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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眼站了許久,忽然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睜眼一看,是林言謹跑過來了。
林言謹一把抓住他的大掌,急匆匆地說:“爸!快走!司機要等得不耐煩了!”
陸青崖一愣。
一時未防,倒被林言謹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拽得趔趄了一下。
林言謹這猝不及防的稱呼讓他反應片刻,而後笑出聲。
再仰頭看,湛湛青空之下,他最後一次閉眼。
心道:
親愛的戰友,山高水長,壯麗的風景與俗世的煙火。
由我,繼續守候。
<正文完>
第51章 番外
這天中秋。
離開江浦市特勤大隊, 陸青崖往市中心的商場去買了月餅禮盒和高檔菸酒,到林媚家小區門口停了車, 撥電話。
沒一會兒, 副駕駛門拉開,林媚鑽進車裡。
她穿得很居家, 也沒化妝, 上衣外面套一件開衫,牛仔褲, 平底鞋。
手上還是濕的,有股淡淡的洗手液的味道。
她湊近聞了聞。
陸青崖笑看她, “幹什麼了?”
“幫我媽剝蒜, 一股味兒。中午家裡要來客, 我爸的幾個朋友。”
說著,就把濕漉漉的手在陸青崖衣服上蹭了蹭,在他警告的目光瞥過來時嘻嘻一笑。
陸青崖抬手指一指后座, “買了點東西,你提上去吧。”
林媚探過身去把那個月餅禮盒拿過來, 看了看品牌,“……你買這麼貴的幹什麼,我爸媽不愛吃, 眼鏡兒又不能老給他吃甜的。”
說著,自己把月餅盒子拆開了,拿了一枚,繼續剝。
陸青崖打她手, “幹什麼?”
“我不能吃哦?”
“不能。”
林媚不理他,自顧自地拆了包裝,把月餅掰成兩半,遞了一半給陸青崖。
她掰得很有“技巧”,自己的那半恰好是一個完整的蛋黃。
陸青崖:“……”
港式的月餅,很甜。陸青崖差點給甜得齁住,兩口咽下去。
林媚看他腮幫子一鼓一鼓,伸手去戳,被陸青崖捏住了手。
陸青崖微一側身,很認真地看她,“……我看中了一套房子。”
林媚給嗆了一下。
這語氣太平淡了,跟說“我看中了一兜大白菜”。
五月,陸青崖成功從銅湖市,調到了江浦市武警特勤大隊,和以前差不多的工作強度,但因為就在本地,周六周日能休息,比以前方便了許多。
不能老往陸良疇那兒擠,他就租了間房,供林媚和眼鏡兒周末過去落腳。
林媚父母沒鬆口承認兩人關係,但對周末女兒和外孫的行蹤一般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陸青崖繼續說:“把以前借出去的錢收了一部分——尤其劉棟,現在發這麼大的財了,該他出出血。還有工資,不多,好歹有點兒,湊一湊,能湊個首付和裝修的錢。”
萬幸江浦市這些年發展快歸快,房價到底沒像一二線一樣瘋漲。
“陸青崖,其實……”
“別跟我爭。”
林媚笑了,“……你怎麼這麼大男子主義。”
“那就這麼說定了,抽空去看看,現房,交房了就能裝修。”
林媚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覺,索性把“其實”後面的話給吞下去,探過身去抱他,小孩兒一樣地蹭了蹭。
其實,她在江浦早就買了一套房,買了已有兩三年,一直沒裝修,和父母住習慣了,也就沒急著想要搬出去。
其實也有一周沒見了,陸青崖被她蹭得心癢,但是光天化日的,又不能做什麼,按著她腦袋親了幾下,讓她趕緊上去。
林媚“嗯”了一聲,沒動。
“怎麼了?”陸青崖看她兩條手臂還穩穩地勾在自己腰上。
“你會不會覺得委屈?”
至今,父母還沒讓他進家門,即便端午、國慶,包括兒童節他都準時過來打卡報導,但林樂邦就是言出必行。
一到節假日,林媚和陸青崖就跟野鴛鴦一樣的。
“你替我委屈?”陸青崖笑看著她,“那今晚上你偷偷出來,我帶你吃大餐去。”
“偷偷?不好吧?”
“那怎麼……”
“我一般都正大光明地出來。”
陸青崖:“……”
林媚笑了笑,“那中午你陪你家老陸,我陪我家老林,晚上我倆私會。”
陸青崖摟著她的腰,在她臉頰上一碰,“穿好看點兒,別帶眼鏡兒。”
·
林言謹很委屈。
媽要出門,穿得花枝招展的,一看就知道要去幹什麼。
還不帶他。
那不只是她(還沒領證的)的老公,還是他爹。
總之,林言謹覺得這事,林媚幹得不厚道。
他一不高興,就想去騷擾關逸陽。
關逸陽也不高興了,“……眼鏡兒!我不想看你直播餵狗糧!”
陸青崖開的車是陸良疇的。
陸良疇最近越發熱衷養生,兩公里以內步行,兩公里以外跟老頭老太太擠公交。他日常活動的範圍基本很少超過兩公里,那車停著也是浪費,就隨便打發給陸青崖開了。
不是什麼好車,也就十來萬,代步夠了。
但等看到林媚盛裝打扮後的樣子,陸青崖覺得自己真該把邱博那輛瑪莎拉蒂借過來,香車配美人,才襯得起她。
林媚看他盯著自己一瞬不瞬的,忙低頭看一眼,“怎麼了,哪兒有問題嗎?”
陸青崖搖頭,把副駕門給她打開,自己繞去駕駛座。
“去哪兒吃?”
“邱博開了一家義大利餐廳,今天試營業,請了朋友過去試吃。”
難怪他換了西裝。
剛碰面的時候,她也快看呆了。
穿西裝的陸青崖和穿軍裝的陸青崖特別不一樣,前者像電影裡的義大利黑手黨,筆挺的正裝之下,有一股莫名的邪性,看得她也想犯罪。
餐廳掛了招牌,不對外接待。
拉門進去,鋼琴曲流淌而出,處處點著蠟燭,螢黃的一蓬蓬火焰,十分溫暖,氣氛很容易讓人聯想到“浪漫”這個詞。
在店裡的都是邱博的朋友,單東亭和小米也來了。
跟著陸青崖過去寒暄幾句,邱博過來接待。毫不意外,女伴又換了,不是上回在銅湖武警總隊醫院時帶過去的那個。
林媚跟著陸青崖在靠窗位置坐下,轉頭看著邱博他們,“不用跟他們坐一起嗎?”
“坐一起幹什麼,破壞氣氛。”
晚餐開始。
很正規的流程,跟林媚以前去義大利旅遊,當地的高檔餐廳做法差不多,但菜式的味道差別很大,一嘗就知道是根據中國人的口味改良過的。
兩個人邊吃邊聊。
陸青崖平日在部隊裡風吹雨淋的,早就忘了十年前的那副少爺做派,乍一下這麼人模狗樣地吃西餐,還真有些不習慣。
總覺得拘束,不如在西北菜館子裡大口吃羊蠍子和蒙古奶茶來得暢快。
吃到半飽,陸青崖擱在刀叉,問林媚:“好吃嗎?”
“還行。”
“還行那就是不行,結束了我們吃宵夜去。”
林媚笑說:“這話別讓邱博聽見了。”
陸青崖拿手機看了看時間,“你坐會兒,我去趟洗手間。”
林媚看著陸青崖穿過台桌,過去和邱博說了幾句話,往後面去了。
她收回目光,聽鋼琴。
突然,眼前一黑。
整個餐廳都斷了電,連鋼琴曲也停了。
那些各處擺放的蠟燭也滅了,拉著窗簾的店裡漆黑一片。
所有聲音都停了,安靜得好像剛剛還聚在一起聊天的人都同時蒸發了一樣。
林媚怔愣片刻,拿不大不小的聲音喊了一聲,“陸青崖?”
沒人應她。
等適應了黑暗,她正準備去摸手機,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地上有玄機——螢光的箭頭,指向擺放鋼琴的台子。
猶豫片刻,林媚踩著箭頭,照著指示一步一步往前走。
這時候,鋼琴曲再度響起來。
擱在鋼琴上的一盞蠟燭被人點燃,火光搖曳,成了黑暗裡唯一的光源。
點蠟燭的是陸青崖。
柔和朦朧的光線里,陸青崖朝她伸出手。
攥著她的手,將她一步帶上台子,而後自己順勢屈膝,半跪。
林媚驚訝地退後半步。
陸青崖執著她的手,“我說咱們不講究這個,但是老單他們教訓我,說這事兒還是不能馬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