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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蟬覺得很冤枉。酒店對穿著有嚴格規定,制服領子一定得扣得整整齊齊,就怕哪個投機取巧的小服務員蘇。胸半露,影響酒店聲譽。她穿那麼嚴實,平日裡說話也是一板一眼公事公辦,這都能讓人產生遐想,只能說那些人本身就是一肚子男盜女娼……陳艾佳不以為然,“媚分兩種,一種在皮,一種在骨;你這人,既媚在皮,又媚在骨。”

    當時夏蟬聽得起一身雞皮疙瘩,分外懷疑陳艾佳這人是不是性向有問題。

    然而此刻,她嚴肅地用了幾秒鐘反思自己的行徑。

    穿成這樣,還拉男人的手來摸自己脖子,這確實算不得多麼行事端正。

    “賀槐生……”夏蟬出聲,卻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上回巷子裡那稀里糊塗的一吻,事後她想了想,有些尷尬,卻也並不十分在意。

    平心而論,她對賀槐生這人,談不上反感,甚至可以說有些好感,否則不會進了星暉,又自發趟了這趟渾水。

    然而她也清楚,與他們這樣的男人,較不得真,在酒店裡見多了這樣的事,無數個血淋淋的慘痛教訓。加之與謝星洲的失敗經歷在前,她對待感情只會比以前更加謹慎。

    有好感,但也僅限於此。

    賀槐生沒給她時間再胡思亂想,鬆開她手,將她腰一捏,低下頭去。

    夏蟬扭頭避開了,伸手在他胸膛上一推,啞聲說:“別這樣。”

    有一,不可有二。

    賀槐生垂眼看著她。

    夏蟬只得解釋:“我說過,我知道你們要什麼,我玩不起……你這人,當朋友很好。”

    她頓了頓,又說,“還有這車……現在天天要在外跑,沒車確實容易耽誤事。這車貴了點,要我全款買其實也買不起,所以就照按揭的方式,我一月一月還給你吧。”

    賀槐生神情沒什麼變化,鬆了手,又退後一步,似乎是接受了她這個解釋。

    夏蟬抬眼看向前方,頭髮一時被海風吹得紛亂。

    賀槐生掏了掏口袋,摸出煙盒,然而已讓海水打濕了,完全不能抽。他捏了一把,又賽回口袋裡。

    夏蟬捋了捋頭髮,撐著欄杆,坐了上去,看著賀槐生,忽說:“我媽以前給人當過情/婦。”

    賀槐生一頓,低頭看她。

    “那人很寵她,她生日時租了一整條遊輪,在維多利亞港給她賀壽。那時候,那人手下的人看見她都會‘尊’一聲‘二奶奶’。然而只過了四年,那人就又找了‘三奶奶’、‘四奶奶’……”夏蟬笑了一聲,“所以,圖什麼都不能圖別人對你好;他能對你好,自然也能收回去。”

    她抬眼看著賀槐生,“所以我不會走她這條路。”

    賀槐生目光微沉,凝視她片刻,啞聲開口:“……不會……讓你……走這條路。”

    夏蟬笑了,“什麼意思?你喜歡我?要娶我嗎?”

    她從欄杆上跳下來,拍了拍手,“這話你別說,我不信,恐怕你自己都不信。”

    沒等賀槐生再開口,她說:“回去吧,在這兒待著,不如各自回家換衣服。”

    她徑直繞去駕駛座,拉開了車門。

    等了片刻,賀槐生也上了車。

    夏蟬看他,“你住哪兒?”

    賀槐生掏出手機,打下一串字。

    夏蟬頓了一下,才往他手機屏幕上看了一眼。

    一路上,夏蟬要開車,不能時刻讓賀槐生看見她說話的口型,自然也沒法交談。

    夏蟬受不了這麼安靜,伸手打開了車載廣播,裡面正好在放那英的歌。

    夏蟬清了清嗓,跟著一起唱:“就怕夢醒時已分兩地,誰也挽不回這場分離,愛恨可以不分,責任可以不問,天亮了我還是不是……“唱到“天亮了”三字,破音了。

    夏蟬急忙看了賀槐生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心想,其實聾子也是有好處的,起碼這種時候,一點也不會覺得尷尬。

    車慢慢吞吞,開了快一個半小時,終於回到市區。

    夏蟬將車停在金葡園門口,問賀槐生:“就是這兒?”

    金葡園是崇城較為高檔小區,但基本很少住賀槐生這樣身份的。

    賀槐生點頭。

    夏蟬往裡看了一眼,“……你真省錢。”

    賀槐生沒說什麼,拉開車門,下去前,對夏蟬說了聲“謝謝”。

    夏蟬笑了笑,“謝我不殺之恩?我車技可以練,你說話也行。”

    賀槐生未置可否,一躬身下了車。

    ·

    夏蟬漸漸適應了新車,開車技術也越發熟練。有一輛車,確實省了不少在路上的時間,她每回下班,都會在辦公室里多留一個小時,看文件看卷宗……需要學習適應的東西太多。

    夏蟬本科學的是英語,然而這專業除了讓她在應聘酒店工作時發揮了一點作用,之後多半屬於閒置狀態。凱澤也不是時時都有外賓,即便有,常用的口語也就那麼幾句。夏蟬在縱觀星暉集團的整個產業結構和主要合作對象之後,覺得有必要把英語再撿起來。她下了些聽力材料,開車時趁機聽一聽,早上起來讀幾段英語名著,背一會兒單詞,漸漸找到了當年考專八的感覺。

    枯燥繁瑣的工作日復一日,一晃入夏,夏蟬總算得到了一個在賀啟華跟前直接表現的機會。

    七月八日是星暉的周年慶,每一年的酒會都會辦得格外隆重。秘書室為了辦好這事兒,個個卯足了馬力,其中一個常在賀啟華身邊的一秘勞累過度,腰椎舊疾復發。一秘的隊伍缺一個人,夏蟬這幾個月表現良好,沒出過大的紕漏,便被臨時編入一秘隊伍。

    夏蟬分到的工作內容,是熟記到時候與會嘉賓的資料,隨時跟在賀啟華身後提醒。

    據說其實這工作十分簡單,因為賀啟華這人記性很好,少有他見過兩面還記不住的。

    但夏蟬不敢怠慢,自己把所有來賓的資料整理一遍,列印出來,每天處理完別的工作,就開始抱著資料啃。兩百來號人,全記下來工程可想而知。夏蟬只得自己想辦法,儘量給照片中的人找特徵,再與他的姓名履歷建立聯繫。

    這樣苦苦背了一周,夏蟬總算能確保自己在看到某人的面孔或者聽見名字時,就能脫口背出這人的光輝事跡。

    酒會照例在凱澤酒店舉辦,地點就是往年凱澤自留辦尾牙的那個大宴會廳。

    夏蟬所有工作都準備妥當以後,才發現自己照例又得面對那個問題:酒會穿什麼。

    ?

    ☆、迷迭(07)

    ?似是有人知道了她的難處,第二天夏蟬就收到簡訊通知有個包裹。夏蟬當時以為又是周蘭用她的帳號在網上買了什麼假古董,直接讓送快遞的上樓,叫周蘭代簽。

    回家一看,沙發上搭了條黑色裙子,一旁地板上還堆疊著數隻紙盒。夏蟬撇了一眼那些紙盒上的LOGO,嚇了一跳。

    周蘭“噠噠噠”從臥室走出來,撐著牆壁站定,伸出一腿,“好看嗎?”

    夏蟬往她腳上看了一眼,一雙淺口的黑色高跟鞋,大約也是隨裙子一道寄過來的。

    “你腳那麼肥,沒把鞋撐壞?”

    周蘭冷哼一聲,蹬了鞋打赤腳走到沙發旁,一屁股坐下,“這誰送你的?”

    “賣保險的。”

    “誰家賣保險的這麼大身家?”

    “你上回嫌人家送沃爾沃窮酸的時候,可不是這麼說的。”夏蟬將裙子拎起來,在身上比了比。

    周蘭來勁了,似是非要從夏蟬嘴裡把那名字撬出來, “ 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真找了誰?是不是你們公司的?”

    夏蟬又試了試鞋,也是剛好合腳。極好的皮料,十分柔軟,必然價格不菲。

    “問你話呢?”

    夏蟬戀戀不捨地把鞋脫下,轉頭問周蘭:“旗袍都還在吧?”

    “你少再打我那些旗袍的主意!我告訴你,都是雲錦的,一套比你這三套都值錢!”

    夏蟬還真不知道,“這麼貴?那更不能浪費了,反正你也穿不上了。”

    周蘭氣得差點厥過去,指著她就是一通臭罵。

    夏蟬毫不在意,將禮服、皮鞋、珠寶和皮包一樣一樣又重新裝好,然後給賀槐生發了條信息。

    周蘭立即探頭去看,“平安保險王富貴……”

    夏蟬忙將手機往身後一藏,轉身往臥室去了。

    周蘭嘀咕,“……這年頭賣保險的這麼賺錢?”

    片刻,夏蟬收到賀槐生的回覆:“你不能次次都穿旗袍。”

    夏蟬正要回復,那邊又說:當然,你穿旗袍很好看,只是這種場合,未免搶了主角的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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