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頁
泰莉淡淡答道:“因為我不能跟一條毒蛇過日子。”
“你會同意的,”盛河川篤定的說:“我有的是辦法讓你聽話。再說,只要你在我手裡,你兒子也會很聽話的。”
泰莉卻突然轉過頭,明媚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鏡頭的方向,一字一頓的說:“我兒子不是哈姆雷特,我也不是那個懦弱愚蠢的王后。盛河川,如果我兒子會因為這個藉口被你要挾,我死了都不會原諒他。”
盛夏默默流淚,一面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拳頭。
“我兒子會很好,”泰莉臉上浮起淡淡的笑容,“這個劫難他一定會安然度過,會迅速成長,會變成一個像他父親一樣頂天立地俯仰無愧的男子漢。”
“是嗎?”盛河川沒有意識到泰莉是在衝著監視器的方向留下遺言,他冷笑了兩聲說:“但是我覺得他會很聽話的。我知道他是個孝順的兒子,他怎麼會不顧慮自己的母親?”
泰莉抿著嘴角笑了笑,像是完全沒有聽到盛河川的話。她困難的抬起手,指了指旁邊的一個保鏢,“把我的梳子拿過來,在辦公桌左邊的抽屜里。吶,既然談判,咱們倆總要擺出一點兒談判的姿態來。”
盛河川擺了擺手,很快保鏢就把梳子取了過來。
銀白色的梳子,大概是女人放在化妝包里隨身帶著的東西,尺寸並不大,遠遠看著,似乎上面還嵌著幾顆彩色寶石,是泰莉一貫喜歡的華麗風格。
她開始慢條斯理的梳頭,將一頭捲曲的長髮一絲一縷梳順服。
盛河川也因為她的心平氣和而明顯的心情轉好,他甚至還對旁邊的人說了句,“去給夫人泡一杯熱茶,順便請林醫生過來一趟。”
凱文一把抓住了盛夏的胳膊,“她那個梳子……”
話還沒說完,泰莉用一種讓人反應不過來的速度抬了一下胳膊。
盛夏只看到有什麼東西從她的手和臉頰之間噴濺了出來,下一秒才反應過來那是從大動脈里噴出來的鮮血。
盛河川似乎也被這一幕驚住,直到旁邊的保鏢拽了他一把,他才踉踉蹌蹌的退開。
泰莉的身體撲倒在了那塊她珍愛的地毯上,她似乎拼著最後一口氣衝著鏡頭說了一句,“我絕對不允許自己成為你逼迫我兒子的砝碼。”
盛夏眼前一片昏花,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凱文想要伸手抱住他,一轉身卻發現霍東暉已經比他早了一步,將哭的稀里嘩啦的盛夏摟在了自己懷裡。
屏幕上也是一片雞飛狗跳,但很快這些混亂就被丁浩成壓了下來。他先是將保鏢們都攆到門外守著,然後拿出之前備好的股份轉讓合同,捏著泰莉的手指在上面按了幾個手印。一邊按著,一邊還對盛河川解釋說:“有了夫人的指印,簽字是不是那麼像就不重要了。再說公證那邊的人也都已經打點好了,您儘管放心。”
盛河川沒有出聲,低著頭沉默的看著泰莉浸在血污里的臉。
丁浩成收好文件,叫進來幾個保鏢,飛快的囑咐,“拿毯子把夫人卷好,從頂樓扔下去……”他壓低了聲音嘀嘀咕咕說了幾句話。
保鏢動手捲起地毯的時候,盛河川伸手攔了一下。丁浩成忙說:“二少,您就放心把這裡交給我吧,我會把這裡打掃的乾乾淨淨,儘快回復原樣的。你要知道,夫人這個樣子……只有這一個辦法才能說得過去。九十九步都走了,不能差在這一步上啊,二少。不,盛總!”
盛河川聽到這個稱呼,身體微微抖動了一下,片刻之後他揮了揮手說:“按你說的做吧。”
在他的身後,兩個保鏢開始動手捲地毯,泰莉的臉也隨著他們的動作慢慢轉了過來。
她的眼睛睜著,死不瞑目。
第三卷 一念一清靜
第49章 風聲(一)
盛河川一大早就覺得眼皮直跳,似乎經手的每一件小事都不順遂。
刷牙的時候他被牙膏沫嗆了一下,咳嗽得險些嘔吐出來。等到洗漱完畢坐下來吃早餐,才發現廚師做的是瘦肉粥和牛肉煎包。這本來是他昨晚自己定下的食譜,但是經過了剛才的一通咳嗽,正是滿肚子不舒服的時候,再看見這幾樣東西就覺得有些倒胃口。讓人把早餐換成了紅茶和麵包,勉勉強強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等他出門的時候,又不知怎麼,竟然在光光滑滑的台階上滑了一跤,若不是丁浩成站在旁邊扶了他一把,當時就要四腳朝天了。
等他坐到車裡了,一顆心仍然撲通撲通跳個不停。盛河川並不是什麼迷信的人,但是發生了這麼一連串的事情,心裡還是油然生出了幾分不那麼美妙的預感。
早尖峰時段照例有些堵車,等盛河川趕到公司,已經比平時晚了半個多小時。嚴橋正等在他自己的辦公室里,聽見隔壁開門的聲音,連忙走過來匯報工作。
“盛總,何先生今天正式離職了。”
盛河川頓覺憋了一口氣,“他老婆呢?”
“呃,”嚴橋想說這件事已經匯報過一次了,見盛河川臉色不好,便拿出公事公辦的語氣說:“季部長的交接工作已經完成,兩天前就不再上班了。”
盛河川罵道:“他媽的。”
嚴橋微微皺了一下眉頭,語氣仍顯得十分平靜,“設計部現在能挑大頭的人,應該就剩何先生的徒弟謝敏了。不過何先生走之前曾經放話,說謝敏還差點兒火候,當助手沒問題,全權負責還不行。”
盛河川破口大罵,“他說不行就不行?他以為他是誰?裁判嗎?!也不看看他剛來‘盛世’的時候是個什麼光景,不也跟個落水狗似的……你馬上給設計部打電話,讓謝敏頂上。她也是名校畢業,拿過獎又跟著何昊做了這麼多年的助手,要是還挑不起來,我看她也可以回家去賣炒河粉了。”
話雖這麼說,但盛河川心裡什麼都明白。他也是從小穿著私人訂製長大的富家子弟,怎麼會不知道一個優秀的設計師對於一個品牌的存在意義和價值所在?但是一個優秀的設計師並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而且何昊在跟盛夏見過一面之後就開始消極怠工,現在又乾脆利落的拍屁股走人,也實在讓他很生氣。
嚴橋見他發怒,聲音不由得放低,“那秋季時裝周……”
“讓謝敏負責。”盛河川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她就算以前沒當過負責人,跟著何昊這麼多年,該怎麼做看也看會了吧?”
嚴橋不敢替謝敏隨便答應,含糊的說了句,“我馬上通知設計部。”
盛河川緩了口氣,“她第一次挑大樑,你跟她說,放開膽子去做。秋季時裝周就是她的第一次測試,如果她順利通過了測試,那以後設計部就唯她馬首是瞻。”
嚴橋點頭答應,走出辦公室的時候卻有點兒擔心。謝敏這人他也見過幾次,她在何昊面前表現的還挺正常挺規矩,跟別人在一起那就一副天老大她老二的嘴臉。她大概也拿過幾個有點兒分量的設計大獎,設計部里年輕一輩的設計師她壓根都不放在眼裡。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她的人緣並不好。但她自己將這種現象歸結於旁人對她的嫉妒,嫉妒她有個好的老師,嫉妒她拿獎等等。反正,嚴橋見了她,沒公事的情況下從來都是躲著走。
盛河川正在辦公室里罵何昊,手機又響了,丁浩成拿起來一看是公檢法的一位老熟人,連忙將手機遞給了盛河川。
盛河川漫不經心的聽電話,越聽臉色越陰沉。
幾分鐘之後他掛了電話,神色不定的對丁浩成說:“盛夏懷疑泰莉簽字的那份轉讓股份的合同是偽造的,已經申請了司法鑑定。”
丁浩成神情中閃過一絲惶然,“這……”
盛河川沉著臉望向窗外。暴雨將至,陰沉沉的烏雲低低壓在城市的上空。大風從窗外卷過時發出尖銳的哨音。
這樣的天氣,真是讓人心煩意亂。
盛河川一字一頓的說:“一不做二不休。”
丁浩成頓時心領神會,“盛總放心,我一定給你辦的妥妥貼貼的。”
“小心些,”盛河川掃了他一眼,“別讓人再抓住把柄。”
一聲驚雷在頭頂轟然響起,風聲驟然變大,呼嘯著捲起樹枝,一下一下抽打著玻璃窗,發出讓人頭皮發麻的聲音。
陳婉芳驚醒過來,抖著手去摸床頭的檯燈。
窗外閃過一道刺眼的電光,陳婉芳在這慘白的亮光中詭異的察覺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氣息。她把手收回來,驚疑不定的留神門外的動靜,然而雷聲轟鳴,窗口又一陣一陣的被樹枝抽打,難以分辨走廊里是否真有什麼動靜。
這裡是郊外的農莊,人少地方大,職工宿舍雖然是平房,但也都是兩室的結構,而且各家門前自帶小院。陳婉芳的宿舍就只住著她一個人,跟左鄰右舍都隔著一段距離,又是這樣的天氣,哪怕扯著嗓子喊旁人也未必能夠聽見,真有事的話,找幫手都來不及。
陳婉芳越想越怕,連忙探身過去把燈打開。
明亮的燈光衝散了房間裡冷森的氣氛,她剛鬆了一口氣,就見臥房的門無聲無息的被人推開,露出一截黑洞洞的槍管。
陳婉芳雙眼倏地瞪大,一聲驚叫尚未出聲,門口的人卻一頭撲了進來,在臥室的地板上摔了個大馬趴。陳婉芳這才發現門外還有兩個男人。
敢情這幾個人還不是一夥兒的?!
陳婉芳後退兩步,嚇得說不出話來,手忙腳亂的拽過床頭的襯衣往自己身上套。大夏天的,她睡覺時就只穿著了一件吊帶的睡裙,如今一下子進來三個陌生人,頓覺侷促。
後來的兩個男人一人守在門口,一人走進來動作麻利的收走了掉在地上的槍,將地上正要爬起來的男人一掌劈暈了,順便還踹了他一腳。
陳婉芳發出一聲驚叫,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
男人有些嫌棄的看看她,“換件能見人的衣服,馬上跟我們走。”
陳婉芳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來。
男人見她這樣,眼神有些不屑,“如果不是我們及時趕過來,你就被這人滅口了。”
“是……是誰?”陳婉芳大著膽子問他,“誰想害我?”
男人冷笑,“你自己做過什麼虧心事自己最清楚。”
陳婉芳愣了一下,臉色突然間變得煞白。
席捲大半個西海岸的這一場暴風雨在天明時分安靜下來,變成了綿綿如絲的細雨。
盛夏站在窗口,隔著雨幕沉默的望著街道對面的“盛世”旗艦店。這幾天“盛世”所有的旗艦店都在照常營業,生意方面似乎並沒有受太大的影響。但實際上有關“盛世”的流言已經傳的滿天飛了。
除了要證明股份轉讓手續不合法,盛夏把泰莉搜集的證據也一起交了出去。他曾經想過要用盛河川的方式來為自己報仇,但是後來又改變了主意。如果他真的這麼做,那泰莉又何需煞費苦心的搜集這些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