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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不著。”
陸青崖平常忙慣了,突然一閒還有點兒不適應。便摸出手機,給沈銳去了個電話,例行詢問中隊今天的情況。
沈銳:“好好養傷也是組織交給你的任務,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當個病號?有我有李昊,翻不了天。”
“你倆壓得住關逸陽?”
“正說呢,關逸陽說你今天給他發了條微信,警告他記住了,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不懂?不懂讓他多揣摩。”陸青崖頓了頓,“老沈,你車明天借我用一用。”
“帶林小姐遛彎?明早我們七點半出任務,商洽會閉幕,得懸著膽,車鑰匙你早點過來拿吧。”
“成。”
末了,沈銳還是忍不住多敲打了兩句,“陸同志,你注意點兒分寸,別忘了自己身份。”
這邊陸青崖剛把電話掛了,那邊林媚的手機就響起來。
林媚高聲說:“幫我看一眼誰打的。”
陸青崖從她包里把手機撈出來,一看,“眼鏡兒”撥過來的視頻電話。
第14章 青紗帳里(04)
陸青崖向著廚房說道:“你兒子。”
與此同時,點了接聽,屏幕一閃,一個小孩兒衝著鏡頭晃了晃手。
然而不過一秒,小孩兒表情登時一僵。
陸青崖見他要出聲,立即手指抵著唇對他做出個“噓”的動作。
林言謹眨了一下眼。
林媚已從廚房出來了,到客廳扯兩張紙巾擦了擦手,一看,陸青崖已經把視頻接了,急忙把手機奪過去,繞過身往陽台去。
明顯的是避著他。
陸青崖在沙發上坐下,撈起茶几上的煙,點燃。
剛才這麼匆匆一瞥,只覺得小孩兒唇紅齒白,和林媚長得像,這麼張好看的小臉,長大了恐怕要為禍一方。
可非要從林言謹臉上分析出哪裡跟自己特別像,陸青崖真覺得有點兒勉強。
他仍然很矛盾。
一方面覺得存在這種可能性,一方面真不覺得林媚會幹出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
獨自養大一個小孩兒,不是上下嘴皮子一碰的事。
他抽了口煙,很沉地吐吐出來。
陽台上傳來對話聲和笑聲,不大清晰,像是隔了一層。
林言謹小小年紀就是個禍害,長得好看,腦子又靈光,在學校特別是受歡迎,常有小姑娘往他包里塞零食。他只覺得煩,對她們都不大愛搭理。
但在家裡,他對林媚,對外公外婆都卻是另外一個模樣,又親熱又懂事。
林媚跟他沒有距離感,什麼都聊,與其說是母子,不如說是朋友。
兩人瞎聊了一會兒,言謹忽說:“媽,剛接視頻那人是誰?”
“沒事,一個朋友。”
林言謹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轉,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中隊那些兵叔叔中間,有沒有你喜歡的啊?”
林媚愣了下,笑說:“幹什麼呢?想給你找後爸?”
“不是,我就問問……我覺得關叔叔挺好的。”
“瞎說什麼,我跟關排長壓根不熟。”
“那別的呢?”言謹瞟她一眼,“……比如我聽關叔叔說,還有什麼中隊長,什麼指導員?”
林媚覺得他話裡有話。
“直說吧?怎麼突然對這件事這麼熱衷?你不是一直覺得天下所有男人都配不上我嗎?”
“沒,我就瞎問。”鏡頭晃了一下,林言謹回頭看一眼,“我洗澡去了,你早點回來啊!”
林媚走出臥室,陸青崖正靜坐在沙發上,他轉頭的時候,菸灰落了一截。
陸青崖看著她,“……聽沈銳他們說,你兒子七歲多了。”聲音讓煙燻得有點兒啞。
林媚頓了一下,“嗯”了一聲,別過目光,往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仿佛感慨似的說了一句,“……怎麼都這個點了。”
她明顯不想聊關於林言謹的事。
林媚幫忙收拾完廚房,陸青崖送她下去坐車。
走到門口,他彎腰拿鞋,看她立在玄關的等下,低頭蹙眉撓著手指頭。
“怎麼了?”
“在陽台上打電話的時候,被蚊子咬了一口。”
陸青崖讓她等等,蹬掉穿了一半的鞋,回臥室,從床頭櫃一堆雜物里摸出瓶風油精,走回門口。
“哪兒?”
她把手指伸出來給他看,他挺自然地就捏住了……
林媚腦袋裡炸了一聲,臉發熱,瞟一眼陸青崖,他表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淡定尋常。
這時候她要是把手抽回去,似乎反而會顯得尷尬。
陸青崖目光盯著她手指上被咬的疙瘩,擰開風油精蓋子往上蹭了蹭。
其實握住林媚手指那一霎,他就意識到不妥,但真要火急火燎地撒了手,大約兩人都要不自在,也就忍著,沒在臉上表現出來。
他們剛入伍的時候,常練的一項基本功就是定力和心理承受能力,他印象很深的一次訓練是垂直攀爬和高空索降,訓練的地方是一座高約1000多米的高架塔橋,塔尖高聳入雲,一點風吹都能感覺到極為明顯的晃動,膽子小的人壓根不敢嘗試。
沒想到,那時候訓練出來的定力,也能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空氣里一股薄荷和樟腦的味兒,陸青崖擰上蓋子,往口袋裡一揣,不動聲色道:“走吧。”
·
第二天,陸青崖找沈銳拿了車鑰匙,往醫院去給傷口換了藥,回營房處理了一些事務性的工作。
前幾天抓住的那個販毒小頭目還在審訊當中,往深了挖,很有可能順藤摸瓜牽出一串,支隊和禁毒大隊對這案子極其重視。但禁毒大隊副隊長蒯安民說審訊目前沒什麼進展,小頭目一聲不吭,得等他毒發的時候進行突破。
在中隊待了一天,會展中心快閉館的時候,陸青崖開車過去接人。
今天商洽會閉幕,晚上南館的舞台有演出,中隊怕出紕漏,嚴陣以待。陸青崖到時,碰上關逸陽他們換崗。
關逸陽立即奔過來,“陸隊,我昨晚好好揣摩過了,沒揣摩出來啊!你給個明示?”
陸青崖哼一聲。
虞川他們挨個過來打了聲招呼,問陸青崖什麼時候能歸隊。
“就這幾天了。你們辛苦點,”陸青崖說道,“演出人多口雜,多留神。”
齊聲:“陸隊放心!”
陸青崖抬眼一看,林媚已領著一行人往這邊走了過來,便說:“你們趕緊吃飯去吧。”
中隊的人走出幾步,關逸陽和姚旭都回頭看去。
姚旭還在納悶傷心:“……陸隊真的在勾引有夫之婦嗎?”
關逸陽則是一頭霧水,“……我到底哪兒得罪陸隊了?”
虞川掃一眼關逸陽,“關排,你鼻子是擺設嗎?”
“啥?”
虞川嘆聲氣,心想他這遲鈍勁兒都快趕上姚旭了,還是發揮戰友愛,提點他兩句,“這麼大一股酸味,沒聞見?”
沈銳的車是輛白色吉普,買了有幾年了。這車和陸青崖的房一樣,基本也成了中隊公用。沈銳以前總是念叨,折舊的錢,以後他結婚大家得以份子的形式奉上。結果前年,他談了三年的女朋友不滿他總是沒空陪伴,跟他分手了,他就再也不提這個事,大家也很默契地不往他傷口上撒鹽。
林媚一眼就瞧見陸青崖。
他靠車站著,有點兒懶散,手裡夾了支煙,沒抽,傍晚的風裡裊起幾縷青霧。他穿便服,黑衣黑褲,一米八八的高個兒,什麼套他身上都有一種化腐朽為神奇的效果。
不止她看見了,上回合影的那倆姑娘也看見了,立刻便圍了上去。
林媚腳步一遲疑,眼前影子一晃,就被文森特攔住了腳步。
文森特用蹩腳的中文再次提出約會的邀請。
林媚不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這些天不便說破讓人尷尬。商洽會今天結束,以後多半山長水闊再無相見的可能。想了想,她從包里摸出手機,翻出張林言謹的照片,“這是我兒子。”
文森特目瞪口呆,一驚之下中文都忘了說,“Are you married?”
林媚搖頭,“沒,我是單身。”情況複雜,她怕文森特聽不懂,換英語簡單地跟他解釋了一遍。
文森特半晌沒緩過來,結結巴巴對林媚說他得考慮一下。
林媚捏著手機,抬頭往陸青崖那兒看去。
他正與兩個姑娘對話,聽不清具體說了些什麼,只是忽然三人的目光都往她身上掃過來。
林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