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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等等,等到十二點。”
“那就來不及了。”
謝星洲看著她,“你不想知道結果?”
“不想!人性考驗沒有任何意義。”
“你還是怕。”
“是,我怕,行了嗎?你是不是非得證明我這人無論如何一定會被男人拋棄,一次如此,兩次還是如此,你才覺得暢快?”
謝星洲怔了怔。
夏蟬緊咬著牙,“你非要告訴我,我天生不配得到真愛,是不是?”
“……我,我沒這麼想。”
“那你報警。”
謝星洲搖頭,“不行。”
“報警。”
謝星洲抿嘴不語。
夏蟬盯他看了片刻,忽然一把抓住他手臂,湊上前去。
謝星洲呼吸一滯,夏蟬的臉已近在咫尺。
溫熱的氣息,發上散發的幽香,以及細微的心跳聲,她微微上挑的眼角,都似一種難以抗拒的誘惑。
他喃喃開口:“……夏夏。”
夏蟬就這樣看著他,輕聲開口,呼吸噴在他鼻尖,“你向我求過三次婚,一次是在崇城天文台,一次是在學校圖書館的頂樓,一次是在海邊。我這人很傻,每次都當了真。我從前一直以為,和你在一起就是確切無疑的一輩子……謝星洲,或許你從沒有了解過我,我這人一貫說到做到,當年許諾的一輩子,就是一輩子……”
謝星洲聽得真切,一字一句,尖刀似地刺入心臟。
他終於覺得悔。
夏蟬頓了頓,稍稍推開寸許,啞聲說:“……我渴。”
謝星洲屏著呼吸,反手去拉車門,“我去問問,他們有沒有水。”
外面日光刺眼,謝星洲跳下車。
走出四五步,忽聽見身車子轟隆作響。
他心裡一個咯噔,伸手往外套口袋裡一模,車鑰匙沒了。
他一個箭步奔回去,拍打車窗:“你瘋了!”
夏蟬將窗戶開了一線,看向他,“剛才話沒說話……你走的時候,我說不回頭,就不回頭;現在,我愛賀槐生,說全心全意,就是全心全意……”她目光堅定決然,“我輕信你,導致賀槐生計劃出現紕漏,這個錯誤,我自己來彌補!”
她一咬牙,踩了油門。
車子越過緩衝台,沿著斜坡,離弦之箭般地衝出去!
謝星洲亡命般疾奔,“夏蟬!你他媽下來!”
然而車越沖越快,越行越遠,像一陣風,從抓緊的指間掠過,再也握不住。
夏蟬閉著眼,油門踩到底。
風從車窗里猛灌進來,激烈拍打在她臉上。
風裡似是帶了海水的潮腥,像是那一次,她與賀槐生在海邊,她閉著眼,往海的深處走去……·
時間一點一點逼近約定之時,賀槐生把自己關在辦公室里,垂著頭,一言未發,手邊的菸灰缸里全是菸蒂。
秘書來敲了五次門,最後一次的時候,是十一點半。
他應了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抖了抖落在鞋上的菸灰,朝外走去。
手裡手機一震,一看,王洪韜打來的。
賀槐生沒接,直接掐斷了。
他走出辦公室,穿過走廊,徑直走進洗手間。
他洗了把臉,又整了整衣領,往鏡中的自己看了一眼。
從十四歲開始,他便把自己當做了一把武器,武器的目的就是制敵。
他還記得事故發生那天,賀芩抱著他的腿,哭得氣吞聲斷。
可他聽不見她的哭聲,一切都是全然的寂靜。
悲痛、憤怒,都是全然的寂靜。
從那時起,他就把自己修煉成了一柄武器,為此他能忍下所有的羞辱,所有的不公,所有在漫長時光里漸漸化作執念的仇恨,為的就是今天,一招制敵一劍封喉。
空蕩蕩的走廊里,只有他自己一人的腳步聲。
做完手術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他無法適應這嘈雜的世界,煩擾太多,反而會阻撓一個人前進。
上樓,再穿過一截長長的走廊,便是賀啟華的辦公室。
賀槐生在辦公室門前停下,許久之後,抬手叩門。
那邊即刻回答:“進來。”似是就為了等這麼一刻。
賀槐生推開門,卻見賀啟華正背靠著辦公桌,手裡拿著一支紅酒,“路易拉圖,賢侄,我請你喝一杯。”
他拿過一旁的兩隻高腳杯,往裡頭澆了些紅酒,遞了一杯給賀槐生。
賀槐生冷眼看著他,沒有接。
賀啟華笑了笑,將酒杯擱在辦公桌上,“我承認,我是小瞧你了。可這也得怪你自己,親自把這麼個人質暴露到了我眼皮子底下。沒有她,我要想把賀芩騙出來,恐怕還要費點兒周折。小賀總……”賀啟華看向賀槐生,“知道你輸在那兒嗎?婦人之仁,跟你爸一樣。做生意需要鐵血和手腕,婦人之仁,永遠成不了氣候!”
他忽從一旁抄起一份文件,往賀槐生懷裡一塞,“成王敗寇,簽吧!”
賀槐生翻開文件,瞟了一眼,片刻,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鋼筆。
賀啟華抿著紅酒,十分愉悅地看著他。
賀槐生仍是神情平靜,好像這一場輸,也與他毫無關聯。
他揭開了筆帽,目光在紙上定了片刻,緩緩抬腕……就在這時候,口袋裡手機響起來,一聲聲的,急促悽厲。
賀槐生頓了頓,掏出手機。
?
☆、愛情的聲音(01)
?下了船走上碼頭,丁永貴已開車等在路邊。
賀槐生和傅如玉上了車,丁永貴立即報告情況:“現在還在昏迷,說是腦震盪,臟器有出血點……”他見賀槐生面色一沉,立即說,“沒有大礙!醫生說下午,最遲晚上就能醒。”
丁永貴又說,“車直接從山上衝下來,落進海里。附近恰好有一個景區的巡邏點,發現的時候,夏小姐是昏迷的,往醫院送的途中醒了一次,就一直在報賀總你的電話號碼,讓醫院的人趕緊打給你。”
丁永貴瞥了賀槐生一眼,他微擰著眉,眼裡有沉痛之色。
方才,賀槐生接到電話以後率先聯繫丁永貴,丁永貴直接報警,並趕在賀啟華的人之前派人抵達醫院,控制形勢。
“人抓到了嗎?”
“就抓到了一個,其他都逃了。”
賀槐生沉聲道:“一個就夠了。”
丁永貴看了賀槐生一眼,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
“那個人是自首的。”
賀槐生一頓。
丁永貴接著說:“叫做謝星洲,好像認識夏小姐。”
坐在後排的傅如玉驚訝道:“謝星洲?”
“傅秘書認識?”
傅如玉摸不准賀槐生認不認識,便有些猶豫,只說:“算認識,他……以前是夏蟬的朋友。”
島不大,沒一會兒就到了醫院。賀槐生讓丁永貴去停車,自己飛快向病房走去。
到了門口,他停了片刻,方才推開門。
夏蟬便安安靜靜地躺在那兒,呼吸讓氧氣罩一會兒漫上白霧,一會兒又消散。
直到此刻,他方才覺得自己一直孤懸的心臟,緩緩地落了下去。
賀槐生緩慢提步,在床沿上坐下,從被子裡找到她的手,輕輕地握住。
賀槐生抓起她冰涼的手,抵在自己潮濕的眼上。
身後是一窗艷陽,金燦燦的光投在地上。
可他只覺得冷,心有餘悸,渾身一股死里脫生的無力感。
一會兒,傅如玉敲門進來。
她立在窗邊看了夏蟬片刻,輕輕嘆了聲氣,又反身出去,再回來時,拿著一條干毛巾進來。她走到床邊,弓著腰,緩緩地擦拭著夏蟬潮濕的頭髮。
擦了一會兒,賀槐生啞聲說:“我來。”
傅如玉頓了頓,將毛巾遞給他。
賀槐生一邊擦頭髮,一邊沉聲吩咐:“給她家裡打個電話。”
傅如玉點頭,轉身出去了。
一整天,賀槐生都待在醫院,推了所有的事情。下午,周蘭和王洪韜到了。
周蘭面有怨氣,但顧忌他的身份,沒有當場發作,只坐在那兒,一徑地抹眼淚,王洪韜便低聲地安慰她。周蘭哭聲細碎尖銳,賀槐生聽得煩心,索性摘了外機。
傍晚,賀槐生讓傅如玉領著兩人去吃飯。 傅如玉給他帶了些飯菜回來,他吃了兩箸,沒什麼胃口。
晚上十點,夏蟬還沒有轉醒的跡象。賀槐生便讓周蘭和王洪韜去旁邊找個酒店住下,自己則留在病房陪床。
晚上十一點,丁永貴和傅如玉確定過明天的行程之後,也走了,病房裡便只剩下賀槐生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