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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息垂了垂眼眸,數秒以後,平靜地對上沈隋的目光,“記得,我道歉。”他語氣一頓,“如果聶少爺還願意接受。”
沈隋拿過剩下的半罐辣椒,抬手往碗裡加上一勺,“吃了它。”他伸手遞出一雙乾淨的筷子,“你吃了碗裡的菜,這件事就算一筆勾銷。”
粟息接過那雙筷子,將碗端起來。
沈隋的視線越過他,不動聲色地朝聶靖澤看去。
聶靖澤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一動,卻只是抬手往自己的水杯里倒了一杯水,並沒有開口阻攔。
粟息夾起碗裡的菜送入口中,直到徹底吞咽下去時,面上也沒有露出任何不適的表情。
眾人皆是有些意外,聶靖澤更是握緊水杯的杯身,視線牢牢地鎖在他的臉上。
沈隋半是詫異半是思考般撤回目光,心中思緒百轉千回,最後打著旋兒緩緩落定,他大概是被寧遠的智商給傳染了,這事算是他想太多。
思來想去,仍舊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沈隋眯著眼睛轉頭,不懷好意地看寧遠一眼。
寧遠被他看得滿臉莫名,正要開口詢問時,又被半路殺出的敲門聲給截了下來。他放下手中的筷子,回頭朝門口看過去。
樓下大廳里鬧哄哄的聲音鋪天蓋地地湧進來,先前見過的值班經理站在半開的門前,神色抱歉地望向他們。坐在外側的沈隋起身走出去的同時,反手帶了帶門,將嘈雜的人聲隔絕在門外。
粟息放下手中的空碗,抽出一張紙巾按在嘴巴上擦了擦。
似是回憶起什麼往事,聶靖澤皺眉看向他色澤愈發紅艷的嘴唇,臉上表情算不上太好。
他下意識地抬起手來。
然而腦中驅使他動作的念頭轉瞬即逝,就連他自己也來不及意識到,他是要做什麼。水杯里地溫白開已經逐漸轉涼,聶靖澤倏地站起身來,將杯子送到他跟前,“喝了它。”
對方神色冷淡,粟息無法清晰探知,其中是否摻雜有居高臨下的同情或是施捨。他搖了搖頭,沒有伸手去接,語氣平淡得如同話家常:“這點辣椒,對我來說還算不上什麼。”
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似是陳述事實,又似是無時無刻不在點醒自己。
聶靖澤眸色微沉,原以為會心中快意,卻只感覺到心臟像是被人攥緊。
第二十四章
沈隋很快推門進來,叫粟息的名字,臉上掛著看熱鬧的笑容,“喂,找你。”
粟息走了出去,先是遭到值班經理劈頭蓋臉一頓責罵,然後才注意到樓下的騷動。兩個黑人留學生臉色難看地站在桌邊,語速飛快地吐出英語長句,帶著氣憤和羞怒。
他跟著經理下樓,目光落在桌面已經擺好盤的火鍋配菜上,一眼就看出不對勁來。
黑人留學生仍在神色激動地質問:“無論這是不是你們的惡作劇,都是對我們國家信仰的羞辱!”
經理連連表示抱歉,當場承諾會追究店內員工責任,給出合適的解決方案和賠償方案。繼而轉頭對粟息怒目而視,“你是怎麼回事?!”
粟息神色平平,“我給他們點的不是這一份套餐。”
經理半信半疑,又去後廚負責整理餐單的人叫出來。對方起先不明所以,了解事情經過以後,後知後覺地記起來,自己中途離開過小段時間。假如他如實交代,非但不能推卸責任,反倒容易落得個玩忽職守的下場。
掩飾好眼底情緒,他搖了搖頭,半真半假地道:“我就是按照點單內容打出來的單子。”
他當著眾人的面打開電腦上的歷史下單記錄,上方白底黑字寫得明明白白,對應在桌號旁邊的套餐內容,是有豬肉的雙人餐。
經理轉向粟息,厭煩地皺起眉來,“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粟息抬起眼眸,視線越過經理對上對方身後神情愉悅的陳聳,語氣毫無起伏:“我沒什麼要說的。”
經理點了點頭,神色冷漠,“很好,店內有規定,點錯單罰扣兩個月的工資,你沒有異議吧?”
粟息面上無半點激動或是憤懣之色,“可以。”
經理不耐地揮手,“既然可以,現在就去向那兩位客人道歉,直到他們原諒你為止。”
粟息沉默不語地往回走。
空無一人的過道上,兩條腿出現在視線盡頭。
隔著幾步遠的距離,聶靖澤站在原地沉聲詢問:“你為什麼不反駁?”
粟息停下腳步看他,“反駁什麼?”
“什麼都可以。”男人抬腿朝他走來,“解釋你沒有做過,或者質疑他後台篡改下單內容的可能性。”聶靖澤停在他面前,瞳孔深不可測,“甚至是,你還可以要求他查監控。”他一字一頓地質問,“當年在我面前巧舌如簧,騙我上床的人,不會連這些話都說不出來。所以你為什麼不當著他的面反駁他的話?”
粟息不置可否,“人總是會變的。”
聶靖澤扯開唇角,面露不以為然,“所以,你是想要告訴我,不過是兩年時間,你就已經窩囊得只能整天蝸居在這種毫無前途的地方受氣挨罵嗎?”
粟息稍稍退開一步,目光與對方平視,“我過得怎樣窩囊,也與聶先生沒有任何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