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悄悄看了一眼跟著丁磊遠去的唐遠,魏媽悄悄扯下魏爸的衣服:“多好的孩子們啊?怎麼都……啊,對吧?”
魏爸不吭氣,也是無奈的嘆息了下,認同,接受,不表示不遺憾呀。老人家即使到死也是要遺憾的,他倒不是為盛意、魏醒遺憾其他的,他是擔心他們老了沒人管。
魏醒坐在角落,看著手裡的那張機票,盛意老家那邊沒有直航,他們需要轉飛機才能到,到底要等多久啊?他要急死了。他鬱悶的抬起頭看著身邊的這些一副要出去旅行的家人,很是鬱卒的問:“媽,你們幹嘛來啊?”
魏媽哼了一聲,扭頭對兒子一副要不是你媽我怎麼,怎麼的樣兒:“不是我在家留守,我能接到人家盛意姐姐的電話?你們能找到盛意在哪?白忙活去吧!”
魏醒更加鬱卒,他無奈的用絲毫沒份量的話叨咕了一句:“那就來個電話說一下得了,你們這樣不是叫人家盛意家笑話嗎?”
魏媽臉上更加不屑:“呸,你媽我什麼沒見過,你媽我什麼檔次?這事不是你們想的那麼簡單,兩口倆吵架,為什麼吵?就是為了面子裡子大點事情吵,但是媳婦回娘家了……”
“媽,盛意不是媳婦。”
“對,小意不是媳婦,那也是我兒子,現在人家一生氣回娘家了。”
“盛意媽在國外呢。”
“魏醒,你給我閉了嘴,聽你媽說。”魏爸看不慣了。
魏醒閉了嘴巴,無奈的看著自己家老媽這頓道理那個說哦。
“但凡回娘家的,那就是實在氣不過了。甭管誰對,誰錯,那就是回去找靠山去了,所以你不能自己去,人家親家吧……”
親家?魏醒腦門冒出三條冷汗線,不間斷的水珠子唰唰向下冒。
“人家親家家人真的不錯,先是很抱歉說叫我們擔心了,還悄悄告訴了地址,這叫什麼?這叫大度,這叫氣度,這叫希望你們好好過。人家讓了一步,咱最少也要讓十步不是?全家去,有全家去的道理,你媽我什麼檔次,什麼人沒見過,全家去,有三條好處:一了,就是叫人家盛家看看,咱家很重視人家兒子。二來呢,你們三四年了,這門親戚也要去走走,人家兒子在咱家過活,雖然不分男女了,我們覺著盛意還是媳婦。所以當初你們一起我們失了禮數,這次去,也要給盛意個面子才能顯示我們的重視。這聘禮啊,你孝敬老人的拜錢都是要補的。三條呢……三兒啊,雖然你是媽生的,媽不偏袒你,媽確定你是個糊塗嘟嚕豬,竟干傻瓜兒事情。打小,你做的都是肥了人家的地,荒了自己家田的糊塗蛋事情。你去,你去保不准人家盛意大鍋蓋掄你出來呢……哼,我和你爸爸也就是賣了這張老臉,去給你撐個門戶,我們倆合起來快兩百歲的人了,媽不相信人家能把我們丟出來。”
魏醒不說話了,感動的稀里嘩啦的。
魏爸扭臉,帶著一臉討好的對魏醒說:“你看看你媽這檔次,外面的女人能比嗎?給你媽媽提鞋都不配!哼!”老爺子剛犯了錯誤,把外面的事情在家裡說了,他倆人這會子還沒安生呢。
魏媽立刻一臉不屑的扭臉看別處,但是眉目之間還是泛起了一些得意之色。當然,她認為她對那個老王八犢子的巴結,那是不屑一顧的,她什麼檔次啊!
“三兒,熟人。”魏大見過徐磊和曾旭,這個城市不大,這幾天就著尋找盛意的機會,他倒是對這兩個人了解了許多了。
魏醒扭過頭,機場門口那邊,曾旭慢慢向這邊走著,徐磊跟在他身後。這倆人還是老樣子,出門的時候身前身後都簇擁著人,那些人還是黑衣黑褲,帶黑色墨鏡,就像個出殯大隊,就差抬一口朱紅色大壽棺材了。
曾旭慢慢走到魏醒面前,這兩人互相對視了一下。魏醒發現曾旭變了,他的眼睛裡,這會子已經完全沒有了過去的浮躁,那眼神是清亮透徹的。他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子說不出,道不明的精氣神兒,整體看上去,人很精神。
魏醒看著他一身簡樸的牛仔褲,格子襯衣,這會子的曾旭就像個樸實坦然的大學生。
“本來我想一個人來的。”曾旭抱歉的笑了下,他身後的徐磊一臉尷尬的看著其他地方。
“哦。”魏醒突然很想跟這個人吸一根煙,聊下盛意,他以前從來沒有試圖這樣去探尋一下他的枕邊人的那個過去。
“還有多久?”曾旭問他。
魏醒看下表:“四個多小時。”
曾旭:“在家呆著,更加心煩意亂吧?”
“恩。”魏醒點頭。
“機場門口的吸菸區,我們去聊下吧。”曾旭回身,魏醒跟了上去。徐磊欲跟,被曾旭狠狠的瞪了一眼,這人立刻蔫吧了,他老實的坐到魏爸身邊問了句:“伯父好。”
魏爸一扭臉哼了一聲:“哼,什麼檔次。”
曾旭跟魏醒來到外面那片藍天白雲下,他們用一個打火機點燃兩支香菸,開始吞煙吐霧。過了一會,曾旭笑了下,他很隨意的彈下菸灰:“我沒想到我會祝福你,要換成幾天前,我還期盼,你最好別找到他。現在……我希望你能照顧好他,給他一輩子的幸福。”
魏醒聳下鼻子,尷尬的笑了下,他扭頭看下不遠處窺視的那個叫童儒初的年輕人問:“沒關係嗎?”
曾旭無所謂的笑下:“沒事,只是一個軟體的驅蟲,看破了,沒什麼。”
“他……沒對你怎麼樣吧?”魏醒指徐磊。
曾旭抿了菸頭靠著牆壁想了下:“沒事,人沒了欲望,也就天下無敵了。真的,這話是俗氣了些,我現在就想,找一份安生的工作,月入幾千,夠吃夠花就成。你知道,有些人就怕這個,他怕你沒了的那份貪念,他怕你對他沒了那份索求,就這樣。”
魏醒點點頭,想了下:“魏氏有些位置,你什麼時候想來,什麼時候有。”
“還是算了,你又當自己是神仙了。安心,世界上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離開你,他們都會活得很好。”
曾旭笑了下說。魏醒尷尬的咳嗽起來。
“不過,在那之前,你能借我點錢嗎?我需要跑路,你知道,最近我很喜歡到處跑,那個該死的傢伙停了我所有的經濟來源。”曾旭突然說。
魏醒想去拿錢包,他趕緊阻止:“別,悄悄的給。”
魏醒笑了下,又拿出那盒煙跟他一起吸了起來。
“盛意那人,其實挺好哄,你給他一分好,他能報答你十分,這是我不想放棄他的原因。”
“恩,希望去了能順利。”
“大概……不容易。”
“喂!”
“真的,盛意恨一個人,能切齒痛恨一輩子。”
“沒事,我跟他是家事,我去好好承認錯誤,由他一輩子欺負報復。”
“嗯?你確定?”
“是,我們是過日子,關起門,沒誰聽誰的。他為我好,我要對他一輩子好。”
“嗯……挺好,祝福你。”曾旭笑笑,伸出手跟魏醒握在一起。
魏醒趁機把錢包里的一張卡塞進他手裡:“錢不多,原本是想給醫院的那個孩子,裡面有二十萬,密碼是123456,你先用,不夠就給我辦公室電話。跑的……越遠越好!”
魏醒微笑著說,他們擁抱,然後分開。
曾旭一臉如常的等待在那裡,不久徐磊走出來,對他微笑,曾旭一臉寒冰。他親自為曾旭開車門,曾旭扭頭沖魏醒擺擺手,突然……他假裝被車門絆了一跤,接著捂著膝蓋一言不發的,強忍“疼痛”。
魏醒看著曾旭被徐磊抱著進了車子,那車隊一溜煙的向附近醫院駛去。他誠摯的祝願曾旭能逃跑成功,看著那個張揚的死禿子吃癟,那可真是全世界人民喜聞樂見的。
“媽,現在誰坐飛機還帶茶葉蛋啊?”魏二無奈的看著自己家娘親。
魏媽挺生氣的:“屁話,當初帶著你們哥三坐火車,你們最愛吃這個。三兒吃個墊墊底,一會不暈車。”
“媽,咱這是坐飛機。”魏醒接過雞蛋坐好,一邊想問題,一邊剝雞蛋殼。
“飛機更暈……三兒,那個人一直看你。”魏媽指指一個角落。
魏醒抬起頭,卻看到,丁茗穿著一件不合時宜的大衣,站在那裡可憐兮兮的看著這邊。看他的褲子,大概是從醫院來的,他甚至穿著拖鞋。
魏醒看著這個依舊楚楚可憐的男人,沒錯,他心底一直是這樣評判這個人的,楚楚可憐,內心剛強,需要人疼愛,需要人愛護,需要人憐憫。但是現在他確定,這個人,不是他,世界上有成千上萬的男人需要這樣的,唯獨不是他魏醒。
“哥,你能跟我一起去嗎?”魏醒扭頭問唐遠。
唐遠點點頭,扭頭看下已經換好便裝正跟機場同事閒聊的丁磊,他們不停的看向這邊的方向,唐遠只能在他們每次看向這邊的時候,報以他認為最完美的笑容。丁磊哈哈大笑著,看上去挺高興的。
魏醒跟唐遠走了過去,丁茗苦笑了一下:“這個時候,實在不該來打攪,這幾天,我一直做噩夢。”
魏醒看著他,這個人難道從醫院跑出來,就是為了說這些?
“我們能談一下嗎?單獨的。”丁茗看著唐遠說。
“怕是不能,魏醒現在很忙,他一屁股爛債,怕是幫不了你。丁先生,以你現在的情形應該去找心理醫生,也許他能幫你解決下為什麼要做惡夢的事情,就像現在那些人擁到魏醒家叫他出錢一樣。那個時候,我們都在幫你頂著缸,沒錯,這事換到那裡,你都是無罪的。但是丁茗,你的噩夢就是你的懲罰,上天是公平的。你拉著魏醒跟你一起承擔這些噩夢,這就有些卑鄙了,你走吧,你害的別人還不夠嗎。”
魏醒驚訝的看著自己家哥哥,他叫他來不過是不想單獨面對丁茗,自己哥哥說話怎麼如此的有條理?
“我……我只是。”丁茗只是了半天,是啊,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來這裡做什麼。他給魏醒電話,那邊一直在拒絕接他的電話,後來他打到他的辦公室,新來的秘書先生漏了一句,魏醒在機場。
然後他就像個瘋子一般,到處……到處……到處的在機場找魏醒,他不知道為什麼要找這個人,好像就像瀕臨溺水的人,魏醒似乎是他最後的纜繩。
魏醒無奈的笑笑,他看著丁茗,看著他從上到下的狼狽,很久之後也不知道那裡來的感觸,他對他這樣說:“我記得,有一次在花園邊上看到你,你對我說,人生,就像舞台劇,無關謝幕,無關場次,人生只是因為愛而演的一輩子的舞台劇。丁茗,我覺得你說的沒錯的,當時是這樣想的,覺得你高貴,懂情趣,有涵養。現在想起來你的話,我覺得,還是沒錯,你的人生就好像一幕悲情的舞台劇,你總是在表演悲劇的最高層次。抱歉,我是個小市民,我就想回家跟我的小意演臭鞋,爛襪子的生活劇。所以……您找其他演員來跟您搭配好嗎?您的悲劇,還是自己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