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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你的夜宵。”
“晚餐都沒吃到,就直接跳到夜宵,可見你瞧不上那幾個菠蘿油。”
“用不著這麼臭我。”皓燃拿起手邊的會議結果,“我手頭有了定案,拿來給你過目,你可以提提建議。”
“既是定案,為什麼還需要意見?”守仁開始抬槓。
“你知道我需要你的建議。”
“你這樣說,我會驕傲。”
“我只是覺得,你常常是對的。”
“很榮幸你這樣講,我在此恭候大駕。”守仁幽默地加上一句,“你發現沒?我在香港的住處往往都由陳氏提供。”
“你願意的話,可以一直混跡於陳家。”
“做永久房客並不討喜,請人容易送人難。”
“至少不會由我口中說出。”
“謝謝你給足我面子。”
“應該的。”
守仁很享受與皓燃之間的情趣話題,甚至有些曖昧的回合來往,那種私密的快樂,難以用言語形容,他感覺那個人離自己越來越近,這樣興奮的自我暗示,會令守仁不自覺地盲從。那不知是依賴還是習慣性的聽取,都讓守仁有些飄飄然。
不錯,姜守仁在戀愛,真正意義上的戀愛,雖然對方從未許諾過會成為他的戀人。
守仁不在乎了,他只想默默留在皓燃身邊,有多久算多久。以前的重重顧慮,已經讓他錯失一次又一次的機會,他不想再走回頭路,即便會失去一切。
但是這一回,守仁會謹慎得多,不敢再以任何身分自居,事事發乎情止乎禮,甚至連貼近皓燃身體時,也會下意識地在三分寸以外停住。
很難熬很沮喪,但他不想讓剛剛放鬆戒備的皓燃再次陷入性向危機,而最終選擇疏離。
現在這個充滿善意與溫情,又略帶情趣伎倆的皓燃,成了他姜守仁留在香港的唯一理由。
之後的那個禮拜三,並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但在鳴風打烊前,迎來的最後一位客人,對方一通電話追蹤過來,逼得守仁飆車趕回尖沙咀。
皓燃坐在鳴風的吧檯邊問:“你原本說今天會留在鳴風,我才過來看一下,可助手說你出去了。”
“我上午被拍賣行臨時叫去羅湖,不過現在已經回到旺角,隨後就到,你別走,就在鳴風等我。”
原來沒有打算留守的皓燃,有些聽出守仁的情切,竟然不由地應下:“那……我等你。”
說完又想起還與另一個人晚上有約,他猶豫一會兒,才撥出電話。
“今晚我臨時有事,就不過來了。”
“今天是我在香港的第一場秀,你說過要來的。”
“不好意思,我真的有事。”
“皓燃,以前的你從不慡約。”對方聲音裡帶著軟軟的懇求,“我還專門給你留了最前排的座,你知道今晚的演出對我意味著什麼嗎?”
“露易絲,我……”
“也許你可以晚一點來,九點前進場都OK。”
“那好吧……我儘量趕。”再糾纏下去,會顯得太小氣。
“謝謝。你能在現場,對我很重要。”
守仁趕回鳴風的時間正好是七點半,畫廊已經打烊,助手得東家令,專門留了把鑰匙給皓燃,先走一步。
所以,當守仁跨進畫廊門檻,往走廊盡頭望去,只有皓燃一個人斜斜地倚在角落僅有的那張沙發椅上,柔和的光線打在他線條優美的背脊上。
有段時間沒有修剪,前額的發已經有部分快遮住眼睛,這讓他看起來比以往多加了幾分惹人心疼的脆弱。
筆挺的長腿隨意擱在木几上,胸膛均勻地起伏,像是淺淺地睡了。
有他在,周圍顯得那麼寧靜。
守仁突然抑制不住內心的衝動,一步步走近,一邊將身上的風衣脫下,輕柔地覆蓋到皓燃肩上。
當指尖微微觸及他的鼻息,守仁的神經就像觸電般的差點震斷。
皓燃一回香港就總是穿得過分單薄,那漂亮的身體幾乎從不掩飾自己的魅力,守仁只要想到自己不是未來唯一一個可以擁有他身體的人,他就覺得脾臟都灼傷起來,燙得他發疼。
原來欲望從來沒有消失,一次次壓抑的後果,換來更加嚴重的反彈,他無法預測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抑或繼續以殘酷的方式鄭重提醒自己。最近處處縱容他的皓燃,已經給出太多不該有的提示,這讓守仁心驚膽戰。
就在他再也沒法控制自己的激情,用右手輕輕地撫觸皓燃看起來非常柔韌的髮絲,一雙清澈的眼眸對準了他。皓燃醒了。
守仁也驚醒了。
“你回來啦。”聲線中有幾分慵懶的性感。
還來不及收回的手指,動作就這樣凝固了。
守仁聽出自己的聲音緊張得乾巴巴:“我已經是用最快速度趕回。”
“其實沒什麼事,就是路過,想送你塊玉。”
皓燃低頭看了看身上覆著的帶著人體餘溫的外套,緩緩坐直身子,從口袋裡摸出一隻首飾盒,“是一位喜歡賭石(注二)的內地朋友轉讓給我的,質地上佳,雕工亦精美,我覺得很襯你。”
“太貴重了。”守仁大膽地重新撫上皓燃的黑髮。
“你又何嘗會同我談價錢。”皓燃沒有動,眼中稍一閃爍,不知對這樣的親近姿態是默許還是審慎。
“皓燃……”守仁單膝跪上沙發座,層層髮絲摩擦著指fèng,幾乎溺斃般的觸感,“如果你願意,請再慷慨一些,給我你的——”
話音未落,一個吻以未經大腦分辨的速率迅捷出擊,卻比想像要溫柔一百倍地貼上了那對在記憶中描繪過千萬遍的唇。
不敢有半點褻瀆,守仁的動作接近虔誠,兩秒鐘後便依依不捨地拉開。他不想搞砸這得來不易的開始,他確實無意破壞,只是激情有時似不懂事的孩子。總是會不合時宜地胡作非為。天曉得,他整個人快要炸掉了,可還是得收住。
“對不起……”
他不知道除此之外,說什麼才對,他甚至不敢觀察皓燃的臉色,怕他黑口黑面對自己,等待反應的過程,真的是種煎熬。
“姜守仁,你是永遠都無法當我是普通朋友了吧。”皓燃這次平靜得非同尋常。
“我不想對你撒謊。”
“我沒辦法——愛上男人,但你給我的感覺很特別,我不確定那算是哪一種。”
守仁這才抬眼凝神注視他:“能像現在這樣,我就已經滿足了。”
“你根本可以讓任何人愛上你,為什麼偏偏要挑我?”
“如果我能回答你這個問題,我也不會把自己搞得像如今這樣狼狽了。”守仁苦笑。
“你不知道我以前面對你,有多矛盾,我挺怕那樣的自己,你總是讓我覺得困惑,我真覺得大部分時間不算了解你。”
“那又為什麼要接納我?”
“說來奇怪……只要有你在,我就覺得心裡舒服,舒服多過矛盾不安,這個理由夠嗎?”
足夠了。如果不遇見你,恐怕窮其一生,我都無法體會什麼是“真愛”的感覺吧。
守仁想這樣說,但是終究沒有說出來,他不想表達得太過於激烈,目前平淡的往來,才更貼近真實。
守仁不再說話,而是側過身在地毯上坐下來,將手臂搭在皓燃大腿上,如此的依靠就已經夠安全。如果是以前告訴他,他跟皓燃會發展到這個階段,他絕不會相信。
在前半生當中,他冒過無數險,現在這一招最是驚心動魄。在世人眼中,他成熟老練豪氣大方,想不到動起情來也會這麼幼稚,但豁出去的結局未必就是得償所願,也有可能是粉身碎骨。
隔了三天,凱文在九龍塘拍外景,中午得閒,就一定要約守仁出來喝中午茶。因為那天在安迪家放了凱文鴿子,所以守仁這次不好意思拒絕。
凱文畢竟是習慣鏡頭的人,一身Gucci星味十足,在餐廳一落坐,就引來一些少女的關注。
“這幾天為何不見你Call我?真是一副已有新歡請勿打擾的樣子。”
守仁聽他說得霸道,不禁輕笑:“你倒好,自己廿四小時有四分之三在趕通告,竟然同我計較起來。”
“我是在想,你最近心情必定不好,被那個臭小子搞得團團轉吧。”
“不是你想的那樣。”
“還說不足!你是不是還在追他?你知道他到底想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嗎?”
“你在吃醋,凱文,但你並不了解他,所以也請不要詆毀他。”
凱文氣結:“你還真是袒護他,這個人可是個厲害的角色。你難道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那是以前的事。”
“以前?三天前算不算以前?”
守仁驚奇地抬頭,三天前?
注二:賭石或賭貨是指翡翠在開採出來時,有一層風化皮包裹著,無法知道其內的好壞,須切割的翡翠稱賭石。
所以,這個高價的石頭好壞全憑眼力來賭,切開石頭也許是很普通的玉也有可能是名貴的翡翠,所以開採行業稱這個過程叫賭石。
第18章
“我就猜到你不知道。”凱文繼續爆料,“那天晚上喬的春季新裝發布會上,露易絲做首席模特兒,我看見他坐在一個前排位子大秀恩愛,發布會結束後,還把藍玫瑰送到後台,真是體貼。”
守仁腦袋嗡嗡一聲響,難怪那天八點幾分,他就藉故離開了鳴風,原來是去捧女友的場,那位千嬌百媚的美人模特兒。自己如果連這點都受不了,那麼,遲早是要跌得更慘的。
“他不是我的,凱文,我無能為力。”自己都聽出聲音里充滿悲涼。
“我看不慣你為這個人付出這麼多。”凱文猶自憤憤不平,“他多麼自私,一邊吊著你,一邊泡妞,他沒有你想得那麼高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我跟他仍然沒能躍過感情線,我無權干涉他的行動自由。”
“聰明如你,卻栽在老手身上。你看著好了,他不會為你犧牲任何一點東西。”
“多謝忠告,我清楚你是為我著想,但我的這筆爛帳,我自己會處理好。”
“而我卻是越來越不討你喜歡了。”凱文嘆了口氣,溫柔地望著這個他珍視的人,“感情不是賭博和競賽,你可以選擇在沒有完全輸光前驕傲地退出,好過無望地傾盡所有去填那個無底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