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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息當即便認出這聲音來,心中遲疑一秒,還是朝車窗邊走過去,微微垂頭視線與車內的人齊平,“聶……”
本意是想要客客氣氣地叫一聲聶先生,卻不知道為什麼,對上聶靖澤黝黑如墨的瞳孔時,抵在舌尖的字眼又回涌至喉嚨間。他有些叫不出口。
聶靖澤審視他的臉,又低低地開口,帶著疑問:“粟息?”
粟息應了一聲,他從來沒有見過聶靖澤這副模樣。
聶靖澤沒有說話。片刻以後,男人朝他打出一個後退的手勢。
粟息依言往後退了兩步,站回人行道上。
車門被人由里至外打開,聶靖澤邁出一條長腿來。對方一身挺闊的西裝,紺色的西褲褲管隨著他跨腿的動作往上縮了縮。
以為他要從車裡下來,粟息又欲往後退一步。豈料聶靖澤卻沒有半點要下車的意圖,只借著跨在車外那條腿的重心支撐,抬起上半身握住他的手,將他往車裡拽。
擔心手中打包袋裡的紅油潑出來,粟息毫無反抗地被拉到車門邊。他彎下腰,另一隻空餘的手伸出來按住座位的邊緣,堪堪穩下身體,抬起頭來要說話時,鼻尖嗅到了濃濃的酒氣。
他脫口而出:“你酒駕了嗎?”
聶靖澤取下他手中的打包袋,丟在車內的中控台上,短暫地思考過後才道:“沒有酒駕。”
粟息怔忪了一秒,才想起來聶靖澤坐的是副駕,不是駕駛位。這個時間點,又將車停在路邊,顯然只是開車的人臨時離開,聶靖澤坐在車內等人。
至於那人要去買什麼,粟息的目光倏然穿過另一邊的車窗望出去。不遠處高聳的星級酒店在夜空下霓虹閃耀,他看一眼街對面的便利店招牌,心下瞭然。
粟息將自己被握住的那隻手掙出來,要去拿放在中控台上的打包袋。聶靖澤隱在黑暗中的臉神色不顯,卻二話不說又將他那隻手扣住,連手帶人往懷裡拖。
粟息身體不穩,抵在座位邊緣的手抬起來,胡亂按在了對方的大腿上。聶靖澤挪開那條受了支撐的腿,粟息的手騰空一瞬,很快就被對方面對面地拖入懷裡,弓著背脊,半是跪半是坐地待在聶靖澤兩腿之間的空隙里。直腰抬頭就會撞在車頂的距離。
他皺起眉毛,輕輕掙紮起來,也顧不上思考要用什麼稱呼:“聶靖澤。”
只是這聲名字非但沒能讓對方清醒一點,反倒是如同什麼裹著暗示意味的訊息,讓對方無意識地蹙起眉來。下一秒,聶靖澤一隻掌心附上他的後背,對著他的嘴唇兇狠地吻了上去。
粟息大腦空白一秒。那一瞬間,他有些摸不清楚,眼前又是哪一夕哪一朝。
車窗外掃過的行車車燈從眼角晃過,粟息大夢初醒般抬起眼睛,面上一貫平平的神色終於劇烈波動起來。他一邊伸手去推身前壓著他嘴巴舔吻的人,一邊欲要起身往後退去。卻忘了此時此刻自己是和聶靖澤擠在副駕座上,後腦勺猛地朝車頂撞過去。
只一瞬間的事情,聶靖澤附在他後背上的手掌挪到了他的頭頂。頭頂撞入聶靖澤寬厚的掌心裡,粟息定在原地,心中湧起酸澀來,“你認錯人了。”
聶靖澤聞言一頓,從他的嘴唇上退開,借著近在咫尺的距離,不聲不響地沉眸打量他。
粟息面上神色恢復如初,“你讓我下去,你等的人隨時都會回來。”
一隻手帶著溫度落在他的臉上。
略顯粗糲的食指指腹重重刮過他的下顎,按在他的臉頰上,順著他的側臉一寸一寸地往上挪,摸過他的鼻樑和眉骨,最後按在他的眼皮上方,用力地揉擦起來。
粟息不得不閉上眼睛。
聶靖澤沉聲開口,又一次叫了他的名字,以一種篤定的語氣:“粟息。”
對方唇間溫熱的吐息噴在他的眼皮上,他的眼皮輕輕一顫。
緊接著,比之落在眼皮上還要重的力度,再度落回他的嘴唇上,帶著濃濃的侵襲意味和熟悉的溫熱觸感。粟息閉著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嘴唇相抵摩挲的感覺在大腦中無限放大,幾乎要衝垮他腦中的意識。
他心中隱隱戰慄,卻不知道聶靖澤是什麼意思。抵在對方胸膛前的雙手卻漸漸卸下力來,惶惑地垂落了下去。
聶靖澤不由得加大了動作。他將懷中人往身前勒,落到粟息腰上的手臂不斷地收緊,落在粟息嘴巴上的不再是親吻,而是吞咽入腹般的啃咬。
就連圍繞在對方周身的氣息,也漸漸如驚濤駭浪般涌動起來。
粟息睜開眼睛,一眼望入聶靖澤近在咫尺那雙深不見底的瞳孔,不偏不倚地捕捉到了對方藏在眼眸深處濃稠醉意之下的恨怒。
一盆冰水當頭淋下,皮膚下的血液亦隨之冷卻下來。
他想,整整兩年過去,聶靖澤果然仍對當初他所做下的那些強人所難的事情耿耿於懷。
他伸手去推聶靖澤,奈何後者箍在他腰間的手卻紋絲不動。心中正焦慮時,另一側的車門卻發出輕輕的聲響,門被人拉開了。
聶靖澤聞聲,終於放開了他。
粟息腦中一空,轉頭望了過去。
一隻手扶著車門,手腕上還掛著便利店購物袋的年輕男生維持著彎腰跨入車內的姿勢,神色震驚地看著他們。
他垂下眼睛,收起臉上淡淡的狼狽,不記得去拿身後中控台上的小龍蝦,甚至於倉促起身間,聽見耳中模糊落入零碎聲響,也顧不上低頭去查看,轉身開了車門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