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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四五分鐘的樣子,電路果然恢復了。學者這邊的領隊站起來跟喬治王商量,“要不今天的活動就到這裡吧。”
喬治王忙說:“好的,好的,我這就安排人送你們出去。”
盛夏擠在人堆里,一顆心跳得飛快。一隻手還無意識的緊緊攥著海榮消瘦的手腕。
活動室里的護士開始招呼病人們集合,就在這時,一個病人很突然的狂躁起來,一把抓起身前的小桌子朝著領隊的吳教授砸了過去。吳教授大概也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變故,愣了一下,還是身邊的助手急急忙忙的拽了他一把,才險險躲過了那張桌子——重症樓所有的家具都是固定在地板上的,但是因為今天的活動,喬治王臨時找人從辦公區那邊搬過來幾張桌椅。誰也沒料到這麼短的時間裡會發生這種變故。
小桌子擦著吳教授的肩膀飛了過去,砰的一聲砸在玻璃窗上,碎玻璃飛濺開來。活動室里頓時亂成一團。
發了狂躁症的男人又拎起了一把椅子開始亂砸。
就在這時,頭頂的電燈閃了閃,又滅了。
守衛沖了進來,揮動著警棍試圖制服那個發起狂躁的病人。他們身上都配著手電,刺眼的光柱在混亂的人影中閃來閃去。盛夏幾乎分不清身邊的人到底是誰,只知道拉著他左手的人是霍東琴,而他拽著的人是海榮。
在這樣混亂的情況下,一個一個分辨幾乎是不可能的。守衛們只能憑衣著先把穿著藍色棉襖的人都集中到活動室的一端,另外幾個守衛護著學者們快速往外走。而在靠窗的空地上,那個發了狂躁的病人正和三四個守衛廝打。瘋子發作起來果然力大無窮,幾個膀大腰圓的小伙子一時間竟然制不住他。
盛夏不知道這個人是米蘭這邊安排的還是南唐那邊安排的,他的心臟砰砰直跳,幾乎要撞破了胸口,甚至不能夠仔細的思考什麼,只是機械的混在人群里往外走。他現在知道為什麼這個學術交流小組要來這麼多人了,人數太少的話根本不可能掩藏住兩個以假亂真的人。
整個十號樓都停電了,走廊里充滿了一點就炸的暴躁氣息。或許是之前的煙花對病人們產生了一定的刺激,很多病人都在大喊大叫,房門也被砸的哐哐響。守衛舉著手電筒在走廊里巡邏,大聲呼喝,還不時的在房門上踹幾腳。
護送他們下樓的守衛也被這種氣氛所影響,不住的催促他們快點兒走。
盛夏覺得這是他有生以來走過的最長的一段路了,下樓、轉彎、接著下樓。稀薄的星光從樓梯間的窗口透進來,樓梯間裡人影憧憧。混亂中不時有人痛叫說被人踩了腳,領隊的吳教授也很緊張,不斷的催促大家動作都快一些,不要給工作人員添麻煩。
跑出十號樓,一夥兒馬不停蹄的一溜小跑朝著樓後的大門跑去。大門口的警衛已經收到了通知,打開了一道小門等著他們。門外站著幾個人,都是一副很焦急的樣子,其中一個看見他們就快步跑了過來,大聲喊道:“吳教授,出事了!十分鐘之前學校打來電話,說您的一個實驗室發生了意外,似乎是爆炸引起了火災……請您馬上回去看看!”
吳教授焦慮的問道:“情況怎麼樣?有人員傷亡嗎?”
“還不清楚。”那人說:“但是火勢還沒控制住。您看……”
吳教授遲疑了一下,轉頭對這人身後的一個男人說:“張院長,情況突然,我們現在……”
被稱作張院長的男人忙說:“我剛才就收到消息了,正要聯繫你們,結果就出了這種事……咳,都是意外情況,還請吳教授在給我們做評估報告的時候……”
“哪裡,哪裡,”謝教授打斷了他的話,“療養院的設施、人員各方面都很好。鑑於病人的特殊性,有些突發情況我完全能理解。請張院長放心,等這邊的試驗結束之後,我們一定會綜合療養院各方面的情況,給出一個客觀公平的評估。”
“那就好,那就好,”張院長忙說:“我已經安排好大巴送你們回市區。這邊。”一邊說一邊帶著吳教授等人沿著人行道往外走。
吳教授一邊走一邊囑咐他,“我們的東西暫時不要動,我留下兩個人繼續之前的試驗。我帶其他人先回去處理一下,學校那邊要是問題不大,我們後天回來。不管怎麼說,不能丟下做了一半兒的試驗。”
張院長連忙答應,“沒問題,沒問題。”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沿著糙地中間的小路往前走。糙地上錯落有致的栽種了許多常青樹木,在夜色里暗影憧憧,像一群不懷好意的守衛。樹影之間有模糊的燈光閃動,看樣子療養院的占地面積遠比盛夏預料的更大。
這是盛夏第一次在神智清醒的情況下踏出重症院的大門。當他跟著一群助手鑽進停在樓前的大巴時,胸口幾乎要被心臟劇烈的跳動撞擊的爆裂開來。他貼身的衣服幾乎被冷汗濕透,手腳也在神經質的微微發抖。
他竟然真的就這麼出來了。
這一切都好像在做夢。
張院長送走了謝教授和他的學生,心滿意足的返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雖然十號樓的慶祝活動因為臨時出現的一點兒小問題被迫中斷,但是能得到吳教授的諒解,並且承諾給出一份令他滿意的評估報告,張院長覺得之前幾天辛辛苦苦的各種安排還是很有價值的。
張院長的職位其實是副院長,這就意味著有工作的時候,他這個副院長要衝在前面。但是論功行賞的時候,他要謙虛的站到正院長的身後。誰讓他不姓霍呢,如果他也和正院長有著一樣的身份,那一切當然就不一樣了。
西嶺療養院雖然只是一個半福利性質的醫療機構,但掛在療養院名下的研究所卻在學術界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這裡的幾個研究小組不僅研發了數種重要的疫苗,更是在攻克重大疾病方面遠遠走到了同行的前面。他們的研究成果也給霍氏企業帶來了巨大的經濟利益。
這樣一個重要的機構,人員的安排當然是極其謹慎的。如果不是因為張院長的父親曾經跟在霍老爺子身邊當過三十多年的助理,他也不可能坐到副院長的位置上。因此,他雖然對霍院長的種種表現暗中不滿,但是他分得清輕重,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能安安穩穩在副院長的位置上再坐十年,然後拿著一大筆退休金去過他富足安穩的晚年生活。
張院長是在吳教授等人離開五分鐘之後接到喬治王的內線電話的,喬治王像個瘋子一樣在電話里大喊大叫,被他呵斥了幾句之後才喘著粗氣匯報說:“張院長,出事了!出大事了!這裡的人弄錯了!”
張院長聽得莫名其妙,“什麼叫人弄錯了?”
喬治王神經質的尖笑了兩聲,“吳教授的兩個學生被人打暈了,換上了病人的衣服。這幫孫子,玩的一手金蟬脫殼的好把戲……趕緊讓守衛過去把他們的宿舍樓包圍起來,一個都不能溜走!”
張院長心頭一跳,臉色頓時變了,“怎麼會出這種差錯?!我剛才送吳教授回市區!他們那一夥兒都很正常,上車之後吳教授還親自確認過了!”
喬治王幾乎要吼起來,“怎麼能放他們走?!”
“學校出事了,吳教授的實驗室爆炸了!”張院長也跟著喊了起來,“海大的校長親自把電話打到我這裡,我能不放人嗎?!”
喬治王直喘粗氣,“馬上聯繫司機,務必把這一車人扣住!”
第20章 蝴蝶蘭(一)
張院長經喬治王一提醒,腦子也靈光了起來,“對,對,到時候不回來也沒關係,車門一鎖,車裡的人就算拿著錘子也打不開門窗!”說著示意一旁的秘書,讓他馬上聯繫司機,自己安排守衛去圍堵那輛大巴。
有了應對的措施,喬治王的聲音也冷靜了許多,“除了這兩個被掉包的,還有兩個病人也不見了。護士說剛亂起來的時候,有幾個人一窩蜂的從活動室里跑了出去。因為停電,這些人都沒跑遠,守衛已經抓住了兩個,其餘兩個人應該也還困在十號樓里,我們正在安排守衛排查。”
張院長又是一陣心急上火。這會兒他也開始後悔了,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辦這個莫名其妙的慶祝活動啊。雖然這種富有人情味兒的活動能夠刷一刷評審團的好感度,但這後果實在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副院長能夠承擔的。
囑咐喬治王儘快安排守衛搜查,張院長心力交瘁的掛了電話。
秘書推門進來,匯報說已經接通了司機的電話,大巴剛剛開上通往市區的高速,目前已經停在了最近的一個服務站。車門沒開,滿車的人都扣著。吳教授等人雖然對這種安排不滿,但是療養院出了事,他們也表示能夠理解。
張院長打發秘書親自帶著守衛去攔截那輛車,再三叮囑務必要把掉包的病人押回來。刷評審團好感度的事情現在暫時不能想了,什麼好感度也沒有自己正坐著的這把椅子重要。他開始認真思索吳教授是否知情的可能性。
這老頭跟霍家無冤無仇,目前他領導的研究小組跟霍家還有一個共同開發的項目,應該不會有意識的跑到霍家的地盤上來搗亂。張院長思來想去,覺得這老頭兒很可能就是讓人利用了一把。今晚的情況有些混亂,學校的實驗室又出了事故,他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心急火燎的趕著回去,手底下學生少了一個兩個他沒心思細看也正常。但療養院這麼生硬的扣著車,得罪人是肯定的了。等這件事打掃利索之後再好好托托人跟吳教授賠禮道歉吧。
張院長守在辦公室里坐立不安的等消息。五分鐘之後,喬治王打電話說在十號樓的醫生值班室門口找到了一個護士,護士處於昏迷狀態。但糟糕的是,值班室的門打開了,有人順著值班室的窗戶爬出了十號樓,在樓外留下了幾個雜亂腳印,腳印最終消失在了十號樓通往九號樓的拐彎處。因為重症樓的應急大門就在九號樓的後面,所以他們懷疑這兩個人是在打應急大門的主意。
十五分鐘之後,喬治王匯報說看守應急門的守衛被一個假冒是他的電話臨時調開了,應急大門有打開過的痕跡。他們組織了守衛追出應急門,在門外的小路上發現了一個昏迷的病人,他腦袋上有傷口,暫時不能說話。初步推斷,可能是兩個人一起逃跑的時候起了內訌。
二十五分鐘之後,張院長的秘書打來電話,說已經趕到了服務站,吳教授一伙人都等在車裡。當時離開療養院的時候大家都比較著急,所以上車的時候也沒人仔細的去核對人數。再說吳教授還把幾個助手留在療養院繼續跟進試驗,大家都知道,因此更沒人會留意人數的問題了。
張院長聽到這裡,整個人血壓都飆上來了,“他們的人都對嗎?裡面有沒有混進去我們的病人?!”
秘書很肯定的說:“確定過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