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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遙神色淡淡,“沒什麼委屈不委屈。”
“要是不委屈,你還瞞著家裡人呢?我看你說都不敢說吧。”
“這是兩碼事。”
孟瑜便不再說什麼了,轉過身去繼續背單詞。
孟遙抬頭,看著角落裡那一角紅旗,驟然覺得那紅色,顯得比白色更加刺眼。
雨聲瀟瀟,一晚上都沒有停。
天空剛剛泛出一點魚肚白的時候,孟遙就醒了。本想再睡一會兒,沒有睡意。起床洗漱,給一家人做早餐。
到上午九點,雨小了一些,孟遙回房間披上外套,拿上傘準備出門。
王麗梅正坐在沙發上,摘著扁豆,抬頭看她一眼,“去哪兒?”
“出去找個朋友。”
“中午回來吃飯嗎?”
“應該回來。”
王麗梅便沒再多問,囑咐她下雨別著涼了。
孟遙走出門,把傘撐開,迎著稀疏的雨絲,跨過橋,向河對岸走去。
柳條河水流潺潺,河水黑沉,雨絲落下,散開一圈一圈的漣漪。
孟遙站著看了一會兒,方才邁開腳步。
沒等公交,直接攔了一輛計程車,讓司機開去酒吧街。
那天晚上,管文柏問她“遙遙,你是真沒想過還是假沒想過……你那位朋友,蘇曼真,有可能是自殺的?”
孟遙一震,心裡像是被狠狠刺了一下,“你說什麼?”
“你朋友生前一直不是一直在酒吧喝酒嗎,你不如自己去打聽看看,聽酒吧老闆怎麼說的。”
白天的酒吧街人跡寥寥,不過大半年沒有來,很多店面已經改頭換面,認不出來了。
孟遙走了一陣,在一家名叫“Sin”的酒吧前停下腳步。
霓虹招牌有些舊了,店前有一團穢物,可能是昨晚喝醉的人留下的,讓雨水沖刷過後,格外噁心。
孟遙皺了皺眉,越過去邁上台階,推開酒吧的門。
門上掛了一個鈴鐺,推開的時候,叮鈴響了一聲。
孟遙收起傘,甩了甩雨水,立在門邊,探頭往裡看了看。
店內光線昏暗,沒有客人。
吧檯後面,酒吧老闆正拿著一塊軟布,懶洋洋地擦拭著酒杯。
他聽見響鈴聲,抬頭看了一眼。
即刻,他手裡動作停下了,目光就這樣定在孟遙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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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43)揭露
酒吧老闆是曼真的朋友,叫霍剛。以前,孟遙曾經跟著曼真來這裡喝過兩次酒,跟霍剛也算是熟面。
孟遙被他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頓了頓,走進酒吧,“霍老闆,打擾了。”
霍剛收回目光,把手裡已經擦好的酒杯放回到架子上。
“喝什麼?”
“不,我不喝了,我……”
霍剛卻仿佛沒有聽到似的,轉身從酒架拿下來幾瓶酒和軟飲。
安靜的店裡,冰塊碰著酒杯,發出清脆的聲音。
孟遙坐在高腳椅上,侷促難安。
片刻,霍剛將調好的酒,放到他面前,“為了曼真來的?”
孟遙一怔。
“前兩天也有個人來打聽過,他跟你是一夥的?”
“不,不是……”
霍剛神色冷淡,“人都死了,你們就不能讓她消停一點?”
孟遙胸口發悶,似有點喘不過來氣,過了好半晌,低聲說,“曼真生前一直在你這兒喝酒……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是不是跟你說過什麼……”
“現在想起來問了。”
孟遙愣住。
“警察怎麼說的,晚上停電了,熱,去河裡游泳,所以出事兒了。這話你自己聽著不覺得荒謬?停電又不是停水,她要是覺得熱,自己在浴室里沖個涼不就得了?”
孟遙呼吸一滯,“……那曼真,是自殺嗎?”
“為了你們自殺,你們也配?”
“我們?”
霍剛冷笑一聲,“你不是一直惦記著曼真的男朋友嗎?”
孟遙便覺腦中轟的一響。
“那天她來喝酒,問我應該怎麼辦。她說她半年來備受煎熬,她不知道原來你也一直喜歡丁卓,她要是知道的話,當初就不跟他在一起了……”
孟遙張了張口,一句話也說不出。
“我就讓她給你打個電話,讓你也過來把話說清楚。她借著酒勁,把你叫過來了,但一看到你,就什麼也沒問出口……那天,她跟丁卓提了分手,她說,這回是真分了,再也不複合了。悶著頭,在那喝了三小時的酒,我怎麼勸也勸不聽……”
霍剛紅了眼,“我真不知道,她半夜跑去游泳的時候,心裡得多鬱悶……她水性那麼好的人,我跟她游泳的時候從來沒贏過,要不是喝了酒,心情又不好,怎麼可能會出事故?”
霍剛看著她,“曼真是怎麼知道你喜歡丁卓這件事兒的?你倆早就暗通款曲了吧?即便是你先喜歡丁卓,曼真已經跟她在一起了,你就不能把這事爛在心裡嗎,為什麼非要讓她知道?”
孟遙低著頭,緊緊抓著手,指甲掐進皮肉里,緊抿著唇,一句話也沒有解釋。
“你們這樣的所謂的閨蜜,我真是見多了……表面上親親熱熱和和氣氣,背地時刻準備著撬人牆腳……真他媽沒見過這樣犯賤的!春節時我可都看見了,你跟丁卓在橋上摟摟抱抱的時候,就沒想過曼真的冤魂就在河底下盯著你們?心可真大啊……”
霍剛盯著他,像是要把這一年來積壓的所有憋悶都一股腦的發泄出來。
“那天晚上,不是你把她接回去了嗎?你知道他喝這麼多酒,人事不省,你還放她一個人呆著?你還好意思腆著臉來問我,曼真是不是自殺?我他媽還懷疑是你把她推進河裡呢!”
他一激動,手肘撞翻了,一瓶黑方“啪”地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兩個人都震了一下。
一片寂靜之中,那破裂之聲仿佛還在兩人心裡迴蕩。
過了很久,霍剛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算了算了,我他媽在這義憤填膺有什麼用,人都走了。你不是不知道曼真的性格,她喜歡的東西,別人別想碰一根手指。從小到大,她這原則只為你破過例。她追丁卓合情合法,兩人在一起也都是兩廂情願,我看不出她有什麼理由,非得讓著你……那天她還跟我說,有一幅畫要去東京參展……而且有藝術投資公司跟她接洽了……多好的事兒。”
霍剛已有哽咽之聲,“我他媽看她喝這麼多,怎麼就不強硬一點,阻止她呢……”
沉默許久,霍剛才又開口,“今天是清明,你要是還真惦記著她的好,去看看她吧……”
霍剛向著門外看了一眼,綿綿的雨絲將天和地都連在了一起,昏暗之中,一片混沌,“下了這麼久的雨,也不知道她冷不冷……”
孟遙推開酒吧的門,清冷的風席捲著雨絲,撲面而來。
她沿著台階,一步步走下去。路上人跡寥寥,整條街上,安靜無聲。
過了片刻,她感覺到自己身上發涼,才想起來傘忘了拿。
她沒回去,接著往前走。
雨點落在她的發上,衣上,很快便洇濕了。
到路口,亮起紅燈,燈光映照著雨絲,閃閃發亮。
孟遙站在那兒,突然不知道該往何處走。
她一直逃避的,不想真正去面對的,突然之間,一齊湧來……
如果說,曼真的時間永遠停止了。
那麼他們的人生,何嘗不是一樣,也還徘徊在那個節點。
他們以為已經揮別了這種傷痛,但事實上,曼真的死,早已成了所有人諱莫如深的秘密。
如果那天蘇叔叔和陳阿姨在家,這件事也許不會發生。
如果那天霍剛沒讓曼真喝那麼多酒,這件事也許不會發生。
如果那天她陪在醉酒的曼真身邊,這件事也許不會發生。
如果她早早的把自己的日記本處理掉了,她喜歡丁卓這個秘密永遠不見天日,這件事也許不會發生……
他們其實各有各的悔痛,事情發生的猝不及防,很多的話來不及說,很多的事來不及做,很多的秘密,來不及傾訴,很多的心結來不及解開……
所有人,只得捂死了這份悲痛,假裝什麼也沒發生,假裝自己早就走出來了……
一公里的路,當孟遙走到河邊時,衣服已經濕透了。
她緩緩走去橋上,站定,望著橋下的河水。
曼真醒過來,走出家門,望著這河水的時候他在想什麼?
當河水沒頂,她掙扎著,卻來不及呼救的時候,又在想著什麼。
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大孟。”
孟遙轉過頭去。
卻是蘇欽德,手裡撐著一柄黑傘,隔著一段距離。
他略微佝僂著肩,傘投下陰影,籠罩在他眉眼間,看著格外的憔悴。
他看著孟遙,目光極深。
從小到大,孟遙從沒有見,他用這樣的目光看過自己。
“蘇叔叔。”
“剛去過你家,你不在。”
“蘇叔叔找我有什麼事?”
蘇欽德看著他,眼裡里像是帶了一點笑意,但細看卻又什麼都不存在,“沒什麼事了……你沒打傘?衣服都淋濕了,快回去吧,我……我去看看曼真。”
孟遙怔了怔,點了點頭,看著蘇欽德邁過三道橋,身影踽踽,漸漸消失在雨幕之中。
孟遙到了家門口,摸了摸包。
才想起來沒帶鑰匙,敲了一下門,片刻,孟瑜過來將門打開。
孟瑜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嘆了口氣,低聲說,“姐,媽知道了……”
孟遙心裡一凜。
孟遙跟在孟瑜身後,進了屋。
王麗梅正神臉色沉沉地坐在沙發上,聽見門合上的聲音,抬起頭來。
孟遙站著,一言不發。
王麗梅盯著他,目光沉冷,仿佛有無盡的憤怒,無盡的失望。
“這事兒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