姜守仁大方慣了,自然不會收回前言或是故意放哪邊鴿子。
可私心作祟,他沒有認真想過,要如何將這兩個在他心目中有微妙地位的男人,拉攏到一張餐桌上,今晚可能造成的後遺症均屬預料之外。
從會展中心到君悅不需要開車,所以兩人只是步行。
陳皓燃神情坦然直率自由,姜守仁旁徵博引謙虛健談,雙方攀談會展作品和畫家流派很是投契。
他們的溝通一向沒有問題,也能順利贏得對方的賞識,除了隔著一層似有若無的紗幕,朦朧間有道解不開的禁忌。
皓燃隨著談話內容的深入而越顯得放鬆,等話題扯到剛接手酒店時遭遇的一些難題,包括幾點發展可行性建議,皓燃已把守仁當成可以商量的夥伴。
兩人興趣相近又沒有實質的利益交集點,因此在各自領域的話題上少了層避諱和顧慮,所以極享受交換意見的過程。
姜守仁清楚,現階段只要靠近這個人,就會抑制不住耳熱心跳,但畢竟那些都是隱蔽的安全的,不會讓對方輕易察覺。
而像現在這樣,一路並行傾心懇談的模式,似乎更適合彼此的需要,甚至只是聽著他說話,看著他率真地表達自我,姜守仁便覺得防禦奏效。
心裡也深知,再逾矩一次恐怕凶多吉少,守仁在情事上一貫自信,所以還不至於分不清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意。
陳皓燃對男人沒有“性趣”,他能接受他人的傾向,但那只是修養和見識使然,並不涉及私人立場。
守仁知道自己只是單相思,是暨十七歲那年參與青春期暗戀症候群後的又一次回潮,所以並不敢期待額外的回報。
說來也巧,半途正要同皓燃說明今晚凱文也會到場,哪知後者來電推說可能無法早收工,有個外景要拍,會晚到。
於是姜守仁也就理所應當地認為凱文會因工作慡約,所以索性也沒有再在皓燃面前提到凱文。
走到酒店正好是七點,座是凱文訂的,他們提前了一小時到,幸好訂的不是燭光雙人情侶專座,總算沒有鬧笑話,添了張椅子,叫了一瓶香檳。
可十五分鐘後,令姜守仁意外的事件還是發生了。
凱文那天心血來潮,不曉得哪一根神經搭錯線,突然決定在酒店預訂一套所謂的浪漫插曲套餐,一段小提琴演奏外加一份自備的禮物。
可兩個大男人在場搞得如此花俏,畢竟太過張揚,為了怕姜守仁不自在,刻意藉故推遲到場時間,想給他一個驚喜,因此只讓酒店確認姜先生落坐後便送出禮物。
服務生只知道主角是這位姜先生,一確認姓名,再看是兩位,也不猶豫,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客人落坐後十分鐘,樂隊便按時出來助興了。
圍著桌子演奏悠揚的小提琴樂,不是什麼世界名曲,所以皓燃也聽不出來是什麼,倒像是時下的流行樂。
當時,最吃驚的不是陳皓燃而是姜守仁,他兀自怔了一下,有點摸不著頭腦。
一曲完畢,餐廳經理親自上前,將一隻絲絨托盤裡的小方盒遞到姜守仁面前,微笑道:“姜先生,這是您朋友送您的禮物,紀念你們認識一年零六個月。”說著,還有意無意地瞟了陳皓燃一眼。
當然,搞錯送禮人實在是很失禮的事,皓燃只得微微低頭摸了摸鼻樑掩飾尷尬。
姜守仁原本倒也不介意有人為他花這點心思,可這回卻著實有些難堪,全因桌子旁邊還有一個陳皓燃。
他是最最不希望讓皓燃對他敏感,一直以來小心翼翼地穩定表現,經由那個大膽的吻和眼前這段軟綿綿的戲碼,大抵是要泡湯了。
真怕打開盒子看到一枚鑽戒嚇破他的膽,不過幸虧凱文也沒離譜到那種地步,盒子掀開,是一支芝柏限量版手錶,識貨的行家一眼便可以看出,這支手錶的價值抵得上一架車,守仁有口難辯。
等付過小費打發掉那些搞氣氛的人,即使老辣如姜守仁,也不禁撐額苦笑,這記烏龍陣擺大了,鮮花禮品英名掃地。
這頓飯吃得太得不償失,剛剛好不容易恢復的一些話題,就這樣被這串莫名其妙的浪漫插曲給打亂了。
皓燃組織了一下措辭,神情竟有些玩味。
“這裡邊……似乎有些誤會。”
“的確,見笑了。”
守仁心虛地往周圍看了看,“要不我們換個地方——”
“不用,我不介意。”
“我並不知道會……”要他解釋這些真是百轉千回,“是凱文,我們認識這麼久,他還是第一次搞這種噱頭,碰巧連累你了。”
“如果我是女伴,會以為對方在向我示威或是你要設局同我分手呢。”皓燃看他那麼窘,也不知怎麼的,就覺得有些過癮,於是調侃他幾句,“你很幸運,我可從未得過這樣的待遇。”
“好了皓燃,剛才的事我抱歉。”差點攤開手投降。
“是我抱歉才對,我不知道你跟凱文約好了,是我魯莽。”
“皓燃,你這樣說,是真的想要我下不了台嗎?”
皓燃終於輕笑出聲。
捅破姜守仁的優雅面具是件很快意的事,皓燃要是存心發揮惡劣本質,是很凌厲的,在英國他不修練做紳士,在香港就更不想了。
當然,在姜守仁面前他是有所保留的,從來沒有太放肆過,可能是隔著那許多複雜關係的緣故。
姜守仁也感覺得到皓燃在他面前較其他人要更矜持,今日首見他流露真性情,不由得喜憂參半。
也虧得這幾日磨練過,否則這顆身經百戰的心,可能會在遭遇此類刺激的“突發事故”後摔個粉碎。
原本守仁自認為百毒不侵,唯獨在陳皓燃那裡會失態,皓燃總是有辦法感染他,在將他推落懸崖時,再若無其事地拉他一把,不知是皓燃在國外被“騷擾”次數過多,太有經驗了,還是他姜守仁本身的問題太嚴重。
可能還是覺得現場氛圍有些不妥吧,所以上過牛排之後,兩人匆匆用過,姜守仁便提議去其他地方坐。
皓燃知道他的用意,倒是十分合作,餐巾一放便跟著站起來。
兩人剛拐出餐廳到走廊,就與迎面過來的男人撞個正著。
皓燃走在守仁後頭一米,一開始心不在焉地想著事情,還沒注意到前面,但由於守仁猛地止步,也不由收住腳抬頭看過去。
呵,前方那張臉孔怕是誰都不會錯認的,正是英俊不凡同時結合東西方之美的混血男星凱文李。
此刻,對方正用一種驚詫的眼神注視著他們倆。
雖然皓燃不想太留心他們之間的事,但透過那對研判意味甚濃的眸子,皓燃不知為何,無由地感到有些為難。
想笑著輕鬆地打聲招呼,但發現姜守仁沒動靜,他不能倚熟賣熟,於是只是靜靜站著,三個人就像在電梯口的走廊上凝固了一般。
突然的聚首令三方都隱約產生了奇異的遐想,皓燃心中一動,演唱會上的激情記憶不合時宜地湧上腦海,即使姜守仁從未言明他與凱文的關係,但在皓燃看來,已經不存有什麼懸念。
只是此刻姜守仁的態度令他不由地緊張,竟有種混合著心虛的錯亂,使他有想要借題發揮的衝動。
當晚,如果趁機狠狠甩開這個家族偶像,不知現在又會是什麼樣的模式,皓燃肯定他會藉故搬離陳宅。
皓燃對自己偶爾生出的惡念不以為然,他是個忠於感覺的個體。
對姜守仁的親近他確實從未反感,但那種似有若無的朦朧氛圍卻每每搞得他有些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