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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青崖看著她,“我認,但得在你認了之後。”

    林媚不說話了。

    陸青崖不是不著急,可這件事主動權全在林媚,他一個缺席了八年之久的人,沒什麼資格要求原諒。

    “你慢慢考慮,回銅湖了告訴我……”陸青崖把她手裡的紙巾接過來,自己猛擦了兩下,“……想再考慮久一點也成。”

    無非是速戰速決,和鈍刀子剌肉的區別。

    他等得起,因為餘生,大抵只剩下這一件事還值得他等。

    沒人再說話。

    柳枝拂在眼前,空氣里一股濕潤的水汽。

    暗雲翻湧,午後的暴雨要到了。

    下午的暴雨過去,雄化鎮沒再發生險情,過來搶險的近三百民官兵,也就折返了。

    陸青崖一直在安排工作,匯報情況,直到上了車,都沒再有機會跟林媚單獨說上話。

    運兵車緩緩駛離,鎮上有百姓追在車尾往裡面丟鮮花和食物。  

    陸青崖坐在吉普車上,手臂搭著車窗探出頭往後望,人群里看見了林媚,她翹首目送,和他視線對上。

    距離越來越遠,直到對方成了一個再也看不見的小點。

    ·

    晚上,林媚給莫一笑通了個電話,把這邊的情況匯報了一下。

    結果第三天傍晚,出人意料的,莫一笑出現在了鎮上。

    莫一笑說聽說這邊受災情況嚴重,所以想親自過來看看,跟王校長談一筆捐款,直接給小學捐獻一棟新校舍。

    晚上,莫一笑跟王校長談完正事,把林媚喊出了門。

    天晴以後,路上積水已經退了,氣溫也開始回升。小鎮的夜裡,廣場舞也重新擺起來,大家重新投入到原來的生活節奏,好像前兩天的水災從未發生過。中國人民在樂觀積極這一點上,當真讓人敬佩。

    兩人出了賓館大門,往橋頭走,路上,林媚問了問他家裡的情況。

    莫一笑說:“前兩天眼鏡兒去了我們家,小雨黏他黏得不得了,跟在屁股後面喊哥哥哥哥,連眼鏡兒去廁所她都要在門口等著。”小雨是莫一笑的寶貝女兒,今年三歲。  

    林媚笑出聲。

    “你嫂子說,要是暑假眼鏡兒都待在咱們家,她得省不少的事。”

    “眼鏡兒自己都淘,別把小雨也帶壞了。”

    “我還真沒見過比眼鏡兒還懂事乖巧的小孩……”莫一笑忽地腳步一頓,“……林子,我記得你有回喝醉了,沖我喊哥哥是吧?”

    林媚愣了一下,“……嗯。”

    橋下河水緩緩流淌,莫一笑聲音裹在裡面,聽著有些嚴肅,“……你一腳踩在懸崖邊上了,我這個當哥的,不能不拉你一把吧?”

    林媚驚訝,“你……”

    “眼鏡兒來我家的時候,說有兩個人在追你,給我看了那兩人的照片……”

    莫一笑以前見過她保存在手機里的,唯一一張和陸青崖的合影,也聽林媚斷斷續續講過和這人的大概。她不是願意跟人掏心窩子的人,但認識久了,很多信息一拼湊,也能湊個八九不離十。  

    林媚心裡清楚了,“……你是專為了這件事來的。”

    莫一笑沒否認,“我想勸你謹慎點。作為男人,男人的這點兒劣根性我還是懂的,他如果還愛你,不至於八年來沒找過你一次。我追你嫂子那會兒,想她想得不行,火車上站20多個小時,寒風裡在她樓下站一整晚,就為了見她一面。”

    林媚目光往外,去看著橋下的流水,今晚沒有月亮,河水黑沉沉的,撞上橋墩,發出沉悶的聲響,繞過去,再往前奔流。

    “……他現在二十七歲,正連級,再想往上升,沒個背景也難……他或許能找到好的,但不一定找得到條件有你這麼好的,況且……你還給他生了個孩子。站在男人的立場上,我要是他,我也會覺得找你複合是目前最好的選擇。”

    林媚手指抓著欄杆,粗糲的石頭的材質,壓著手掌,“……學長,他不是那樣的人。”

    她不知道世界上的其他男人是怎樣的,她唯一清楚的是,陸青崖可能圖她任何,但唯獨不會圖這些世俗的條件。  

    那年,在江浦市第一人民醫院的門口,他說,不管做什麼,他媽媽都會支持他,“她覺得我能拿冠軍,我就得拿個冠軍給他看。”

    那時候他的眼神騙不了人。

    什麼都可能變,但那樣的陸青崖,不會變。

    莫一笑沉默良久,“……那你父母呢?還有眼鏡兒。”

    林媚手掌輕輕摩挲著欄杆上粗陋的雕刻,“其實這些年我一直覺得很冷,不是指生理上的……”

    好像她提著一籠火,一個人走在寒冬的早晨。來了陣風,把火吹滅了。空蕩蕩的街上沒有人,她有很多的事要做,很遠的路要走,經過一些店鋪,全都關著門,沒處讓她落腳,更沒處讓她借火。

    沒人告訴她終點在哪兒,她只能不停往前走,因為有一個信念告訴她還不能倒下,倒下就要永遠留在這條無止盡的寒冷的街上。

    “……那堆火沒法再為別的人燃起來了。”

    ·  

    颱風過去,銅湖市大面積放晴,中隊也總算鬆了一口氣。

    周末沒任務的時候,陸青崖通常回一趟銅湖花園,打掃打掃衛生,以防隨後有隊裡的人帶著家屬去住。

    周六早上,小區門外支起各色的攤子,他買了包子豆漿,拎著上樓。

    電梯門開,往右一拐,登時停下腳步——

    門口,林媚正坐在行李箱上。

    聽見電梯門開的聲音,她抬起頭,看了他數秒,“……鑰匙我弄丟了。”

    陸青崖笑了聲,“挺會給我添麻煩。”

    他走過去,拿鑰匙打開門,再把她的箱子提進去。

    “陸青崖。”

    她蹬了鞋,抓著他手臂,在門闔上切過來的一片陰影之中,踮腳吻上去。

    第23章 水鄉澤國(06)

    陸青崖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箱子落在地板上“咚”的一聲, 他掐著她的腰往後一壓,把她抵在鞋櫃的牆邊, 挑眉問:“……幹什麼?”聲音是啞的。  

    怕她頭撞到了, 手掌墊在後腦勺上,臉靠得很近, 只要他想, 再湊攏一厘米就能吻過去。

    林媚赤腳踩在地板上,費力地踮著腳後跟, 她個子不算矮了,碰上陸青崖還是稍顯不夠用。

    沒開燈, 玄關這兒光線昏暗, 人隱匿在陰影之中, 好像潛藏已久的欲望和勇氣,都夾著尾巴偷偷溜出來了,連同她二十一歲開始, 就塵封至今的叛逆。

    手臂繞過去,環在他肩膀上, 輕聲問:“……現在這把年紀,再去對抗全世界,是不是有點太遲了?”

    她真不是風情那一款的人, 雖然有胸有屁股,但整個人氣質太正經了,簡直愧對名字里的“媚”字。

    然而對陸青崖而言,足夠了, 她存在本身就挺挑戰他的原則,況且兩人還離得這麼近。

    “林老師,”他笑了一聲,故意這麼喊她,目光定在她唇上,“……我不知道自己理解得對不對,我怕自己自作多情。”

    林媚臉燒起來,“……你以前不是挺自戀的嗎。”  

    “以前什麼都有,現在什麼都沒了……”

    聲音漸低,最後一個字落在她的嘴唇上。

    碰上的那一霎,兩個人都震了一下。

    淺吻沒多久,他就去找她的舌尖,身體往前靠,把她整個人都箍在懷裡。

    像在打仗,和一周前的那一個吻完全不一樣,現在太直白,意味太明顯,反而讓人有些不知所措。

    她喘不上氣,推了一把,然而只是徒勞,手被抓住環在他腰上,他膝蓋擠到她的腿間,兩個人身體已經沒有辦法再靠得更近了。

    這時候她才有點慌,但也只是慌,沒想拒絕。

    眼前霧蒙蒙的,人像在往水底沉,她想到那一晚映在沙漠泉水中的月亮,距離那一天已經很久了,所以一切的觸感都是陌生而刺激的,好像是第一次發生一樣。

    一件寬鬆的套頭上衣,很容易就推上去。她睜開眼偏頭往下看一眼,那片柔軟白色的皮膚和他粗糲黝黑的手掌對比分明,有點刺激她的神經,隨著他不大溫柔的動作,她顫抖了一下,好像最後的一絲理智也消失了。

    被半抱著,往屋裡去,陸青崖的腿撞到了行李箱,倒過去砸在另一邊的牆壁上。

    樓層說高不高說低不低,把她放在床上的時候,他隨手拉了一下窗簾。

    昏暗之中,外面車流和喧譁的聲音隱隱約約地透進來,像是隔著門去聽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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