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螣柏很聽話的游過來,坐在他的下方,笑著說:“你技術如何?”
邵江一笑笑,將洗液塗滿螣柏的發頂,揉搓出許多泡沫。
“我技術不好,第一次幫人剃頭,那些含著硫磺的溫泉水會灌進傷口,令你清醒痛快。對你大有好處!”
螣柏誇張的哈哈幾下,合起眼睛,他有些睏乏,這幾十小時,他渾身瘙癢,根本休息不了。
如此,邵江一拿著磁刀慢慢的一下、一下、又一下的借著豐富細膩泡沫,小心的將螣柏的頭髮一片,一片的剃下去。
“我還是第一次剃禿子呢,一定很難看。”
“沒人看你,大家都一樣。”
“把那些頭髮丟進水裡,我恨那些虱子,它們令我飽受傷害。”
“你可真是小心眼。”
“我就是個小心眼,我不隱瞞這一點。不過,有關於小心眼這件事,希望你保密。”
“恩,是秘密呀,我會保密的。你還有其他秘密嗎?”
“有呀,你想你知道嗎?”
“你願意說的話。”
“恩……我愛華萊士!”螣柏很自然的說出了這句話。
邵江一手裡的磁刀停頓了一下,接著繼續很自然的剔頭髮。螣柏動了一下,邵江一反應靈敏的舉起磁刀,語氣帶著一絲責怪說:“別亂動!”
螣柏扭過頭,很是驚訝的看著他問:“你不驚訝嗎?我說!我愛華萊士!我愛華萊士!我愛自己的摯友,他是個男人!”
熱水將螣柏泡成了粉紅色,皮膚看上去倒是很誘人,如果不看他那顆剃了半邊的陰陽頭的話,這算是一副可入油畫的美青年洗澡圖。
邵江一忍著笑,伸手強行將他的姿態擺正繼續剃頭匠的活計。
“我知道,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喜歡他,你看你都能替他死了。”
“……所有的人,都知道了嗎?”
“所有人知道了又如何?這沒什麼可羞愧的。”
“因為愛誰而羞愧?我的愛又不是見不得人,我幹嘛羞愧!我憑什麼羞愧!一會回去我就告訴他們,我愛華萊士!”
“別激動!別人都很忙,等你回去,你可以親口告訴華萊士,你愛他!”
“一。”
“嗯?”
“謝謝。”
邵江一愣了一下:“謝謝?”
“是的,謝謝你,謝謝你挽救了華萊士的事業,我的人生。我們說,你的出現是神安排,華萊士說,如果成功,他會一輩子當你摯友,最好的那種。”
“比對你的友誼還要深的那種好嗎?”
“你怎麼能跟我比呢?我們一起長大,我就像……他的影子,人怎麼能沒影子呢?”
“那……如果不成功呢?”
“不成功的話,我跟你都死了,他就是想跟你做摯友,也沒機會了。”
邵江一用手洗洗磁刀,一邊洗一邊很隨意的說:“這真是大實話,沒有比這更令人難以接受的大實話了。”
螣柏哈哈大笑的,將那顆宛如新剝殼子的煮雞蛋頭在水裡來回洗著,他有些彆扭,不停的撫摸頭頂,一邊撫摸,一邊嘆息:“華萊士會給我們建造兩塊最值錢,位置靠前的大號墓碑。不過,我不想跟你埋在一起。”
邵江一不置可否的站起來,用水清洗出一塊平面岩石,他拍拍那裡對螣柏說:“過來。”
螣柏扭頭看著他:“幹嘛?”
“你能自己處理下面嗎?”邵江一指著他下面。是啊,那下面災情要比上面嚴重的多得多。
螣柏呆了一下,從水裡站起來,走到岩石邊,猶豫片刻後,很坦然的躺下嘆息到:“謝了。”
“不客氣,你是長官,再說,為了那大號的墓碑,我也應該討好你。”
“我不會給你升職的,你現在已經控制了所有人,一,我已經生氣了,所以我要保護好自己的心,不賣給你,即使你能給我活命的機會。”
邵江一愣了一下,笑笑:“賣給我的心,我才不要。”他說完,提起了螣柏身下的耷拉,很認真的開始進行第二次剃毛工程。
螣柏扭過臉,看著溫泉那邊的山凹,一片一片的在心裡數著霧氣中,並看不到的樹葉……
“一片、兩片、三片、那是一根樹枝?五片、六片、這是什麼植物?以前從來沒見過。這些樹木在特里娜寂寞了多少年?二十五片、二十六片……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不對,不能這麼想……八十片、九十片……哦,天吶!!!一百零九片……我要數到一萬片才能過去嗎?一片、兩片……”
那之後的事情,螣柏不記得了,他睡著了,還打了呼嚕。
幾個小時後,螣柏渾身松慡,舒暢萬分的睜開眼坐起來。他伸伸懶腰,打了個舒服的哈欠,撐著睡淚的眼四下看了一圈……在不遠處,邵江一已經穿好衣服,坐在岸邊的一塊岩石上逗著一隻鼠類生物,他將一些水果強塞進動物的嘴巴里,強迫那可憐的動物吃東西,那動物寧死不屈的腦袋可憐的左右搖擺。在他身邊的乾燥岩石上,螣柏的衣物被平鋪在那,看顏色已經幹了。
“吃啊,你剛才不就是為這個爬樹嗎?為什麼不吃呢?”邵江一低聲說著。
螣柏坐起來,看著自己乾淨的身體。自我心理建設了一下後站起來笑著說:“它不會吃的,我們回去吧。”
邵江一回過頭,看了他一眼,眯眼笑笑:“好。”他站起,小心的將那隻鼠類,放到了距離果實最近的樹杈上。
如此,螣柏穿好衣服,他們收拾好東西,又慢慢的向回走,螣柏身上的不自在,隨著那些毛髮被衝進了溫泉水裡。他又恢復了原本的樣子,雖然沒有了眉毛,沒有頭髮的感覺不令他涼意滋生,但是,他覺得自己已經逃脫一切牽絆,徹底的從心裡站起來了。
這一路,他們的腳步輕快的走著,越走越快……
這一次螣柏走在了前面,他記憶力不錯,沒走錯半步。邵江一跟在他身後,臉上帶著溫和的笑。他想他需要多笑笑,這樣整個小組的情緒會好很多。這一路,他們順手還撿了不少乾枯的樹枝。隨著樹枝越來越多,那片有著同伴的海灘,已經看到了……那些身影正期待他們回去。
第40章 多出來的夜…
這夜,落日掙扎不舍的灑下最後餘暉,它隨手拉起滿天明亮星座鋪滿的黑色布,蓋住自己,墜落於黑色的那端,暫且休息。
於高空俯視特麗娜沙灘,小組成員花了八小時整好的營地房舍,就猶如一隻小鳥,在長了千萬顆茁壯大樹的森林裡的某一棵樹丫頂端,鑄的細小窩穴。它淹沒於大自然的偉大當中,看上去小的可憐萬分。
就在這幾座不大的帳篷外,那群人點燃了特麗娜久未見到夜輝。一叢篝火噼啪作響的燃燒,火焰的光,將營地映照的通紅且溫暖,小組成員或坐或臥的圍繞在它身邊,感受光輝,感受那份寧和。火焰燻烤著他們的臉。燻烤的他們昏昏欲睡,神情倦懶。
他們低聲竊語,不時的發出笑聲,或撿幾根柴火丟到篝火里,看它燃燒的通紅……在寂靜的高溫中化成灰,被熱氣送到火焰頂端變成黑蝴蝶,遠遠地飛去。旭日突然低吟起一首古怪的詞:“青青特麗娜,蟲鳴鳥歡叫。
璀璨星耀空,
照我來時路。
相對坐沙灘,
亦是外鄉人。
魂魄飄搖矣,
何路通我家。”
佐伊?阿爾平臉色扭曲了半天,結結巴巴的用嘴角憋出一句話:“那……是……啥米?”
旭日笑笑,很認真的對他說:“是詩歌,很古老的民調詩歌,我的東方老師,喜歡五個字,五個字的說這種帶著韻律的話。以前我崇拜他,模仿他,學他,卻總學不會,那東西,原來是有感而發的東西呀!”
蘭蘭茲丟了兩根乾柴進篝火。柴棒撞擊火堆,一些零星火屑夾著灰塵,四下蹦閃起來,蘭蘭茲眯著眼,用手大力的在臉前甩了幾下,很隨便的問:“想起來了?”
旭日呆了一下,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點頭:“嗯。”
邵江一抬起頭,看著突然説出詩歌的旭日先生。這人,他一直喜歡藏身在各種家庭里扮演各種角色,他的目的就是找到自己的家,找到屬於自己的地方,再找到自己。那麼多年了,他一直猶如孤魂一般到處尋究,他總算想起來了嗎?
“你以前是誰?”阿爾平問他。
旭日還是笑:“你不認識他。”
阿爾平呆了一下,撇嘴,無所謂了,隨他是誰,反正他現在在這裡,陪著自己倒霉。
再沒人去打聽旭日以前的身份,他以前到底是誰?跟現在又有什麼關係?大家都很珍惜這最後的夜,如果可以,他們都想留下一些好記憶。最後,他們又不約而同的找出特殊材料製成的筆,寫起了信。
邵江一也在寫著,一邊寫,一邊不時的抬起頭看著自己那些夥伴笑。他寫了一些隨筆。他想在最後的時刻,用簡短的文字,將夥伴們記錄下來,他寫的儘是一些惹人笑的事兒,他一邊寫,一邊想著未來這些人,看到這信里內容後的表情:今天,從溫泉回來。除蟲之後煥發活力的螣柏先生開始大聲說話,他一直在那裡喊:“你們必須聽我的!”。
沒人理他。
螣柏先生拼命的從樹上拽樹枝,他建議將綠色的樹枝鋪滿帳篷頂,據說,那樣可以遮擋紫外線。他大喊:“你們必須這樣做!”
沒人理他。
柏文收集了許多果子,他將那些果子堆放在一起,堆成一座小山。他自己捨不得吃,也不給我們吃。
他誰也不理。
蘭蘭茲很熱情的為大家介紹特麗娜的山,他的表情就像介紹自己家裡的古董家具。他語調熱情,難得的帶了人類的情緒。我過去問他:“你的第二把鑰匙在哪?”
他不理我!!!
前警察勞雷爾?麥克先生,先是建起了一座帳篷,又砍來一些荊棘樹枝堆圍在那帳篷的周圍,他說:“這是監獄。”
我們一起把他關了進去。
亞羅先生如願以償,他有了一條白色的小蛇做伴。那蛇突然從樹上掉下來,圍在他的脖頸上。他們關係良好,亞羅先生不咬那蛇,那蛇也不咬他。
我們都儘量與亞羅先生保持距離,隨他怎麼哀求我們幫他把那蛇弄下來。
佐伊?阿爾平覺得,他發現了神跡,這種神跡體現於,他聽到了神的教導。為了響應神,他決定虔誠的坐在特麗娜山下冥想。其實,他只是不想幹活。
老黑舉起他,將他放在高高的樹杈上,他說:“那個高度接近神。”
傍晚我們離開的時候,阿爾平還在那邊大喊:“神!放我下去,我有恐高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