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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爸很生氣地表示不賣。
新家裡,一派裝修的景象,所有的人都在幫忙。
魏大在地上拆包裝,魏醒在往牆上裝油畫,魏媽蹲在地上把一些物品分類,她拿出去,豆腐腦再幫她叼回來,辛華銘不時地對著二樓大喊。
“盛意!這個楠木木雕放哪?”
“盛意!這幅蘭花鐵藝掛哪裡?”
“魏醒,你家飲料呢?你想渴死長工嗎?”
“我想三兒沒準備賣了他房子,你要進來嗎?”魏爸呵呵笑了幾聲。其實他們家從早上全家殺來幫忙之後他就一直在笑,看著他不成器的兒子被人家盛意吃得死死的,可算有人幫他出氣了,魏爸開始對盛意微笑。
唐遠縮在魏醒家的書房,推開窗戶,對面那棟房子裡的音樂聲慢慢地傳了過來,這兩棟房子中間間隔就是一條大約十多米的花園道。
“那是什麼歌?”唐遠扭頭問魏醒。
魏醒咽下包子,聽了一會:“不知道,關了窗戶,哥哥哎,凍死我們了。”
莊妮端了一碗臨時做的雞蛋湯進來給魏醒下包子,魏大跟在她後面。
“三兒,初十,爸說叫你去下常彌市。”
魏大丟給唐遠一支煙,唐遠點著,長長地吸了一口,眼睛依舊盯著對面的屋子。
“不去,盛意一個人在家我可不放心。”魏醒拒絕。
魏大笑了下:“魏二也去。”
魏醒:“那又怎麼了,不去!”
魏大:“哎……連氏,老牌的製藥廠,下屬製藥廠四個,主打產品三十多劑型,四百多個品種的成藥,他們的保健藥在十年前在全國是霸主地位,他們的抗生素、藥酒、腎臟藥劑,都是獨一無二的,”
魏醒扭頭看下魏大:“你想說啥?”
魏大拍拍自己弟弟:“連伯去世了,連老太太的意思,把連氏整體出售。”
魏醒驚訝:“好好的,又不是效益不好,賣了做什麼?”
魏大指指雞蛋湯,魏醒端起來喝:“連家有人死了,不明不白的,連老太太說,不如賣成錢平均分開,省的他們再斗。”
放下飯碗,魏醒走到窗戶邊把唐遠揪回來,他啪地關起窗戶回頭看著他哥哥:“我買不起。”
“老爹說,他可以借錢給你。”
魏醒挑下眉毛。“不要!”魏醒執拗著,拿起個包子繼續塞。
“他非要借啊,你怎麼這麼傻呢?我要有你這樣的出息,我也不用開世紀了,累死累活的,每天賺應酬錢,我比坐檯的都忙,前幾天醫生說我都胃潰瘍了。”魏大裝可憐。
盛意抱著幾本書進來,看著他們兄弟撕打,現在他看到唐遠也是有些尷尬,好在唐遠還是不看他,人家依舊盯著對面的房子,深情款款地盯著。
“魏大哥,你胃不好啊?”盛意一邊往書架上插書一邊問。
把可憐的弟弟臉按在沙發上的魏大抬頭:“對啊。”
“我這裡有個偏方,要試試嗎?”盛意問。
“小兔崽子,我是……放開……哎,哥……我是開藥廠的……”魏醒掙扎,魏大一屁股坐他弟弟腦袋上。
“青黴素,蜂蜜,混在一起,不能吃多,吃多了對腎臟不好,你就準備個瓶兒,沒事拿筷子沾一點,兩三個月包好。”盛意扭過頭說。
“真的?”魏大想試試。
“滾開……沒科學依據,不能吃。”魏醒反撲成功,把他哥哥按到地板上。
盛意笑了下,他也是閒書里看來的,就是一說。
“盛意,你是南方人,幫我聽下這是什麼歌?”唐遠招手,盛意走過去透過窗戶仔細聽。
盛意打開窗戶凝神聽了一會,笑了下:“這個是粵語,我也不懂,不過歌我聽過,好像叫後窗。”
魏醒仰天躺在地板上,他被魏大徹底打倒了。
“這名兒,我怎麼這樣熟悉呢,後窗……我好像看過這個電影,說是一個賽車手,摔斷腿,偷窺鄰居的事情……”
唐遠尷尬地笑了下,轉身下樓。屋子裡的三個人開始呵呵低笑,盛意倒是很在意地看下對面的窗戶,他不知道那邊住了誰,唐遠很在意,他想他也在意一下下吧,魏醒對某些事情還有疙瘩。
今兒是二十九,明兒是大年三十……
魏醒選的新家挺好,好似有意的一般,魏醒選擇了沒有圍牆的家,家的大門的旁邊只有一根黑鐵雕花園燈。夏天的時候外面的平地會種滿糙皮,那邊凍著的是一條人工河,魏醒把那個沙發雪橇也運來了,就放在地下室。他想如果沒事的話,他可以拉著盛意玩。
這是進入新居的第一晚,魏醒和盛意躺在二樓有陽台的這個娛樂室,整個娛樂室地上是一張厚厚的地毯,很少的家具里包括個整體小酒吧、一套家庭影院。盛意和魏醒倒不是音響發燒友,有個用的就成,當夜幕深沉,門口的雕花鐵藝花園燈亮了之後,那隱約的燈光從窗外隱射進這個不錯的房間。
屋子曖昧了起來,晚間的時候魏醒的秘書拿過好幾個碟包給魏醒他們做禮物,深夜,這兩個人就擁在這個房間找影碟享受新居第一日。
“你猜,我發現了什麼?”魏醒揮舞一張碟子。
盛意蹲在那裡插線:“什麼?”
“後窗啊,後窗!”魏醒把碟片放好,看下盛意,盛意點點頭。
“這屋,多好啊。”魏醒抱著盛意,兩個人滾在地上蓋著大毯子裡看電影。
盛意眼睛盯著電視:“恩,省電。”屋外花園燈亮閃閃的能照進來。
電視裡: “你的腿呢?
還有點疼。
你的胃呢?
可以吃下一頭象!”
魏醒:“你餓嗎?”
盛意:“叫外賣吧。”
魏醒:“唐遠的包子冰箱還有吧?”
盛意:“你哥吃了。”
電視:“你的感情生活呢?
沒那麼活躍。
還有煩惱嗎?
嗯哼!”
魏醒:“我家親戚可多了,明兒你去了,別覺得亂。”
盛意:“嗯哼。”
魏醒:“你跟著我嫂子,我哥說了,他們會照顧你。”
盛意:“你呢?”
魏醒:“公司年三十開始開會,我想要那個連氏。”
盛意仔細盯著電視看,他對連氏、魏氏什麼的全然不感興趣,他開始擔心明天自己要如何面對那麼大的一個家庭,他是畏懼的。
“你害怕?”魏醒咬他的耳朵。
“恩,你知道的,我跟你說過,我家……我家人,一直分散著……”
“給我說說他們吧,我想知道。”
“我家……我不知道我爸爸是誰。”
“這沒什麼,你不必自卑。”
“為什麼要自卑?”
“好吧,我說錯了。”
“……我媽……她……結過七次婚。”
“……我知道你不知道爸爸的理由了。”
“魏醒!”
“好吧,我錯了。”
“我媽好像沒和我爸爸結婚。”
“……你媽……還真彪悍。”
“呵呵,我也覺得。”
“還有呢?”
“我有過外公、外婆,他們都死了,我還有個龍鳳胎的姐姐。”
“恩?真的?”
“真的,我們長的一模一樣。”
“她在哪?”
“……恩,以後告訴你,對了唐遠好像喜歡對面樓里的人。”
“那裡住著誰?”
“你可以打開窗戶看看,他好像正趴在陽台上吸菸……”
第18章 紅領帶
魏醒的大哥叫魏桓,二哥叫魏學,這家兄弟三人年齡都很有意思,魏大比魏醒大整整十歲,老二魏學大魏醒五歲,魏家五年種一個蘿蔔。
按道理,老么兒討便宜,但是在魏家,魏醒太虧了,啥都沒趕上。等魏家人閒了,想跟他親密了,近乎了,人家魏醒……也有家了。
魏爸覺得,魏醒這輩子也許都不會跟他說話,大年二十九那天,魏醒喊他爸,叫他幫自己找個透明膠布,盛意在一邊笑眯眯地遞給他。
老爺子那一黑夜沒睡著,他考慮了很多事情,轉開的轉不開的。老太太對他說,不管怎麼說,盛意是信佛的,心善總歸是沒錯,但願沒錯。
正月初十,魏醒去了常彌,盛意一個人在家裡呆到十三,提著簡單的行李回到舊居。魏醒給他電話,說怕是一個月之內都趕不回來,他很抱歉,說很想盛意,盛意卻是無所謂的,因為他每天晚上都能看到他。
不過,感情跟錢一樣,只要擁有過,就不能沒有了,當盛意再次推開自己那間小屋,心裡竟然有了一絲絲並不多的悲悲切切、淒悽慘慘戚戚的感覺。
也虧是魏醒心有靈犀,一通電話打到家裡,正好魏爸接到電話。
“幫我一個大大的忙吧。”得到兒子拜託的魏老爺子笑眯眯地站在小屋門口。他穿著一件特別大的羊絨大衣,那大衣的領子和帽子是一色的黑色水貂皮,象個俄羅斯領導幹部,要麼就是銀行有百八十個有質量的帳戶、財大氣粗的過去式土財主,捎帶有些軍閥背景的那樣的老派牛逼人物。
盛意對天外來客點點頭,心裡七上八下的,他牽著豆腐腦跟著背負著雙手的魏爸爸開始溜達。許是魏爸自我感覺太好,他雄赳赳氣昂昂地,整得可憐的盛意覺得自己就像個小雞雛。
老爺子一邊走路,一邊假裝無意地撇那麼盛意一眼,害得盛意一直努力地打量自己:正品軍半靴,條絨靴褲,羽絨衣,同套的圍巾帽子,小風一吹鼻涕哈拉拉的。恩,不是一個檔次的,現在他覺得他都不錯了,他這軍靴可是正兒八經的外國貨,魏醒給找來的,怕他腳凍。
丟出一個咬球,豆腐腦興奮地跟著那球就衝出去。
“這狗,血不純,倒是很聰明。”魏爸突然說。
“恩,可聰明了,血統倒沒什麼,我喜歡它。”盛意接過咬球,又丟了出去。他回過頭。魏老爺的車子和黃頭髮綠眼睛一身毛的俄羅斯保鏢在不遠處悄悄跟著,行人走過他們的時候都用很古怪的眼色瞅他們。
“……叔,咱能換個地方嗎?”盛意接過豆腐腦的咬球,遞給它一條肉乾。
“那……回家去吧,你也是一個人。”魏爸建議。
盛意蹲在那裡,摸摸豆腐腦下巴的軟毛:“人太多。”
“……我也覺著人多,那……你喝茶嗎?”老頭子繼續像個偉人一樣背負雙手向前走。
似乎從表面上看來,這兩個人都努力地和對方相處,期盼能夠給對方個好印象。不過,他們努力了很久,境地卻越來越尷尬:都不是愛說話的人,一對悶葫蘆放到一起能說什麼?晚上魏爸回家倒是跟魏媽媽誇了盛意一句:“那孩子像我,穩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