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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外里有個叫文森特的,會兩句蹩腳中文,“發生,什麼事?”
林媚按照廣播裡的官方發言給文森特解釋了一遍,文森按住胸口,誇張地說:“嚇死,我了,我以為……booooom!”他身體往後倒,做出個被炸彈擊飛的動作。
林媚:“……”
這人直覺真是准得嚇人。
離會展中心閉關還有半小時,經過剛剛的閉館事件,今天的會大家也沒心思再開了。林媚跟克瑞斯的人溝通過後,直接把人帶去預定好的晚宴地點。晚餐有另外的人負責翻譯,她今天的工作告一段落。
林媚摘了胸牌剛準備走,文森特湊上來,邀請她晚餐後去酒吧喝一杯。
林媚說:“我不加班。”
文森特在學中文,強烈要求林媚跟他講中文。
“不,不是……是死人,”文森特舌頭打結,“私人……private……”
林媚笑了:“我今天有約了,改天吧?”
林媚回到賓館,卸妝洗澡換衣服,虛脫感褪去,被另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焦慮取代。
她插上吹風機,坐在床上慢慢吹頭髮。
手機振動。
她眼皮神經質似的跳了一下,一看,來電人是“周炎炎”。
周炎炎小她三屆,是本科時認識的一個學妹,銅湖市本地人,前兩年林媚來銅湖旅遊,就是她接待的。
周炎炎要給她接風洗塵。
林媚猶豫。
“怎麼啦?有約了?”
林媚:“說不準……我有個朋友,在你們銅湖武警機動中隊……”
“巧了!這是我們報社的軍民共建單位啊!”
“你認識他們中隊長嗎?”
周炎炎笑說:“談不上認識吧,見過兩面,感覺是挺難相處一人,我跟他們的政治指導員打交道比較多——你朋友就是他?”
林媚心想,豈止很難相處,如果不是打不過他,她早八百回把他揍得下不了床了。
這時候,又進來一個電話,林媚拿下手機看一眼來電人,讓周炎炎先別掛斷,切換了去接陸青崖的。
陸青崖公事公辦的語氣,“下班了嗎?XX飯店5號包廂,過來吧。”
林媚:“我能帶個朋友嗎?”
那邊頓了一下,“隨意。”一句廢話沒有,直接掛斷了。
XX飯店5號包廂,被陸青崖帶來支援安保的中隊的兩個班的人,已經圍著圓桌坐下了。
脫了武警制服換上便裝,大家都不拘束,況且有二排排長關逸陽在的地方,就沒有冷場這一說。
關逸陽單兵作戰素質極強,尤其射擊這一項,整個總隊能和他比肩的一隻手就能數出來。但關逸陽這人有個致命的毛病,就是話多,沒人理他自言自語,有人理他更是滔滔不絕,不知道是不是胎教時他媽媽聽多了單田芳落下的病根。
下午的事,中隊的人都已經聽說了。又聯繫中午吃飯時陸青崖哪兒哪兒都不對勁的反應,大家對這位“林小姐”的好奇心已經徹底按捺不住。
關逸陽挨陸青崖坐下,“陸隊,我聽指導員說了,林小姐是你同鄉?江浦市離咱們這兒得有一千公里了吧?這遠道而來,倒是寇準抱塊清官匾——名副其實啊!”
陸青崖手機一振,來了一條簡訊。
林:我們到了。
陸青崖把手機鎖屏,瞅向關逸陽,“這麼好奇?”
關逸陽笑:“當然好奇,咱們都好奇,對吧?”
大伙兒不約而同地點頭。
“既然好奇,那你下去接人吧。”
關逸陽立即從座位上彈起來,兩步到了門口,又停下腳步,“陸隊,人我沒見過啊!”中午那會兒,他去上廁所了,唯獨他一人錯過了那場“好戲”。為這他後悔不迭,嚎了一下午。
坐在對面的“透視眼”虞川清了清嗓,“不用見過,人堆里最漂亮的那個保管就是。”
大伙兒怪叫。
換作平時,陸青崖肯定要板起臉訓兩句,甭管是真訓假訓。
但此時此刻,他只是點了煙,悶頭抽了一口。
關逸陽下去了,沒過兩分鐘,領著人上來了。
中隊任務繁重,一群大老爺們兒常年廝混在一起,接觸女人的機會少之又少。這會兒一來來了兩個,方才關上門滿口跑火車的陣勢煙消雲散,瞅著門口兩道身影,各個嘴都跟fèng上了似的。
好在指導員沈銳是見過大世面的,起身笑道:“銅湖市武警機動中隊,歡迎兩位。”
大家齊聲:“歡迎!”
聲浪快把屋頂給掀了。
林媚被這陣仗嚇了一跳,目光不自覺往陸青崖身上掃去。
他椅子往後拖了些,一條胳膊搭在椅背上,手指間夾著煙,低著頭,沒看她。
大家站起來挪位置,直接把林媚按到了陸青崖身旁坐下。
虞川仔細打量神色幾分不自然的林媚,忽然意味深長地說了句:“林小姐,眼睛挺大的。”
屋內立刻安靜下來,一屋子人,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向著林媚看去。
第3章 落日邊陲(03)
還是新兵的時候,大家把“家鄉哪兒的”,“家裡幾口人”,“家鄉有嘛好玩好吃的”全聊個遍,最後,免不了要深入挖掘,甭管有情史沒情史的,都得出來坦白一番。
有女朋友的,把照片捂緊了嘿嘿直笑,沒女朋友的,在那兒暢想以後娶個林志玲還是宋慧喬。
唯獨陸青崖,一聲不吭。
有人起鬨,“老陸,該不會長這麼大,就沒跟姑娘打過交道吧?”
新兵管得嚴,不給抽菸,陸青崖嘴裡叼著根糙過乾癮,“你們懂個屁,我初戀,前凸後翹,花容月貌,尤其一雙眼睛,特大。”
後來,陸青崖成了中隊長,操練起一群新兵蛋子,隊裡始終流傳著陸隊長“前凸後翹花容月貌眼睛特大”的初戀的傳說,卻沒有一人見過照片,甚至連名字都沒聽說。
久而久之,大家都當陸隊純粹是瞎扯淡。
而此時此刻……
眼前這位林小姐,可不就前凸後翹,花容月貌,又眼睛特大麼?
關逸陽一推虞川,小聲說:“川兒,可以啊。”
虞川笑一笑,深藏功與名。
林媚不知其中緣由,只感覺經這句話以後,一屋子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還是沈銳出來圓場,“林小姐別在意,這我們隊的虞川,愛好給人看相。”
虞川:“……”
林媚不疑有他,笑問:“眼睛大有什麼說頭嗎?”
虞川卡殼了,撓撓頭。關逸陽把這話茬接過來,“眼睛大好啊!眼睛大說明林小姐心明眼亮,心思豁達……”
周炎炎疑惑,“軍隊也信封建迷信這一套嗎?”
關逸陽:“這不是封建迷信,這是有數據支持的……”
自人進門開始就沒吭聲的陸隊長,這時候終於出聲,打斷關逸陽即將開始的歪論,“趕緊坐下讓人上菜,你們不餓?”
齊刷刷:“不餓!”
陸青崖:“……”
大伙兒有八卦看,哪裡顧得上餓不餓。
關逸陽不負眾望,發揮他話嘮的潛質,自發作為代表,把大家想問的問題都拋出來了,“林小姐以前跟咱們陸隊是……”
“老鄉。”林媚笑得不大能看出情緒。
“林小姐是做什麼工作的?我聽沈指導員說了,炸彈在前臨危不懼,幫了我們大忙。”
“做翻譯的。”
關逸陽說:“經常在國際上跑吧?”他跟虞川交換個眼神,意思是什麼情況,“透視”出來沒?
虞川這邊腦子轉得飛快。
陸青崖和林媚這兩人,一人看左邊悶頭抽菸,一人看右邊逢場作戲,兩人雖說挨著椅子坐著,但情勢真跟隔了個太平洋沒多大區別。
正常老鄉萬萬不可能是這樣,這倆人要是沒鬼,他自願負重二十公里。
堅定了自己判斷,虞川清嗓,“林小姐以前是咱們陸隊老師?”
林媚端著茶杯的手,動作一頓,“……當過兩個月家教,教英語。”
大家拖長聲音“哦”了聲,又是一陣擠眉弄眼——他們隊裡,就數陸青崖英語最好,平時休息看個美劇英劇,碰上沒字幕的,他能現場給人翻譯。
剛入伍那會兒,但凡有點空,他就抄著個小本子蹲在角落裡背單詞。那時候的政治指導員還點名表揚,說就得向陸青崖同志學習,有跟國際接軌的超前思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