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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燦驚到了,他抬起僵硬的腦袋,“所以你才知道他嚴重酒精過敏的?”
霍雲真點點頭,又自嘲地笑了,“你聽我講講吧,三年了,我都沒法原諒我自己。”
顧景燦看了眼還在沉睡的林至川,給他拉拉被子,輕聲說可以,霍雲真也就說了,想到哪裡就說到哪裡。
“我從小就不安分,到處惹是生非,仗著家裡有那麼點錢,總是拉幫結派打架,覺得威風死了。我跟林至川也打過幾次架......哦,他跟你說過他初中也是個問題學生沒?”
“說過。”
“那行......林至川不是一開始就這樣的,是他媽媽出事以後才崩潰。他爸媽的事當初鬧得很大,你們可能不知道,但是我家跟他爸爸有點生意上的往來,就當做茶餘飯後的談資說了,我沒仔細聽,誰想到我以後會跟林至川扯上關係。”
顧景燦確實不知道,林至川家之前應該挺有錢,霍雲真能聽到點什麼不奇怪。
“具體發生了什麼我就不說了,總之讓林至川非常痛苦,大概是想借著暴力發泄吧,哪裡有小混混哪裡就有林至川的大名出現。我有一次落單了,差點被十來個高年級群毆,是林至川救了我。”
說到這裡,林至川忽然笑得燦爛,“我覺得他主觀上不是想救我,他可能......他一定知道自己酒精過敏,他看啤酒的時候很微妙地笑了一下,卻仍然接受了吹瓶的挑釁。我不記得有幾瓶了,反正桌子上都是,林至川仰起脖子咕嚕嚕地喝,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是冬天,林志川穿的衣服很厚,而過敏反應是從胳膊開始的,所以霍雲真到最後才在他的臉上發現過敏反應。
顧景燦心臟一抽,明知道自己嚴重酒精過敏,卻仍然喝了一桌子的酒,這和自虐有什麼區別?
霍雲真陷入回憶,神情開始恍惚,“林至川倒下的時候,所有人都嚇跑了。我也嚇哭了,你不知道有多恐怖。最後還是旁邊的大人打的120,把他送進了醫院。”
“你知道我之後幹了什麼事嗎,顧景燦?”
顧景燦平靜地看著他,“你逃跑了?”
霍雲真誇張地捂著嘴笑,“你他媽給點面子行不行!裝作沒猜到會死嗎!我他媽......我他媽真的逃跑了!居然逃跑了!”
在他媽趕到醫院處理後,霍雲真慌不擇路地跑了。他一刻都無法待在醫院裡,他怕林至川死了,怕看見醫生,怕醫院裡來來去去的人。那一刻他被死亡的陰影嚇得失魂落魄,完全想不起那個躺在手術室里的人是因為他而遇到危險的。林至川要是死了,也是他害死的。
“我不知道老天是要拯救我,還是懲罰我,我倆高中上了同一個學校,居然還同班了,就隔一條走道!”
顧景燦看著霍雲真抱頭蹲在地上,不知道能說什麼。
“我高一就知道林至川和我一個學校了,看著他在學校迎新晚會上全英文演講的樣子,我就知道,我要開始還債了。”
顧景燦把涼毛巾換個面,小心地裹住林至川的手臂,“你媽媽有好好處理接下來的事嗎?”
“當然了,該給的錢一分不少,請護工請阿姨送禮物賠禮道歉樣樣不落,回家還拿著雞毛撣子追著我抽,那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打我,抽的我幾天下不了床。”
顧景燦明白霍雲真是過不了自己心裡那道坎,他唾棄自己的膽小懦弱,和對林至川的拋棄。如果他當初沒跑,就算是只等到林至川手術結束清醒過來就好,他也不會有這麼多年的愧疚。
“想告訴他嗎?”
霍雲真還是低著頭,“想過,但是不敢。林至川也不記得我,說出來只能安慰到我自己,林至川不想回憶那些事吧。”
站在顧景燦的角度,他也不希望霍雲真說出來,那樣的自虐行為背後一定有無盡的傷痛,林至川再想起來也不會快樂。而且已經三年過去了,林至川沒想過找到霍雲真,可能也不並在意當初害他過敏的人究竟是誰。
只是霍雲真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你自己考慮一下,要不要告訴他吧,總這麼拖著,對誰都不好。”
霍雲真終於抬起頭,神色不明,“你想讓我告訴他?”
“我沒什麼想不想的,這是你和他之間的往事,你們自己處理。”
不管他的意願是如何,他尊重林至川的選擇,也尊重霍雲真的決定。
霍雲真呆了半晌,抹抹臉走出去。
“宋柯馬上就到了,你想想怎麼說吧。”
“我知道。”
宋柯到了燒烤攤才知道林至川出事,電話是顧景燦接的,他馬上就到了。醫院不遠,相較於打車,走小路更近。林至川跟顧景燦吃完飯散步的時候跟他提過,沒想到很快就用上了。
宋柯衝進病房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陰沉的。他沒有憤怒發火,也沒有慶幸鬆氣,只是仔細看了看林至川的臉,又看看他身上漸漸消下去的紅斑,然後有些脫力地坐在霍雲真剛才的角落裡。
“醫生怎麼說?”
顧景燦抬頭看他,“普通酒精過敏,喝得很少,天亮就會完全消腫,現在吊點滴讓他睡覺,舒服一點。費用都已經交過了,看明天情況再安排是不是需要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