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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進門之後為了烘乾衣服,不是將衣服脫下過一次麼?我記得當時有人將衣服拿去烘烤,那個時候,完全可以將衣服裡面的東西調一下包,對吧?而當時主動將衣服抱走烘烤的人,你不應該最清楚麼,宋警官?」
說完,彷佛等待對方響應似的,郵差停住了。
宋鵬程愣了愣,啞然笑了,「你的記性還真好……我想起來了,當時那些衣服確實是我拿去烘烤的,可是這樣就能說明我把他們的東西換掉了麼?如果是那樣,我為什麼要那樣做?」
「這就是我想知道卻不知道的問題了不是?不過,那個只是我大膽的猜測而已,只是猜測。」
郵差笑了笑,但氣氛卻並沒有因為他語氣的輕鬆而變得緩和一些。
笑罷,他繼續開口:「另外一件讓我在意的事情,那件事其實發生得不算太早,就在剛才的時候,宋警官你的『驚異』。」
「嗯?」
「剛才停電的時候,我帶著兩個傷號去找你,你表現得非常驚異,驚異于于思秦的屍體沒有頭。」郵差說著,腦子裡回想著宋鵬程當時明顯慌張的反應。
「那個反應讓我覺得很驚異。」
「看到沒有頭的屍體會驚異,有什麼不對?要我看,當時扶著屍體也一臉鎮定的你,才真的讓人『在意』。」冷哼一聲,宋鵬程對郵差反將一軍。
「嗯,我知道我的表情變化不多這一點確實很可疑,不過當時其實我是驚異了的。」
有點無可奈何,郵差嘆了口氣,「你說得對,那種場面確實應該驚異,可是恰好就是這點讓我在意。宋警官,你有沒有發現?我們驚異的地方似乎不太一樣?」
對方的聲音並不大,可是宋鵬程忽然想到了什麼,感覺大滴的冷汗從自己額頭冒出。
他忽然明白了,他忽然明白了那個該死的郵差在意的地方!
「我驚異,因為在原本認為沒有屍體的地方看到了屍體,我認為那裡不應該有人死去的,這種驚異無可厚非,可是宋警官你卻是因為看到了『沒有頭』的屍體而驚異,這樣的驚異……我只能有一種猜測……
「莫非你原本就知道那裡有屍體,而且認為屍體上有頭?所以在看到了沒有頭的屍體之後,才會對屍體『沒有頭』這一點那樣的恐懼?」
「你只是在玩文字遊戲而已!一派胡言!你以為你是警察?還是偵探?」宋鵬程重重的冷哼一聲。
「不,我只是一名郵差,郵差而已,我很有自知之明。」
自稱郵差的男人笑了笑。原本覺得平常的笑聲,此刻在宋鵬程聽來充滿了惡毒,充滿了窺視!
「宋警官說的沒錯,上面那些除了我的猜測就是文字遊戲,做不得準的。不過除了那些之外,其實我還有一件事很在意。」
「你在意的事情還真多。」宋鵬程從鼻子裡冷哼了一聲,「你索性一次說完好了!」
「呵呵,不好意思,我這個人一向有些龜毛,容易胡思亂想,請不要介意。相信我,這是我倒數第二件在意的事情。」
「哼!」
「是那塊肉。晚餐的時候,由那個可能是唐秉文的程旺烹製的那塊肉。」
黑暗中,宋鵬程的身子顫了顫,不過沒人能看到他的輕微動搖。
「我並沒有吃飯,那個時候我坐在外面,覺得哪裡不太對勁,然後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我感覺更加不對了。」
「你是當時清醒的人中唯一沒有吃那塊肉的,按照你的說法,我第一個懷疑的就是你!」宋鵬程繼續抨擊。
「嗯,這樣想也是有道理的,我確實看起來有嫌疑,不過你不妨先聽完我的話。」非但沒有急於洗清自己的嫌疑,郵差反而默認了自己有嫌疑。
「我當時就想,如果我是殺人犯,為什麼殺了人之後要將屍體上的某塊肉切下來,還要吃掉?對於找到食物並且烹調的程旺來說,做這個其實有點多此一舉啊。
「如果我是兇手,將對手殺死之後拋屍就好,為什麼還要將屍體切開做成飯菜?這個方法除了看起來殘忍噁心以外,似乎沒有什麼其它的功能,相反,還更容易暴露自己的所在。站在兇手的角度想,我怎麼也想不出我殺人還要食身的動機。」
「你想的還真周全,看起來頗為專業。」聽著男子認真的分析,宋鵬程惡意的讚美了一句。
「謝謝,我只是隨便想想而已。」郵差卻還是保持自己的步調,不慍不火繼續自己的話題:「正著想很麻煩,所以我想乾脆倒著想:那個殺人犯為什麼一定要將那個人的肉切下,而且吃掉……
「因為不得不這樣做。為什麼不得不這樣做?因為那裡有東西?有能讓他暴露身分的東西?
「是了,我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兇手會將死者的肉切掉,很有可能是因為那裡有不得不讓他這樣做的原因。」
黑暗中,宋鵬程的嘴角微微顫抖著,他的語氣還是堅決,可是他的表情已經漸漸不能維持冷靜。摸上自己的手槍,他摸向對方的椅子……
「接下來就是我最後一件在意的事情了,我保證,這次真的是最後一次了。」不知死活的郵差卻還在說話。
「你說吧。」好吧,就讓你把最後一句話好好說完,算是給你的最後仁慈--
「我最後一件在意的事情是……」郵差說著,忽然頓了頓,話鋒一轉,問了一個問題:「宋警官,你的手槍里還有幾顆子彈?」
「打掉這顆還剩四顆!」猙獰的笑著站起,宋鵬程飛快的將槍口瞄準旁邊的郵差,扳住對方脖頸的同時猛地開槍,熟悉的悶響--那是子彈射中皮肉的聲音,冷哼一聲,宋鵬程收槍入懷。
「你知道的太多了……」
將手中男人沉重的身體推開,宋鵬程冷著臉孔,直到聽到對方倒下的一聲鈍響,他面無表情的拉開椅子準備轉身,就在此時,他忽然聽到了一個冷淡的聲音--
「抱歉,其實,直到剛剛你開槍前,我還是在試探你來著。」
第九章那個人……
如果整棟屋子的「門」上掛著門牌號碼的話,是不是說明全部都是「房間」?
唐秉文的屍體確實是出現在餐廳里。
就那樣無聲無息的出現,又或者說……
他根本就是一直在那裡?
那個平坦的聲線……那個郵差?!怎麼可能?!
宋鵬程感覺自己的心臟猛地收緊了,屏住呼吸,他聽著冷淡的聲音再度傳來……
「照現在這種情形來看,我的懷疑成真了,那三個人果然是你殺的。」
什麼?正在震驚,宋鵬程忽然發現前方亮了,舉著一根火柴,那名郵差的臉赫然出現在他的……對面!
怎麼可能?他不是坐在自己旁邊麼?
微弱的火光照著郵差的臉,細長眉眼的男人看起來高深莫測,他面無表情的看著……
自己的對面?
顫抖著,宋鵬程僵硬的將脖子轉向自己旁邊--他剛剛射擊的地方。
地上果然倒了一人,借著郵差手中微弱的火光,他看到一個男人,他用腳把男人趴著的身子踢正,然後他看到的赫然是--
「唐秉文?!」
宋鵬程徹底呆住了。
還沒來得及從震驚中醒過味來,忽然火光一滅,驚恐於突如其來的黑暗的同時,他感覺頭部一陣鈍痛,隨即,宋鵬程高大的身子向地面直直栽了下去。
宋鵬程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被五花大綁。他們還在餐桌附近,那名郵差坐在他的對面,餐桌上點了一根不知哪裡弄來的蠟燭。火光中郵差的臉還是那樣面無表情,彷佛什麼都沒有發生。
「人果然是你殺的。」
連說出別人殺人的話都那樣鎮定,宋鵬程雙眼圓睜,狠狠瞪著對面的男人。
「把肉切下來果然是因為槍傷麼?」像是沒有看到宋鵬程的恨意,蘇舒發呆一樣看著天花板。「嗯,因為胸口有了子彈孔,屍體一旦被人發現,唯一有槍的自己自然會被第一個懷疑,所以索性把肉剁碎,放在冰箱裡讓人吃掉,這樣子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你怎麼發現的?」用力掙了掙雙臂的繩子--媽的!這傢伙真是郵差?居然綁得這麼有綁匪水平?
「其實只是猜測加上一點回憶。一開始的時候,程旺拿過你的槍,他說了一句話我記住了,他說你的子彈滿匣,有六顆子彈。」
看著宋鵬程掙扎,像是完全不擔心束縛會被對方掙脫,蘇舒的表情還是很平靜。
「另外一個提示則是你說的,還是在二樓的時候,你說了一句話:『我知道,在一樓,不如我們現在去看看吧,那個兇手已經出去了,就算他又回來你們也大可放心,我現在還剩五顆子彈,要是發現他我會開槍,毫不猶豫的開槍,絕對不手軟……』
「你說你還剩五顆子彈……」像是回想當時的情景一般,蘇舒微微偏了偏頭,「六減五等於一,這個減法幼兒園小孩兒都會。屋子裡你完全沒有開過槍,怎麼會少了一顆子彈?然後我就開始在意……只是在意而已……」
聽著對方的解釋,宋鵬程咬了咬牙,然後重重低下了頭。
「干--你真的是郵差?」
「嗯,我是郵差,千真萬確的郵差。」蘇舒看著他,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簡直是欺詐……」低著頭,宋鵬程盯著地板。
「你為什麼要殺人?如果我沒有搞錯……你應該有記憶吧?」宋鵬程的行動很正常,像是個一開始就掌握一切的人,蘇舒猜想他應該沒有失憶。
果然,宋鵬程先是愣了愣,然後臉上明顯浮現了厭惡的神色。
「那兩個人該死。」
第一句就是毅然的口氣。蘇舒看著宋鵬程:雖然手臂被縛宛如囚犯,可是男人的臉上已經恢復平靜。
挺了挺脊背,宋鵬程啐了一口,「那個姓於的一直勒索我,只要他活著一天,他就勒索我一天。如果我不接受他的條件,他就要把那天的照片公布出去。
「該死--那天的事情明明不是我的錯,可是為什麼所有的後果都讓我承擔了?那天的事情毀了我一輩子,一輩子啊!」說這句話的宋鵬程表情再度變得猙獰,臉上充滿了恨意--他是真的對于思秦充滿了恨意。
「照片?」終於聽到了「記憶」,像是找到了拼圖里重要的遺失碎片,蘇舒微微挺了挺身子,他感覺,他終於開始觸摸事情的真相了……
「我是警察,這個身分是千真萬確的沒錯,我是第一名從警校畢業的,入行以來,我可以很自豪的說:沒有我抓不到的犯人!沒有我破不了的案子!我喜歡我的職業!我在這一行可以做得很優秀!」說這些的宋鵬程挺著胸膛,他的口氣充滿了自豪。
蘇舒知道他說的沒錯,從他一些不自覺的小動作,蘇舒可以感覺到他有著優秀警察特有的感覺。
「那一天,我去抓犯人,就是那個程旺!那個傢伙是個搶劫殺人犯!接到犯人逃跑的通知,我當下參加了抓人的隊伍,到了最後就剩我沒被他甩掉,我本來可以抓到他的,結果……」說到這裡,宋鵬程的臉上充滿了懊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