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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穿著T恤熱褲,理了一個典型的沙宣頭,多日不見,皮膚曬成了健康的麥色,整個人看來年輕又活力十足。她把腳翹在扶手上,手裡抱著大桶的爆米花,聽見開門聲音的時候抬眼朝著傅寧硯看了一眼,又將目光移回到電視上。
“怎麼不回家。”
“回去看你媽的臉色嗎?”傅寧書說話從來不懂得婉轉。
傅寧硯也不在意,將領帶扯下來,自顧自走去浴室洗澡。
洗完出來,傅寧書手裡的爆米花已經見底了。
傅寧硯去臥室換了衣服,出來走到沙發旁邊,“讓一下。”
傅寧書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將腿收了起來。
傅寧硯在沙發坐下,拿起遙控就要換掉吵吵鬧鬧的動畫片,傅寧書一把將遙控奪過來,“不准換。”
傅寧硯哭笑不得,“大小姐,你今年二十七歲,不是七歲。”
“誰規定二十七歲就不能看動畫片了?你規定的?”
“你好歹是住在我的地方。”
“誰稀奇住你的地方,冷冷清清一點人氣都沒有,”傅寧書冷哼一聲,轉了話題,“你怎麼沒把謝澤雅帶回來?”
傅寧硯看了她一眼,轉過頭,“我為什麼要帶她回來。”
“她回來不就是眼巴巴想要爬上你的床麼。”
“寧書,別這麼說澤雅。”
“澤雅澤雅,叫得真親熱,”傅寧書皺了皺眉,“你不是現在還喜歡她吧?”
“不關你的事。”
“你可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謝老爺子打的什麼算盤,Gerard家族的事他們謝家可沒少摻和,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寧書,”傅寧硯打斷她,“我有分寸。”
“你有毛線分寸,”傅寧書從沙發坐起來,赤著腳走向廚房,又拿了一小桶冰淇淋出來,“你別把謝澤雅想得太天真了,都已經過去七年了你以為她還是那個幼稚好騙的小姑娘?”
“寧書,”傅寧硯臉色沉下來,“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誰稀罕插手。”
靜了一會兒,傅寧硯又問:“你這次打算留多久?”
“不知道,謝澤雅什麼時候滾回去了,我就走吧。”傅寧書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
傅寧硯眉目間罩上一層寒意,“她做了什麼事值得你這樣針對她?”
傅寧書吃冰淇淋的動作一頓,靜了一瞬,輕輕地“嘁”了一聲,也沒正式回答傅寧硯。
傅寧硯也懶得追問,話題一時就斷了。
第二天起床時傅寧書已經不在公寓裡了,箱子也一併帶走了,打電話問她,只說去了朋友家裡。
傅寧硯此時也沒有時間管她了,因為恆盛那邊來了消息,拒絕了之前口頭談好的所有條件。
——
天一熱起來,蘇嘉言就醒得更早。她照例跑步練嗓,結束之後去劇院找陳梓良。
陳梓良正坐在迴廊下,看著芳糙萋萋,安安靜靜的庭院。
劇院已經開始動工改造,所有的演員也都暫時放了假。
蘇嘉言靜靜走過去,“師傅。”
陳梓良笑著看過來,“嘉言,你來了。”
蘇嘉言頷首,在陳梓良身旁坐下,“我跟師兄說過了,這次我陪您去明陵市。”
上次陳梓良在本市辦的講座反響很好,下一站的目的地便是明陵市。
“怎麼了?”陳梓良偏過頭,見她神色懨懨,忍不住關切問道,“和傅家那小子吵架了?”
蘇嘉言低下頭,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陳梓良哈哈一笑,“年輕人之間,總會有些磕磕碰碰。我不用你跟著去,你被慪氣,和他好好溝通。”
蘇嘉言垂著眸,“我想靜一靜,師傅就讓我跟你去吧。”
“你要跟去我自然是求之不得,只是我怕耽誤了你和寧硯。”陳梓良笑道,“你看你到了這個年紀,好不容易遇到喜歡的人,我這個糟老頭子自然巴不得你找到好歸宿,最好在我入土之前啊,還能抱上徒孫。”
蘇嘉言心裡一陣難過,伸手抱住陳梓良的肩,“師傅。”
陳梓良拍了拍的手背,呵呵笑著,“這是怎麼了,嘉言,傅寧硯讓你受委屈了?和我說說,我找他理論去。”
蘇嘉言輕輕搖了搖頭,頭靠在陳梓良肩上,也不說話。
陳梓良微微嘆了口氣,“你是在我跟前長大的,做什麼事我都放心。總之無論你做什麼事,千萬別委屈了自己。我活到這個年紀,也算是看明白了。人生左不過幾十年,活得稱心如意才最重要。”
“嗯。”
陳梓良拍著她的手背,“別難受啊,吵架嘛,多大的事。你就跟著我出去散散心吧,回來和他好好說。”
“嗯。”蘇嘉言又輕輕地應了一聲。
她六歲跟著陳梓良,絕少有這種膩著陳梓良的時刻。兩人在表達感情方面都是內斂的,平日裡交流最多的就是怎麼唱戲怎麼演戲。
但十八年相處下來,雖然很少直接表露情感,但兩人之間的感情絕不比親生父女單薄。
人一旦受了傷,就會本能地尋找可以療傷的地方。
而直到此刻蘇嘉言才明白,真正可以倚靠的,也只有陳梓良、黎昕和一直沒有消息的蘇懿行了。
一旦有了事做,人也就不易陷入消極的情緒。蘇嘉言將傅寧硯的東西寄到了他住的地方,而後開始投入精力幫助黎昕準備著講座和講堂事宜,一站一站跟著輾轉,整個暑假就這麼過去了。
——
傅寧硯雖然有意壓低了價格,但是給出的報價還是比恆盛的心理價位高出了很多。這件事本已十拿九穩,傅寧硯完全沒有想到恆盛會臨時反悔。
這套能源循環系統預備用在棲月河的高檔商品房中,也是政府準備推行節能試點計劃的一部分。
經過調查,發現與恆盛接頭的是景興地產。
本將塵埃落定的事情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傅寧硯心情非常暴躁。一邊緊鑼密鼓地準備重新來過,一邊暗暗調查景興插手的原因。
這一日傅寧硯剛剛從會議室出來,便聽秘書說謝澤雅打過電話來找他。
他按捺之下心裡的煩躁,給謝澤雅撥了電話。
“寧硯,猜猜我在哪裡?”
“逛街?”
“當然不是,”謝澤雅聲音帶著笑意,“我在陪阿姨逛畫展。”
近日正在舉辦的畫展只有崇城美術學院的百年校慶巡展,傅寧硯頓時面色一沉。被崇城美術學院開除的事情,一直梗在段文音心裡,傅寧硯早就聽她提起,說想通過捐贈成為學院的名譽校友和客座教授。
如此看來,她終究是將這個想法付諸行動了。
他聲音也便帶了幾分冷意:“代我跟她問好。”
“寧硯,你不開心嗎?”謝澤雅聲音幾分猶疑。
傅寧硯還沒回答,那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隨即響起段文音的聲音:“聽說恆盛的案子出了問題。”
傅寧硯幾分嫌惡地皺起眉頭,“我正在處理。”
“董事局那邊已經有所微詞,你最好快點解決,讓景興搶了先,可不是什麼光榮的事。”
“不勞您費心。”
段文音聲音淡漠,“還有,澤雅剛剛回國,很多事情都不了解。她不願打擾你,但是你要主動關照。”
傅寧硯心裡煩躁更甚,“我倒是想問您,當日執意拆散,現在又來費力湊合……”
“你在質疑我的決定?”段文音打斷他,隔著電話都能想像她微皺著眉,神色不悅的模樣。
“我為什麼不能質疑?”傅寧硯一聲冷笑,“您現在用來捐贈三流學校的錢,都是我賺來的。”
段文音靜了一下,聲音更冷,“我要是當時把你掐死在廁所,可就輪不到你現在來對我大放厥詞。你現在很不冷靜,我不想繼續和你說話。”
說完便掛了電話。
傅寧硯心裡頓時冒起一股火,一抬手掃掉了辦公桌上的東西。在外間的秘書聽到動靜立即推門進來,見傅寧硯怒氣沖沖頓時嚇了一跳,“傅,傅總……”
“讓譚睿過來。”
傅寧硯薄唇緊抿,頭也不回地朝著門外走去。
到達樓下時,譚睿的車已經停在門口等待了。傅寧硯上了車,吩咐道:“去找嘉言。”
譚睿應了一聲,打起方向盤朝棲月河方向駛去。
此時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一塌糊塗。傅寧硯煩躁到極點,反而冷靜下來。